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走廊里仍能听到大雨倾盆的哗哗声,从小区进楼栋又被淋了一路,周尤浑身冰凉,都没了知觉。

她低头,在包里摸摸索索。

江彻则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她找钥匙。

两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雨水滴滴答答落至地板,从电梯一路延伸至门口,湿漉漉的。

“进来吧,江总。”

周尤开了门,回头小小声说。

江彻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往里走。

进了屋,江彻稍稍有些意外,因为周尤又换了片钥匙,在开另一扇门。

这套房子明显做过特殊的装修处理,被间隔成了好几套小单间。

他听公司员工说过,上班族基本上不是合租就是租单间,但他此前并不知道单间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操这波反杀6到飞起了!都被压成这逼样儿了还能一波!老哥真的是稳得一逼!

“马上完了这局,哎…你们等等,我拿下外卖,马上回。”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在门外能清晰听到游戏主播那屋传出的声响。

听到外卖,周尤愣了下,江彻也顿了顿。

紧接着,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没过几秒,就有戴着骑手头盔、被淋成落汤鸡的外卖小哥赶过来,身上还背了个保温箱。

很快,游戏主播的那间屋子也开了门。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头发染成了奶奶灰,可能是长期久坐,腰背都不太直,很瘦,看起来身体很虚。

周尤偶尔会碰到他,两人也会友好地打个招呼。

这会儿在门口遇上,小伙子看了看周尤,又看了看江彻,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有些回避,稍稍点头,就绕过他俩去拿外卖,然后缩回自己房间。

被邻居撞见带男人回家,周尤不太自在。

她耳朵红红的,默不作声拧开门锁,又在玄关处摸索到顶灯开关,然后招呼江彻进屋。

周尤没怎么招待过客人,更没招待过男客人,鞋柜从里翻到外,都找不到一双江彻能穿上的拖鞋。

她有些羞囧。

江彻倒并不在意,“没关系,我光脚就可以了。”

周尤不知道说什么,就囫囵着点了点头。

周尤租住的单间很小,进门隔开小小玄关,有内嵌鞋柜、雨伞架。

电闸开关大喇喇地安在墙上,周尤觉得不太好看,买了个小小的尖顶木屋装饰品将其罩住,需要拨动电闸的时候,打开木屋小门就可以了。

江彻随手拨了拨门,觉得女生的心思还挺巧妙。

玄关往里,右手边是厨房流离台,左边是磨砂玻璃的洗手间,都很袖珍。

“你平时在家做饭吗?”江彻边脱鞋边问。

“虽然有油烟机,但屋子太小,又没有隔断,味道会比较重,我偶尔煲汤,不怎么炒菜。”

周尤进浴室,拿了两条毛巾。

她自己用周琪的,然后把自己那条递给了江彻,“江总,你先擦一下。”

毛巾是温暖的鹅黄色,很柔软,还能闻到浅淡的,属于女孩子的馨香。

“江总,我给你放热水,你先洗洗。”

“我没关系,你先洗吧,女孩子受凉不好。”

周尤想了想,也没推迟,毕竟她湿漉漉地站在房间里,也不好怎么招呼客人。

“那…江总你随便坐,我很快就好。”

江彻点头,目送她进浴室。

她租的这屋子,设计构造和很多公寓式酒店很像,就连浴室都是磨砂玻璃面的。

江彻心不在焉地擦着头发,看向浴室,本以为能隐约看到些什么旖旎画面,可看到她的身影在里头晃动两圈,忽然就有百褶帘从磨砂窗子那一面拉下,遮得严严实实。

浴室里水声哗啦,江彻擦完头发,就站在书桌边四处打量。

这单间很小,据他目测,大概是四十平的样子。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床摆在靠窗的位置,对面是衣柜,旁边则用书架做了隔断,隔开一个小小的学习区域,书桌上摆着姐妹俩的合照,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书架上的书上下明显画风不同。上面全是理工科、英语相关学习用书,下面则是各种中外名著,还有一些散文随笔。

他随手抽出本《翡翠岛编年》,书脊胶装已经有些脱落,里面用灰色记号笔做了不少标记。

“大概世上的好东西也都差不多,你既不知道要拿它做什么,也绝不可能重返——遇见的时候,能深深看一眼就好。”

可能是对这句话深表认同,马克笔标记一遍还不甘心,又用黑色圆珠笔在下面划了条波浪线,像学生时代标记重点一样,在旁边还画了个五角星。

有点可爱。

江彻刚把书放回书架,浴室水声就戛然而止。

没过多久,周尤就从浴室出来。

她换了条鹅黄色的家居裙,没有特别正式,也没显得特别随意。

长发用干发帽包着,没了遮掩,她的脸还是特别小,江彻在心底比了比,大概就真的……只有他巴掌那么大吧。

她的皮肤还是一贯白得发光,用热水冲过,又透出淡淡的粉色。卸完妆后素着张小脸,眼睛水汪汪的,唇红齿白,很显清纯的同时,还有一点点娇憨。

周尤只顾着找衣服,没注意到身后男人不自觉地喉头上下滚动。

“江总,你穿这个吧。”

周尤忽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袋。

江彻从她手中接过,发现里面是一件没扯吊牌的衬衫,他下意识问:“这给谁的。”

“噢,我们财务部的主管要生日了,这是我们组买的生日礼物,江总你先穿吧。”

周尤没回头,还在衣柜里继续翻找。

江彻眉头松了松,又不甚明显地皱起,“主管?多少岁?”

