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下
两年后,浔城国际机场。
穿着浅烟灰色大衣的年轻女人从vip通道走出来,腰带看似随意地一系,却勾勒出纤细的腰线与惊艳的腰腿比例。
女人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截松散的白衬衣袖口从大衣衣袖里露出来,上面缀着一颗工艺精湛的男士袖扣。
靠近耳边的手机听筒里,正传出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初雪虽然已经过了,但一直没下第二场,预报说很可能在今晚……”
“哥哥!”
手机里的男声戛然而止。
通道出口外,微侧着身打电话的男人身形一顿,转头循着清脆雀跃的女声望去。
男人穿着深灰色毛衣和黑色长大衣,一点白衬衣领口露出边缘。
下半身是剪裁合度的长裤,看着没有西装裤那么沉闷,却不会显得轻浮。
他眉眼深邃沉稳,鼻梁与唇峰弧度标致而性感,显得成熟且英俊。
他放下手机,腕骨与腕表一齐隐没在袖口之下。
四目相对,甄杳停在原地,也默默地把手放了下来。
几个月没见,此时此刻男人的目光看似不动声色,却专注得让她心慌意乱,口干舌燥。
她目光错开片刻,又重新抬眸与他对视,但这次却也没撑过几秒,往下滑至他的下颌。
他下颌比上一次见时更瘦削一点,线条流畅利落,上面的胡茬都刮得干干净净。
现在身上穿的也是之前替他搭配好的那些衣服中的一套。
从一年前开始,他没再日复一日地穿着考究却禁欲过头的西装衬衣,而是对她的“改造”全盘接收,任由她规划着衣帽间和他每日的衣着。
大概有衣着的功劳,所以即便他比起两年前更加淡漠内敛,看上去年纪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仔仔细细地把人打量完,她也走到了他面前。
宋渌柏倾身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走吧。”
“……怎么看见我你一点也不激动呀,也站着不往前走两步。”
她手插进大衣衣袋,装作随意地嘟囔几句。
“偶尔也想看着你朝我专注地走过来。”
他淡淡道,并不是说情话的口吻。
甄杳一怔,忽然想到这两年聚少离多的时光,还有他每次目送自己走进安检口的情形。
就算每次回国她从出口朝他走去,他也会先一步走到她面前。
她一下就愧疚起来。
“哥哥……”
“嗯。”
甄杳抬手,食指指尖悄悄挑开他衣袋,整只手都顺势滑了进去。
可惜男人的手还垂在身侧,根本没有放进来的意思。
她又把手拿出来,表面上目视前方坦荡从容,实际却不自觉地做着抿唇角的小动作,用指尖不停蹭着他手心,“哥哥。”
“叫我哥哥还动手动脚?”
宋渌柏一把抓住她的手,转头瞥她一眼。
两年前的少女如今已然蜕变成一颗善良剔透的钻石,可脸上的神情和各种小动作、小习惯,依旧带着从前的影子。
他亲眼看着她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我……我一会先坐后座休息一会儿,行吗。”
宋渌柏呼吸一顿,没说话。
两人走到泊车区,一个拉开后备箱把小巧的行李放进去,一个坐进了车后座。
很快,后备箱门被关紧,然而本该坐进驾驶座的男人却在后座车门前停下,神色淡淡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砰”的一声,车门紧闭。
防窥的车窗在夜色中越发显得漆黑一片,
车内急促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弥漫,伴随着唇齿纠缠的一点动静,在黑暗中显得炙热又有几分急切放纵的意味。
纤细的身影坐在男人腿上,被男人掐住半边腰肢。
男人一只大手拨开女人的长发搭在后颈,长指开始不轻不重地揉捏,发泄着这一吻里没能宣泄出去的感情。
甄杳无助地揪着他的衣领,喘息中宋渌柏呼吸凌乱地按下她后颈又重重吻一口,接着才低声嗓音喑哑道:“别给我抓出印子,不然被发现了你又要跟我闹。”
“……好像已经皱了。”
她如梦初醒,忙不迭松开。
从两年前她出国留学时起,宋家人都知道了他们的事,也没有态度强硬地反对,颇有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却不允许有太出格的亲密举止。
接吻当然不算太出格,只是如果不小心像上次一样留下点痕迹被发现,后果一样有点难为情。
甄杳低下头靠在他肩膀上,只庆幸今天他外层还有一件毛衣能把领口遮挡一下。
当宋渌柏捏住她下巴还要再吻下来时,有什么东西骨碌碌滚落在地,在安静的车内制造出一点动静。
“什么东西掉了……”
“不用管。”
“不行,好像是我的袖扣。”
他松开她,似乎是笑了笑,“是你的袖扣,还是我的?”
当初出国前她送了一幅画和一对亲手设计的袖扣给他,等他准备将袖扣收进专门用来整理这个的抽屉时,才无意中发现有一对袖扣被她悄悄带走了。
后来她在电话里和他坦白说是想要带走一点“纪念”,再后来那对袖扣就出现在了她的袖口。
“你不是都送给我了。”
她嘀咕。
宋渌柏搂着她,低头替她找掉下去的袖扣。
等东西终于找到,暧昧旖旎的氛围也消散得七七八八,两人没再多留,直接驱车回了老宅。
到家后刚一下车,就看见别墅门大打开,几道人影站在那里冲她挥手,宋历骁最按捺不住,笑着喊她:“杳杳!”
