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书上白糖80克、150克、120克被一一划掉,最终写下了70克。
“白糖,”蒋云书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站在料理台旁,右手拿着自动打蛋器,保持一个角度后一动不动,手稳得很,“它好了吗?”
白糖正围着围裙在煎黄油,闻言熄了火,站在距离蒋云书还有两个身位的地方探头去看,奶油稀稀拉拉的,“还没有,你的手要动......划圆形。”
蒋云书站姿放松,身形挺拔,一言不发地照做,像个没有感情地搅拌机器。
白糖小声说,“不知道学长喜不喜欢吃.......”
从早上起床就开始念叨周朝雨,学长长学长短的,蒋云书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说做给我吃的吗?”
白糖的眼睛弯出了个好看的弧度:“一起吃嘛,嘿嘿。”
蒋云书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小骗子。
周朝雨到的时候,烤箱刚刚发出“叮”的一声,白糖扔下手中的耐高温手套去开门,“学长下午好!”
“下午好。”周朝雨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见到白糖时目光突然一凝,“怎么回事?”
只见白糖左边微长的额发被一个白色的夹子夹了起来,光洁的额头上贴着一小张正方形的纱布。
“啊,这个,”白糖伸手碰了碰,“我昨天自己磕到了......”
“真的是自己磕到了?”秦终南靠着门框,金丝眼镜的链子晃动,意有所指地望向站在身后的蒋云书。
白糖举高双手挡住秦终南与蒋云书之间的对望射线,辩解道:“是真的。”
听完白糖磕磕巴巴地说完昨天发生的事后,两人了然,周朝雨道:“昨天做的事也算脱敏治疗中的其中一步,但对白糖目前的接受等级来说,有些太超过了。”
周朝雨对坐在沙发对面的两人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治疗叫做系统脱敏,首先我们要帮助白糖建立恐怖或焦虑的等级层次,第一步找到所有令白糖感到恐惧或焦虑的人和事,第二步将报告出的恐怖或焦虑事件按照等级程度由小到大的顺序排列,采取五等和百分之来划分主观焦虑程度。”
“而治疗方法分为想象脱敏训练和现实训练,现实训练则是需要蒋先生你来配合的。”
蒋云书说:“好的。”
“但在这之前,”周朝雨盯着蒋云书,“我们需要用催眠的方式来先确定你是否真的不是蒋云苏,请问你可以接受吗蒋先生。”
“可以,”蒋云书说,“不过,我只能接受科学正规的催眠方法。”
“当然,我们可是医生,”周朝雨道,“秦医生,上。”
“唉,我给别人做一次催眠好贵的,”秦终南叹了口气站起来,对蒋云书说,“我需要一个相对安静、昏暗以及能让你感到放松的的环境。”
蒋云书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说:“卧室可以吗?”
秦终南说:“行,你能接受白糖旁听吗?这样可以让他再次加深现实印象。”
“可以。”
白糖从烤箱里拿出几个小蛋糕放到周朝雨面前,压抑住单独和两个alpha相处一室的不安跟在后面。
秦终南问:“你之前有被催眠过的历史吗?”
蒋云书说:“有。”
其他三人皆是一愣。
周朝雨撕开小蛋糕的纸杯,做催眠的患者一般有三个目的,一是为了治疗焦虑症、抑郁症等心理疾病,二是用作治疗剧痛和持续性疼痛,三是治疗一些变态反应及顽固性失眠等。
秦终南又问:“什么时候做的?”
蒋云书想了想,“12岁吧。”
白糖有些错愕地看着alpha的背影。
再往下就涉及到个人隐私,秦终南不再问了,他在征得蒋云书同意后,拉上窗帘,布置了下环境,然后让后者躺在床上,“好,现在放轻松,但不能睡着。我需要你全身心地信任我,以及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白糖隐在黑暗中,呼吸都放轻了,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怕影响到他们。
随着催眠的进行,白糖明显看到蒋云书的表情慢慢变得放空。
“你的名字是?”
“蒋云书。”
“年龄。”
“29岁。”
“职业是?”
