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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华人华商】(1 / 1)

大理寺,全国最高法院。

由于皇帝格外重视此案,大理寺卿唐仪亲自审理,并宣布判决书:“……鉴于被告人不知阿芙蓉是毒药,本朝又无相关法令,因此免除相应处罚。判决商贾周郅、陈邦鼎、靳学孔、李光逊……无罪释放。判决诸被告人,立即上交全部阿芙蓉,由大理寺集中销毁。《禁种禁售禁食阿芙蓉令》颁布之后,若被告人还有再犯,今次罪行将一并计入!”

李光逊浑身一软,当场瘫坐,他以为自己会死。

几个商贾结伴离开大理寺,周郅说道:“这南方可不敢留了,我要申请带着全家移民山东。”

“对对对,南方绝不可留。”李光逊后怕不已。

大理寺虽然将他们无罪释放,但吸食者被关进大牢之后,呈现出的可怕后遗症,早就已经传遍整个南京。

而那一千多吸食者,非富即贵。

甚至,还因戒毒死了七个,这笔账不敢找皇帝算,全得记在贩卖阿芙蓉的商贾头上。

一群商贾回到家中,命令家人准备搬迁,接着又跑去官府申请迁徙,移民费用全部愿意自己承担。

生怕走得慢了,每天都被官差刁难,甚至遭罗织罪名而死!

陈邦鼎和靳学孔却不甘心,两人聚在一起秘密商量。

“陈兄,”靳学孔说道,“你我都称不上富贵,也没甚别的门路做生意。便去了北方,能有什么营生可做?”

陈邦鼎也是这样想的,但又害怕被治罪:“可不去北方又能怎样?李侍郎之子,还有西铭先生本人,这次都因阿芙蓉吃尽苦头,留在南京很可能被报复啊!”

“去海外!”靳学孔说。

陈邦鼎问道:“靳兄在海外有门路?”

靳学孔说道:“这阿芙蓉虽然害人,但只要不害国人便可。咱们把阿芙蓉卖去日本、朝鲜、安南,先卖给当地富人,再卖给当地贵人。吸食的人越多,咱们就越能发财。陛下若不禁食阿芙蓉,抓那么多人去大牢戒毒,咱们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如此让人难以摆脱。既然让人欲罢不能,那就是大大的生意,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陈邦鼎犹豫道:“可各地皆禁种罂粟,上哪儿弄那么多阿芙蓉卖出去?”

靳学孔笑道:“小弟还留了些罂粟种子,没有被官差抄走。咱们先去安南,寻一块地来种植。在安南生意红火之后,就雇佣海船去日本做生意!”

海船也有出租业务,因为海上运输很危险,一些船主干脆坐着收租金。

先交一笔押金,还得有抵押物,若是海难翻船,船主就不退还押金,再请官府判决赔偿抵押品。

陈邦鼎说道:“安南没去过啊。”

靳学孔说道:“我有同乡在安南经商,听他所言,安南阮主最南方的地盘,是最近几十年扩张占领的。那里的土著占人,被安南驱赶杀戮,人口还没恢复过来,山岭间还有许多无主之地。安南官府,也鼓励汉人去开垦,只要老实缴纳赋税即可。咱们找安南官府弄几块地,把罂粟当药材种植。”

陈邦鼎犹豫不决。

靳学孔催促道:“愿不愿意,赶紧给句话。咱一起去,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你若不去,那我自己去便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干了!”陈邦鼎咬牙豁出去。

这两个缺德带冒烟的家伙,现在是明知阿芙蓉有毒,为了钱财还要去害人。

虽然害的不是中国人,但被赵瀚知道了,同样会严惩不饶。因为毒品一旦在周边国家泛滥,迟早会重新传回来,看看后世的美国就知道。

两人先是举家迁徙到琼州,把家人安定好之后,便结伴前往越南的最南部。

他们选的那破地方,位于安南、占城、南蟠三国交界处,大概可以理解为三不管地带,同时又被越南阮主政权实际控制。

一切搞定,靳学孔留在当地疏通关系,陈邦鼎前往云南购买阿芙蓉。

他们甚至都等不及自己种,买到现货之后,便把阿芙蓉献给地方官,口口声声说是解乏治病的药物。等对方上瘾之后,又说此乃中国雅物,文人士子都喜欢吸服。

仅半年时间,就拓展两百多个新客户,全部都是越南的官员和士绅。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两人也不想着去日本了,就在越南专心发展业务,搞得阮主政权的官员一堆瘾君子——这里可是赵瀚欲取之地,今后肯定被到处通缉!

