早上九点,詹志达在自家的别墅花园里浇花时接到了程大庆的电话。
“老板您现在在哪?咱们公司被人搞了!”
程大庆语气很急,詹志达一听,立刻扔下了手里的洒水壶:“怎么回事?你慢点说。”
程大庆今天如往常一样到公司上班,才一出电梯他发现公司门口挤满了人,他过去一看,公司门口不知道被谁泼了一地油漆,红赤赤的,相当触目惊心。
玻璃门后,公司里如台风过境一般被人弄的乱七八糟,前台的小妹正一边哭一边收拾着桌面。
程大庆走过去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小妹早上被吓得不轻,这会儿终于看见了个管事的,泪如雨下。
“程总,你可算是来了!早上不知道是什么人,我刚一开门他们就冲进来翻箱倒柜的,临走还泼了一地油漆,好几个职员来上班的时候看见这种情况都转头走了。而且他们说了,如果老板再不还钱,他们明天还会到公司来。程总,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小妹说要报警,程大庆把她拦了下来。
他让她通知所有员工今天公司放假一天,另外给了她两千块钱,说是慰问金,让她把早上发生的一切烂在肚子里,在那些股东面前半个字都不能提。
前台小妹拿了钱,抹着眼泪下了班。
等公司里没了别人,程大庆赶紧给詹志达打电话。
“他们说是来要钱的,老板,会不会是地下钱庄那些人?”
“我怎么知道!”詹志达厉声吼,“公司变成什么样了,你赶紧想办法给我复原!”
“我已经联系了保洁来清理,但是那边您还得跟他们联系联系。”程大庆说:“他们要是真的天天都来,另外两个股东那儿恐怕是瞒不住了。”
程大庆说的很小心,詹志达面色铁青。
“我知道了,你先稳住公司,那边我会想办法。”
挂了程大庆的电话,詹志达翻了翻通讯录,手指在最后那个联系人的名字上停顿了片刻。
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打这通电弧时詹志达一改和程大庆通话时的盛气凌人,脸上甚至还挂着谄媚的笑。
“威哥,我是詹志达。是这样的,我晚上想请您吃个饭,您看您时间方便吗?诶,好好好,那我们在逍云会所见。”
明威是地下钱庄的人,詹志达找他借了钱。
詹志达的新公司自成立以来,运营状况并没有外界想象中那么良好。
之前辛月逼着他吐出了一部分的资金和客户还给承建,剩下来让他捏在手里的本就不多,这两个月他又着急让公司尽快步入正轨,上下打点用的公关费都不是一个小数。
原本跟着他从承建撤出来的股东眼见他变现的能力远不及他从前嘴上说的,已经撤资走了一个,剩下的两个也在摇摆。
为了稳住那两个股东,詹志达想了很久,他决定收购一些小的设备厂。
那次b市的人来谈合作的事情给了他启发,既然线下的店面暂时争不过承建,他何不学学从前的辛达,设备厂也赚钱啊。
詹志达从承建撤出来时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把承建名下的工厂也一并带出来。
不是他不想,而是易鸿德在收购这些工厂的时候就让律师起草了协议,等辛月满了十八岁,那些厂子的所有权会自动让渡给她。
这事易鸿德原本瞒的滴水不漏,詹志达也是动起了开厂的脑筋后才查到这件事。
不过这倒也解释了为什么那天b市来的那位不仅约了他,也约了辛月。
厂子在辛月名下,她又站在那个杂种那边,找她买厂肯定不现实。詹志达只能收购其他小厂,而收购这件事,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
詹志达现金不多,他的公司又刚起步,银行不愿意一下子贷一大笔钱给他,他没办法,只好找了地下钱庄。
本金和利息一起压在詹志达肩上,他压力倍增。
这个月不过是延迟了两天还款,他们竟然就找去了公司。
挂了电话,詹志达对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如果不是他无计可施,他怎么也不会便宜了这些流氓。
傍晚,詹志达准备出门,正巧詹清芮从楼上下来。
“你又要去哪?”