“肿瘤外科医生。”
接下来一一回答的问题全都是蒋云书曾和自己说过的,躺在床上的人每回答一个字,白糖的心就越滚烫,仿佛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仿佛枯竭的树枝生出嫩芽,温暖的光一点一点把他包围,由内而外地迸发的绝处逢生后的轻松感和喜悦感,让他鼻子止不住地发酸。
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秦终南还问了些主观意识问题,比如“对白糖有没有恶意”“是否有别的目的接近”“会不会伤害白糖”等,蒋云书的答案都是毫不犹豫的否定。
催眠结束后,秦终南对还没缓过来的蒋云书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蒋云书迟缓地摇了摇头。
“那你先休息一下再下来,”秦终南说,又转头望向白糖,“你在这等他还是?”
白糖吸了下鼻子,“我在这里等......”
门被掩上了。
alpha躺在内侧,白糖的脚尖踩着地毯,轻轻地走过去,随即双膝跪地,柔软地伏趴在外侧的床上,白色的单衫被瘦削的肩胛骨勒出了形状,像一只漂亮的蝴蝶,“......谢谢你。”
蒋云书还有些不清醒,“嗯?”
“谢谢你能来......谢谢。”白糖鼻音重重的,把脸埋进自己的手臂里,一抹水光消失在眼下。
等两人下来的时候,周朝雨已经接受了这个非科学自然现象。
秦终南不满:“白糖小同学,为什么我没有小蛋糕啊。”
白糖连忙去厨房端出香喷喷的小蛋糕,还特地拿出一个放到蒋云书面前的桌子上,后者坐直身体,伸手拿过。
周朝雨给了白糖和蒋云书一份资料,上面科普了系统脱敏的内容和一些事例。
“我们需要给白糖的恐惧与焦虑施加与之相对立的刺激,从而使他逐渐消除焦虑和恐惧,不再对有害的刺激发生敏感而产生病理性反应。”
“在这种神奇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分开来看,白糖恐惧的是蒋云苏这个人和他的身体,而恐惧的70%又都是源于蒋云苏这个人,那么现在蒋云苏死了,白糖也已知换人了,”周朝雨道,“简单地来说,我们只需要要增加白糖与这具身体的接触,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来调整接触的亲密程度,而蒋先生你则要做出与蒋云苏不符的行为,并覆盖白糖对这具身体的坏印象。”
白糖和蒋云书的脸上都出现了难以用言语描述出的微表情。
“当然,”周朝雨又道,“如果以后你们的相处方式是井水不犯河水,每次接触的距离在两米之外的话,那没必要进行,既花时间又花精力。”
白糖首先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我、我想进行.......”
蒋云书看了白糖一眼,淡淡道:“嗯。”
秦终南挑了挑眉,并啃了口小蛋糕,似乎是对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感到有趣。
“好,因为蒋云苏和蒋云书这两个名字几乎没有差别,“周朝雨推开不停往他身上拱的黑糖,“喊出蒋云书时必然会联想到蒋云苏,所以我建议,你们私底下,用另一个名字称呼。”
白糖有些懵,“什么名字?”
周朝雨说:“你们自己起,还有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你们可以进行一些比较简单的身体接触,例如碰手、碰腿等,直到白糖对这些动作没有任何不适的心理反应和类似于瑟缩等身体反应。”
说到这,他顿了顿,补充:“是很纯洁、字面意义上的‘触碰’,然后,我会每周过来给白糖做想象脱敏训练,从下周开始。”
蒋云书点头,说:“麻烦你了,周教授,真的很感谢。”
周朝雨说:“不客气。”
因为晚上周朝雨和秦终南还有事,所以他们没留多久,便离开了。
人走后,房子里很安静,白糖坐在一头的沙发上,蒋云书坐在另一头的沙发上,两人迟迟没说话,显然都在消化刚刚周朝雨说的一大串消息。
分针“嗒嗒嗒”地走过好几步,白糖突然说:“......天使。”
蒋云书抬起头,“什么?”
白糖眼睛亮亮的,似乎是终于想出了个满意的名字,满怀期冀地望着蒋云书:“天使......蒋天使。”
蒋云书难得有些茫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