这些商贾,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

不说两个贩卖毒品的家伙,只说浙江、苏州、广东、福建的正经海商。

由于开放的港口越来越多,甚至欧洲商船也允许靠岸,这些沿海商贾竟然卷起来。

江浙海商,载着从长江运来的货物,跑去广南(越南南部)低价销售抢生意。闽粤海商,同样载着货物,跑去东南亚低价销售占市场。

满清海禁那么厉害,他们走私都敢这样玩,遇到开海的赵瀚,他们又如何忍得了?

巴达维亚(雅加达)。

这里是华人与荷兰人的天下。

荷兰人主要做农场主、士兵、工匠和官员,华人主要做杂工、监工和小商贩。

华人与荷兰人,都有自己的居住区,跟马来土著严格区分。华人居住区实行自治管理,每个街区都有华人首领,这些首领被称为“甲必丹”。其中一到两名华人甲必丹,可以被选为市政议员(只有旁听和建议权)。

一支中国船队缓缓靠岸,大量华人码头苦力,在荷兰官员的带领下前去卸货。

巴达维亚就连苦力,也大部分是华人来做。马来土著很不能让人放心,因为经常偷懒且愚蠢,甚至会把货物掉进海水里。

就连这座城市的运河、城墙、房屋,都是华人建造的,由杨昆、潘明岩等华商承包施工。

筑城期间,华人必须每月缴纳1.5里尔(约一两银子)的人头税,否则就要义务帮忙修建城墙。华人为该城防御工事所缴纳的税款,是其他市民的五倍。建造市政厅时,华人缴纳的税款,是其他所有种族总和的三倍。

这些华人,大部分是万历、天启、崇祯年间来的,如今占到全城总人口的20%。

但是,他们大多已经结婚成家,娶的是马来土著女子。算上华人的妻儿,全体华人家庭,在巴达维亚占据的人口比例,估计已经超过40%!

纯种的欧洲人不到10%,欧亚混血同样不到10%。

中国船队卸货之后,海船开往船厂修补。船厂是东印度公司的,高层管理者和高级造船工匠,自然都是荷兰人。但是,船厂的中低层员工,全是来自中国沿海的华人。

林长福属于第一批华人劳工,万历四十八年移民。

当时也不叫移民,在广东过不下去,正好杨老爷招募劳工出海,林长福便拿了安家费跟去。

刚开始就是来筑城的,一分钱工资都赚不到,只是包吃包住而已。不参与修城墙也行,要么游回广东,要么每月交一两银子人头税。

林长福被骗得很惨,心里把杨老爷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城墙修好,又要挖运河,挖了运河还要修房子。

荷兰人其实支付了工资,但都被中国承建商给私吞。修筑工作搞完,中国承建商也不放劳工回去,因为他们给劳工支付了安家费,还垫付了从广东到此的船票,中国劳工必须继续工作还钱。

为了维持自身统治,荷兰害怕华人劳工离开,于是专门抓捕马来女子,无偿分配给中国劳工做妻子。

华人劳工娶妻安家,便在此有了羁绊,大部分都选择留下来。

林长福的儿子已经十二岁了,跟着他一起在船厂上班,如今还只是个船工学徒。他们已经学会造大船,修船技术更是熟练,像林长福这种熟练工匠,每月的工资是6里尔(约4.3两白银)。

看似赚得挺多,但还有人头税,物价也挺贵的,每月存不了太多钱。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能稍微休息。

林长福将饭菜匀些给儿子,长身体的少年吃得多,船厂管的这顿饭哪够?

这儿子机灵,就是偏黑,马来女土著生的。

林长福决定再存些钱,就带着妻儿回老家,他已经二十多年没给祖宗上坟了。

“长福,”陈东山端着饭碗过来,神秘兮兮说,“你有没有听说,大明没了,老家换皇帝了!”

林长福笑道:“早听说了,新皇帝姓赵呢。”

陈东山又说:“我还听人说,这是个好皇帝。咱老家那片,农民都能分田,田里的粮食不够吃,还能随便出海打渔,新朝廷不禁渔船呢。”

“还分田?怎有那好事,你别听人瞎说。”林长福连连摇头。

陈东山说道:“便是不能分田,换个皇帝也好。我存了四十多两银子,回老家也能买几亩地,再把祖宗的坟也修一下。我想好了,过阵子就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过年。”

“老婆孩子呢?”林长福问。

陈东山说:“肯定要带回去,难不成留在这里?”

两个华人船工闲聊的时候,东印度公司东方事务评议会,正在进行着激烈讨论。

讨论两个话题:

第一,是否全面撤出南中国海,因为等着华商把货物运到巴达维亚,比荷兰自己去中国进货更有利可图。

第二,是否允许巴达维亚的华人兴建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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