现在看见詹清芮,詹志达就一肚子火。他以前真是太宠她了,宠的她无法无天。现在正是他困难的时候,她不知道帮着分担就算了,还拼命地花钱。放假两个多月,她已经刷爆了他五张卡了。
詹清芮今天有约会,她精心打扮过,从脚上穿的,到手上拎的,一身加起来得有六位数。
“出去。”她理了理身上的抹胸礼服裙,轻描淡写地给了詹志达两个字,从楼下来后直接出了门。
詹志达被她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不轻,他愤然咬牙道:“等我把你的卡停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
逍云会所。
詹志达提前定好的包间,程大庆陪着他一起来的。
约的八点,两个人一直等到九点半。
桌上的菜都已经凉透了。
詹志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程大庆在旁边也坐得十分焦灼。
他打了三个电话,每个电话对方都说快到了,但是这个快到了,让他们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
又过了半个小时,詹志达的脸色已经臭到了极点。
程大庆给他倒了杯水,“老板,您先喝点水……”
他话还没说完,詹志达猛然起身,他攥着桌布,腮帮子隐约抽动着,程大庆担心他激动之下会将整桌全部掀翻。
他跟着詹志达一起站起来,斟字酌句地劝:“老板,您……”
他刚开口,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詹老板久等久等啊!”
明威人还没进来,流里流气的声音倒是先传进来了。
程大庆闻声眼睛一亮,“老板,人来了!”
詹志达侧眸望着包间门口,程大庆赶忙绕出去迎接。
明威这时候已经进来了。
他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和花色的沙滩裤,脚上的人字拖趿在地上,“啪嗒、啪嗒”响。
“哎哟哟,詹老板这是备了宴席啊。”他叼着烟,身后还跟着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走进来见詹志达面色沉沉,明威把烟夹在手里,嬉皮笑脸地说:“对不住啊,公司有事儿,来晚了,詹老板别见怪。”
明威是开地下钱庄的,背后势力不小,今天又带了人来,詹志达权衡片刻,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呵,怎么会。”
明威把他的脸色看在眼里,哼笑一声,接着抽烟。
程大庆这时道:“威哥事忙,您还没吃饭呢吧?来来来,这都是我们老板特别为您准备的。”
他抄起两个酒杯绕到明威身边,红酒白酒各一杯倒满,谄笑着对明威道:“威哥,老板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样的酒,这红的白的都准备了。”
明威拎起桌边的酒瓶子看了看,眉头一挑:“哟,拉菲啊。詹老板环境不错啊,喝这么好的酒呢。”
“这不是为了招待威哥您么!”程大庆闻言端起红酒杯递过去,卑躬屈膝的,“威哥,您尝尝。”
明威没动,他身后有人上前一步,挡住了程大庆递过来的酒杯。
“威哥,您这是?”程大庆茫然。
明威撇撇嘴,没理程大庆。他望着詹志达,语气忽然冷了下来:“詹老板,你有钱请我喝这个酒,怎么让你还钱就那么难呢?”
切入还钱这个话题,詹志达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
程大庆见状,连声解释:“威哥,您听我说,这是这么回事……诶诶,你们干什么?!”
明威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我跟你老板说话,你插什么嘴?给老子滚一边待着去。”
他话音一落,程大庆立刻就被人押到一边的角落里。
程大庆惊慌的神情和挣扎的动作让包间里的气氛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詹志达皱眉问。
“问我?”明威走过去拖开詹志达身边的椅子,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应该是我问詹老板,你拖着不还钱是什么意思吧?”
他们人多势众,詹志达心里有一万个不满也得压着火解释,“我不是不还,只是现在手头有点紧……你们知道我公司在哪,我跑不了的,你为什么不能宽限我几天?今天还闹到我公司里去了,你不觉得这样弄的很难看吗!”
“我也不想这样啊!”明威露出苦恼的表情,随手把烟头扔在詹志达的碗里,“如果你按时还帐,这些事不都不会发生了嘛!但是你要是一直拖,我也不能容你啊。”
“我没有一直拖啊!”詹志达瞪着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这才过了几天而已,这几天你们都不能等?你们这样要是把我的公司搞垮了,我还拿什么还你们钱?!”
詹志达是被逼急了,明威冲他摆摆手:“冷静,冷静啊。”
“詹老板,我跟你直说吧。我也就是个打工的。”明威说着,又拿出一根烟,他递给詹志达,他没要,明威就自己叼着了。
“我也不想逼你,把你逼死了我也落不着什么好。但是我上面还有我们老板,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我其实也很为难的。”
“是你老板让你来砸我公司的?”詹志达立刻就听出了这句话的重点,他凝眉问:“你老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