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云深收到了程一的回复。
——我在看春晚,你呢?
你呢?
他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别人家的热闹。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是程一,他看到信息的一瞬,鼻子有点发酸。
好像在让自己安心的人面前,委屈总会数倍的放大开来。
想念也会数倍放大开来。
尤其是无助时。
特别想她在。
特别想听听她的声音。
五分钟后,云深把心酸往下压了压,拨通了程一的电话。
程一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来电人时结结实实的吓了一下,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旁边的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镜:“地震啦?”
“......”
程一捏了捏手机,心虚的撒谎:“宋韵来的拜年电话,我去接电话。”
老太太嘀咕了句:“有什么电话还不能当着我面接?”
“......”
程一更心虚,愣了一瞬,才指了指电视屏幕:“这个小品有点吵。”
她钻进了卧室。
老太太看了一眼电视屏幕,明明是相声。
坐在床上,程一才压低声音接通电话:“干嘛突然给我打电话,差点给我奶奶发现!”
电话那端的人没接话。
程一听到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几秒后,她迟疑:“云深。”
好半天,那人才低低的应了声:“嗯。”
嗓音有些哑。
语气有些低落。
她心口紧了一下:“怎么了?”
大概足足有一分钟,电话那端只有电流声和呼吸声。
有些闷。
程一急了:“说话。”
“我没事。”云深垂下眼睫,把自己蜷缩进椅子里:“就是有些想你。”
有些想你。
他说有些想她。
程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好半天,才开口:“我在的。”
“我知道。”
说完这句话后,程一很久都没再说话。
云深也没说话。
沉默在听筒两端蔓延。
却没有人掐断这通通话。
云深不想说话,只是想这么静静的,听她的呼吸。
只要听到她的声音。
只要不是一个人。
他的心境程一能懂。
她安静的陪着他,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大概有半个小时。
程一看到墙上的钟表时针和分针一起指向十二。
外面陆续想起鞭炮声。
她转过头,看到有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开。
她走到窗边,开了扇窗户,趴在窗沿上,她仰头看着烟花,轻声说:“云深,除夕快乐。”
鞭炮声里,她的声音格外轻柔。
云深感觉一整晚的心慌和压抑都渐渐散去了,他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抬头看着同一片天空:“除夕快乐。”
程一弯唇。
下一秒,听到他叫她名字:“程一。”
“嗯?”
“新的一年,也要一直在一起。”
过了很久,程一点头:“嗯。”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年。
......
年后初五,云深跟东子他们出去聚了一次。
东子订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老字号,味道绝佳。
酒过三巡,一帮哥们看着云深都感慨众多。
走的时候他还是个横劲十足的刺猬,回来的时候,劲还在,刺不在了。
少了浑味儿,多了沉稳的男人味儿。
哦,或许还不只是男人味儿。
还有学霸味儿。
一帮人看着云深结了帐,跟他们摆摆手:“我不去了,你们去。”
林东站台阶上点了根烟:“你去干什么?”
“回家。”
林东乐了声:“家有什么意思?”
云深一手插在口袋里舌尖顶了下上颚:“是没什么意思,但我得写作业。”
“卧槽!”
“靠!”
“我日!”
......
一帮人看着云深没忍住,粗话全出来了,一副见鬼的表情。
云深面不改色:“我要考b大。”
“操,深儿你没疯吧!”
“深哥,你喝多了?”
“阿深,醒醒!”
云深在众人玄幻的脸上瞄了个来回:“我认真的。”
林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
他没说谎。
好一会儿,众人七嘴八舌的咂舌里,他定定的看着云深,慢条斯理的问了句:“阿深,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云深静了一瞬。
女朋友?
程一?
迟早得是。
半天,他点了下头:“是有了。”
“还是个学霸?”
“是。”
“好看吗?”
“深哥,挺厉害!”
“还以为你小子对女人不感兴趣呢!”