“快四十了。”

快四十了,

江彻心里这才舒服点。

周尤想给他拿条新的浴巾,可东西放得太高,她踮脚,往下扯的时候,不小心将下层的收纳盒和纸袋弄翻了。

收纳盒在地上滚了两圈,里面的内衣也滚落出来,蓝色…白色…有件粉色的特别可爱,上面还有小草莓。

周尤唰地一下脸红,急忙弯腰去捡。

江彻还算善解人意,当作没看到,只帮她捡纸袋。

纸袋里的黑色外套也有半截散落在外,拎起来的时候,江彻觉得商标特别眼熟,仔细一看,款式也特别眼熟。

“这谁的衣服,我好像也有一件。”

周尤收好内衣,刚将收纳盒放回衣柜,猝不及防抬头,就见江彻拎着一件外套好奇打量。

她的表情瞬间僵硬,气氛也倏然凝固。

江彻记忆力很好,但记性不怎么好,看了好半天,才终于想起些什么事。

周尤小声吞吐,“是…你的。”

前几天忙完v2的活动,她才将这件放在办公桌下落灰的衣服带回家,心想着:反正活动结束了,也不用再照顾甲方老板的面子,国庆的时候,她可以把衣服快递回去。

哪知道……

空气静默三秒,江彻忽然拿起衬衫,往浴室走,快走到门口才闷声说了句,“我先洗澡。”

周尤沿着床边坐下,还有点提心吊胆的-

对江彻来说,这浴室真是小得有点逼仄,腿都迈不开。

也不能说这浴室小,是整个屋子都太小了,十步走完全程,二十步能掉头走个来回。

不知道这女人怎么住下去的,而且看这屋子的痕迹,估计周末她妹妹还要来住。

不过就这么三四十平的地方,她还打理得很精细,倒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

打住。

江彻感觉自己思路有点偏,冲着淋浴喷头,闭眼冲了冲,想让自己清醒点儿,可满脑子还是外面那女人,而且还莫名地,起了反应。

其实以前清心寡欲的日子也没少过,但迪拜那夜,总让人食髓知味。

可能是因为没有满足,那夜的记忆在脑海中被不断加上欲望的滤镜,成了一场极致的欢愉,总觉得好像要再来一次才能清醒——她的身体没那么美好,他也没有那么迷恋。

江彻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周尤已经将头发吹得半干,开着电磁炉,在煮姜汤,她很有耐心,白瓷勺顺时针一圈圈地在小奶锅里搅动。

浴室门和流理台之间的距离最多一米,江彻出来,周尤听到动静又下意识转身。

两人面对着,站得很近。

周尤用很普通的牛奶沐浴露,两人洗完澡,身上都有淡淡的牛奶香。

周尤不敢和江彻对视,转过身望他一眼就赶忙垂头,这一垂,她刚好可以看到江彻下半身包裹的浴巾。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点,结结巴巴说:“江…江总,你可以先……吹下头发,姜汤马上就好了。”

“嗯。”

等江彻走开,周尤才松口气。

隔着一段距离,江彻用低档热风吹头发,和周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这儿房租多少钱一个月?”

“两千。”

“安全吗?”

“还可以,晚上小区都有保安巡逻的。”

“在这边租房的上班族比较多吧,不过刚刚我们在外面碰到的那个,好像不是上班族。”

“那是个游戏主播,人还挺好的,他直播的时候好像很开朗的样子,其实私底下比较腼腆。”

周尤轻声絮叨,“你听声音是不是小多了,他一般知道我们这几户回来了,声音都会压低,平时一般十一点左右就消停了,周末最多也就持续到晚上一点。

“还有啊,有时候垃圾袋要换了,晚上我又不敢下楼,就会先把垃圾放在门口。

“好几次我起来的时候,门口的垃圾就不见了,有次上班才发现,是那个男孩子帮忙把这几户的一起扔了。”

江彻本来想说,小年轻染着头发一口粗话还畏畏缩缩的,看起来有点猥琐,让她多加小心,但实际情况好像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没说话,又吹了十几秒,他停掉吹风,将吹风机放回桌上的收纳盒里。

可收纳盒里还反面盖着一张用相框框起来的照片。

他拿起来看,是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他很快就从照片右下角找到笑弯了眼的周尤,目光从一群陌生面孔上巡扫而过,又定在中间被人众星捧月的男生身上。

江彻眸光顿了顿。

“你喜欢那个男生吗?”他忽然问。

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相框,周尤就知道他在问谁了。她也没急着去抢,还是站在那儿,不紧不慢地搅动姜汤。

其实从迪拜回来,参加完那次同学聚会之后,周尤对陈家越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从前她和陈家越接触得很少很少,看到的他总是阳光潇洒,温和体贴,乐于助人。

久而久之,陈家越在她心目中也成了一种很特别的存在。

比起喜欢,更多一点的情绪叫做欣赏和崇拜。

可那次聚会的时候,她从洗手间出来,陈家越就很突然地过来要电话号码,她没多加思索就给了。

回到包间后,她的微信就来了新的好友添加请求。

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陈家越发来的晚安短信。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不是脑子不清楚。

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对任何女生发出意味不明的示好,都不能算作一种好的行为。

再到今天餐厅相遇……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时间都没空去想陈家越,现在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周尤没说话,准备到桌上拿点纸巾。

可她没注意到江彻赤着脚从浴室走过地面,瓷砖还湿湿的,她不小心打滑,半边身子都往前摔去。

江彻眼疾手快,起身去扶。但重心不稳,周尤直接扑在他身上,把他也扑倒在地。

“砰!”

应和窗外急促雨声,两人摔倒在地发出闷响后,天空也响起沉闷的雷声。

雨下得愈来愈急。

周尤摔在他胸膛上,触感有些硬,还有些温热,她脑子一片空白,死死抓着江彻腰间的衬衫,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后知后觉,她发现肚子上有东西顶得烫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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