甄杳和以前一样雀跃地小跑过去。
又是很长一段日子没见,几人拉着她左看右看,纷纷说她又瘦了,还担心她衣服穿的太少会冷。
总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好多话,心情才勉强平复,前前后后地走进室内。
“杳杳,你航班五点半落地,今天没延误应该很准时,从机场到家开车四十分钟,除开一点杂七杂八的时间,本来该六点半左右到家,结果现在都七点了。”
宋历骁眯了眯眼,“是不是大哥又带着你偷偷约会去了?
我们多善解人意啊,忍痛让他一个人去接,结果他直接假公济私。”
“才没有,是路上堵车了。”
“杳杳,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不自觉地就会去摸鼻尖,或者整理鬓角的头发?”
“……”甄杳看着宋历骁不说话了,眼里带了些控诉的意味。
“行了,杳杳一回来你就欺负她。”
周惠把人亲昵地挽住,也没忘转头瞪视身后的宋渌柏一眼。
宋毕更是摆出副没好气的模样,但也没多说什么,只象征性呵斥几句:“没轻没重的,不知道早点把杳杳带回来吃饭?
把人饿着了怎么办?”
宋延辞摇头失笑,打圆场道:“好了,爸,先吃饭吧,现在咱们才是真的难得团聚一次。
往常都是我们总忙工作,现在杳杳是最难见着的那个了。”
佣人将餐具一一摆在长方桌上,桌中央是银制的烛台,暖融融的烛光轻轻摇曳。
旁边两三米远处就是大片的落地窗,窗帘被整齐收在两侧,餐厅里的人能将窗外的夜色尽收眼底。
餐桌上的座位悄然发生改变,甄杳的座位和宋渌柏的挨在了一块儿。
这当然不是谁主动提出的,而是宋渌柏单方面直接付诸行动。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只不过始终没等来天气预报说会来的那场雪。
甄杳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才八点钟,还早,希望睡前能够等到,也算是弥补了没等看到初雪的遗憾。
吃完饭,周惠嫌外面太冷不想陪宋毕散步消食,甄杳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大家一起去暖房里坐一会儿吧?
还可以一起说说话。”
老宅花园里有一座修建得格外漂亮的暖房,四面及屋顶都是透明玻璃,里面甚至还有个很有情趣的壁炉。
如果一会真的下雪了,观赏起来也方便很多。
众人纷纷同意,就在从餐桌前起身的那一刻,甄杳忽然看见宋历骁指着自己身后,略有点诧异地说:“下雪了。”
她蓦地转身,这才看到窗外的确已经落下了纷扬的雪。
“下雪了。”
她喃喃,眉眼一点点弯了起来,默默转头去看身侧无声而立的男人。
宋渌柏垂眸看着她,轻轻勾唇,“嗯。”
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只有他们才懂得其中的含义。
众人前前后后地踏上花园小径,朝玻璃暖房走去,而甄杳与宋渌柏照旧落在最后,影子重合交叠的间隙,手已经握在了一起。
他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她却偏偏要从他指缝中探出指尖,再努力钻出去,和他十指相扣。
“手指不冷吗。”
他问。
甄杳嘴硬道:“不冷。”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是下雪的日子,所以他格外纵容她,没把她的手再整个握回去。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眸朝路的前方看。
这条路并没有多宽,可是却载着一个又一个对她极其重要的人。
最前方是惠姨和宋叔叔相携漫步的背影,宋延辞与宋历骁落后两三米的距离,身形在夜色中高大挺拔。
而剩下的那个,现在就在她身边。
已经过世的父母,大概已经成了此刻夜幕中俯瞰世间的繁星。
下雪的夜晚似乎总是格外幸福而圆满,她好像已经别无所求。
“哥哥,你说初雪会永远满足我的愿望吗?”
“无论它是否会,”他的嗓音在安静的夜里平静而低沉,“我都会永远满足你的愿望。”
恍惚间,甄杳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的那场初雪。
“那你不要反悔。”
她转头看着他,眼眶微红。
“不反悔。”
少女浅棕色的眼睛,一如最开始说喜欢他时那样单纯与依恋。
宋渌柏低头,逐渐靠近她时,雪花从他们之间纷飞而过,唇上温度一降再降,急需什么来汲取温热与柔软。
即将碰到的一刹那——
“大哥!你又想干什么!”
宋历骁的声音远远地抛过来。
甄杳吓了一跳,心虚地别开头看向前方,却见宋延辞无奈摇头,抓住宋历骁的手臂将人给拉走了。
暖房已经离得很近了,在黑暗中撑起一团暖光。
忽然,下颌上触及一点温热,是宋渌柏的长指轻轻将她脸转过去朝向他。
略带凉意的吻真正落了下来,只是耐心而温和地触及柔软,却有什么沿着流向四肢百骸的血液,在内心深处融化。
甄杳没有闭眼,她看见面前的宋渌柏也没有,那双眼睛的瞳色像夜幕一样黑沉,隐忍而热切。
夜幕是极致的黑,黑沉中隐居零散的星辰,白雪如同飞絮,将夜幕衬托成了最好的底色。
而这一刻,这一切都只是两人眼中有关彼此的背景。
…
—杳杳,你的愿望不用让初雪来满足。
—我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