林东撇开众人并肩站在他身边,眯着眼睛吸了口烟,透过烟雾盯着他,压低了声音:“挺不容易。”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
但他清楚的很。
从云浅出事后,云深就不大再接近女人了,抗拒抵触的很。
他以为他得打光棍好些年,没想到,去了趟岩城女朋友都有了。
云深垂下眼乐了声:“是不容易。”
认定了就不准备换。
林东抬手拍在他肩上:“什么时候带嫂子回来让兄弟们见见?”
“明年吧。”
“行,哥几个等着。”
天很冷,正是融雪的时候。
一帮人没在大街上待太久,云深道别后就钻进了出租车,他们也打了出租车去。
......
开学在正月二十。
过了十五云深就买了车票。
十六晚上的时候重新回到了岩城。
看着这个有些破烂萧条的火车站,他竟莫名觉得亲切。
想到程一在这个城市,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就连空气中的雾霾都比别的地儿香醇。
他呼吸一口空气,大步迈出站口。
他还没告诉程一他今晚到。
他怕程一来火车站接他。
天气冷,又是晚上,她虽然长得不是很好看,但好歹是个姑娘,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他出了站打了出租车直奔公寓。
换了鞋开了灯坐在沙发上,这才给程一打了电话。
接话接通的空档里,他看着地板,居然还破天荒的紧张了。
这些天他跟程一聊的不太多。
作业太多了。
占用了很大一部分时间。
到现在他还有作业没写完,这操蛋的学校。
他的脑袋里天马行空着,连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喂。”一道细软的女声让一切都夏然而止了。
他的心好像一下子跃起来,他靠近沙发里,眼角不自觉就染了笑意:“程学霸。”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程一活动活动有些酸困的手腕:“有题不会做?”
“......”
云深皱了一下眉:“我跟你之间只剩下学习了是吧,不是问题都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没,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我来了。”
“来什么?”
“我回来了。”
电话那端静了一瞬,再开口时,云深明显感觉程一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惊喜:“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么?我还觉得太晚了。”
这简直是他有生之年过的最煎熬的一个假期,几乎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如果不是为了陪云浅,他可能都不会回去。
“还有三天才开学。”
“想见你了。”
想见你了。
又是如此坦然而直白的表达。
只是程一却没法再像之前那么冷静。
假期的时候他们隔了千里的距离,再说什么第二天也不会见面,现在,他回岩城了,他们即将碰面。
有些话说出口,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又或者,云深当面跟她说出这些话,捅破了这层最后的窗户纸,她该怎么办?
在一起,远离,每一种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第一次迷茫。
没听到她的回答,云深问:“怎么了?”
程一怔了一下才回神:“没什么,你作业写完了?”
云深的注意力被转移,他想了一下,感觉有些痛苦:“还没。”
不过,也不是完全的痛苦。
他挑了下眉:“有些不会,明天来我家吧。”
虽然现在见面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学习还是要学习的。
程一点头:“行,明早八点。”
“嗯。”
云深应了一声,肚子也很应景的跟着叫了一声。
还挺响。
他揉了揉肚子:“那明天见,现在我先去吃饭了。”
“好。”
......
许是因为心里有事,这一整晚云深都睡的不大安稳,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七点的时候他站在洗手间看着自己眼底的黑眼圈有些无力。
他皮肤白,黑眼圈特明显。
希望程一眼神不要太好。
他洗了澡,刷了牙。
从行李箱里翻出新买的外套穿上。
站在镜子前里里外外的看了两圈,看到连自己都想扑上去对着镜子里的人亲两口,这才收了手。
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两秒,又进洗手间翻出一瓶香水来。
这香水自打买了就没用过。
他平日了不大收拾自己。
他往空气里喷了点,人站进去染了点。
味儿太重就不好了。
香水儿也喷完了,这才觉得踏实了,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拿了本书做作的等待程一来。
七点五十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再然后,是敲门声。
程一居然没有自己开门进来,他都没机会展示自己认真看书时的帅气了。
他放下书,站起身,去给程一开门。
门打开了。
程一穿着他之前送的那件米色外套站在门口,还围了条围巾,露出来的半张脸冻的红扑扑的,一双眼静静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