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她听见耳旁轻声的细语，“疼吗？”
她只能无力地埋下头，将头埋在泥泞的泥土。
“跟我走吧，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再渡人了。”
渡没有应声，她将头埋在土里良久，才缓缓抬头看向他，清澈的眼睛里透露着迷茫，依旧是黑曜石般的眸色，却黯淡无光：“为什么。”
叶凡轻轻笑了，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现在留在地狱是错的，看，你渡不了任何人。”
渡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黑眸像是无声的控诉。
他不由得又再次开口：“恨吗？”
恨吗？
她恨吗？
她突然想起他说过的皈依，要痛过才会驯服。如今，她内心的波澜，就是痛，就是恨？她不清楚，可她真的不想再看见他。尽管那熟悉的感觉依旧，却是真真正正想逃避了。
“你想驯服我。”她空洞的眼眸投映出他浅笑的模样。
“不，我是要渡你。”
他又说道：“你呆在地狱日日徘徊，渡不了人，渡不了己。看，他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指了指沈幼捷的方向。“皈依我，皈依佛，才能渡化世人。”
“佛不是你这样的。”她轻轻摇头。
“觉得残忍？”他缓缓站起，“佛本就残忍，怜悯世人，却必要的残害世人。没有死，没有生。这不是你们地狱也奉行的？向死而生，没有不付出代价的正果。”
“那我呆在地狱又有何不可。”
“地狱没有我。”他突然急切的打断渡的话，躬身贴近她的脸庞。“我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
渡缓缓闭眼，重新将头靠在土里。
她不知道他为何对她执念如此，也许正如一开始她也曾有的强烈感觉。
可她终究还是不懂那种感觉是何物，也许他知道，可她却不想知道了。
见渡再没反应，他还是起身缓缓走到沈幼捷身边，蹲下身子，似笑非笑：“还是要救她吗。”
沈幼捷点头。
叶凡回头对铁丝网内轻笑：“知道他要干什么吗。用他的命换你的命。”
果不其然，向阳开立刻剧烈的摇晃起身子。叶凡见状笑得更加开心，似乎这一出戏码令他心满意足。
“来吧。”他向沈幼捷伸出右手。
“沈幼捷，你要是敢这么做，信不信我咬舌自尽！”
沈幼捷顿了一刻，却终究还是苦笑一声，没有理会那边向阳开激烈的反应，以及愤怒的呐喊。他只是用尽全力抬起自己的手……
也就是触碰上那一刻，时空转换，他深切的感受到铁丝网内不同寻常的温度。身后有阴冷的寒气扑来，立刻将他拖走。他只来得及含泪笑着看铁丝网外向阳开崩溃的大哭，无力的拍打。就像刚才的他。
真好，你没事。
他轻轻闭上双眼，任由自己被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沈幼捷————”
渡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她听见向阳开崩溃的呐喊，却再没有任何反应。
她也给不出任何反应了。
第一次，她如此自嘲。
“跟我走吗。”
她无力地摇摇头。
她听见耳畔有人轻声的叹息：“可惜这么多条命啊，你竟然还是不肯跟我走。看来他们对你的意义也并没有这么大。”
不远处还传来向阳开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将头深深埋在土中，不语不答。她心中微微戚动，却无能为力。
“没关系，我会等，等你归顺那一天。”
她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被他慢慢治愈，却依旧没有抬头。
“就算你没有感情，我会让你慢慢懂得。我会慢慢教你，我会让你明白这个世上只有我你不会失去。我会等，一直等到你皈依那一天。”
“所以，现在，先跟我走好不好。”
他轻声商量的语气温柔细腻，可她却倒在地上没有反应。
“真犟。”似乎恼怒了，他微微发怒地抓起她，双目直视她片刻，甩手就要将她强行打包走。
不知从何处却突然闪现一道白光，直直冲向叶凡抓住渡手腕的右手，突然袭击，让他瞬间吃痛的松手。
“谁！”
随着一声呵斥，白光渐渐在渡的身边站立起形成人形。
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俊俏男子，头上戴着白色纱帽，细砂般柔滑的银色长发。目光冷然看着叶凡半晌，又转头看了眼无力站在一旁的渡。
“菩萨让我来看你。”男人淡淡一瞥身旁的渡，见她唇色苍白，精疲力竭的样子，皱了皱眉。抬手在渡的面前一晃而过：“你的神识被人抽走了？”
渡无力点头。
男人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叶凡。
“你做的？”
叶凡也是淡然自若地笑着，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白无常，别来无恙。”
“你如何识得我？”男人双眼瞬间眯起，危险从眼中迸溅开。
“说起来我们认识也是挺久了，不过你不知道我罢了。”
“哦？那还真需要你报上大名了。”话音刚落，白无常就突然冲了上去。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绑满布条的白色棍子向他袭去，叶凡也不是等闲人物，躲得极快，让白无常扑了个空。
“我可没功夫跟你打架。”
“由不得你。”
说着又冲了上去，可越交手白无常觉得越奇怪，这个人明明散发人类的气息，身手却是非比寻常。几次三番躲过他的攻击不说，还游刃有余。
他停下来，还想再冲上去，被渡一把拉住：“白，别去。”
叶凡见渡突然拉住白无常，双眸骤然迸溅寒光，猛然朝对面的白无常一掌拍去！
尽管白无常险险躲过，却依旧被殃及到了，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叶凡：“你究竟是谁！”怎么会，他怎么会有佛的力量？！
“渡，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叶凡突然看向一旁的渡。
渡摇头。
叶凡突然一笑：“也好，就再放任你一段时间。等你真的有了感情，我再来找你。”他复杂地看了白无常一眼，留下这句话后，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你怎么样。”一旁的渡终于还是无力的摊到下去，白无常见状赶紧将她扶住。
“下面……怎么样了。”下面指的自然是地狱。
“……不太好，现在奈何桥已经裂开一条缝，忘川河中的亡魂逃了不少。阎王已经派老黑出去抓了，菩萨现在也分身乏术。不过他料到可能这事跟你有关系，让我来看看你。”老黑指的是黑无常，而他口中的菩萨自然指的是地藏王。
“我现在已经回不了地狱了。”渡说话有些吃力，却还是一字一句说道，“神识被抽走，眼睛也废了。”尽管还能看见人，可是那双眼却是地狱的大门，如今大门已毁，别说魂魄，就连她自己都再也回不去了。
白无常皱眉：“菩萨已经料到了。地狱之门破损，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修复办法。菩萨让我告诉你，西方有一处血池，其内死去冤魂数不胜数，阴气太盛，可以连接地狱，那个地方可以重新开启地狱大门。”
渡猛然抬头：“在哪儿。”
“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这可能需要你自己去找。”白无常的话让渡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感觉到身体内闯入一缕神识，她疑惑抬头。
“我将一缕神识分给你，现在你虽然不老不死，却依旧带着地狱的体质，阴气至极，很容易被鬼怪盯上。这缕神识能保你免受侵扰，如果真的应付不过来，记得叫我。”
“谢谢。”她低声说道。
白无常却是见鬼了一般诧异看她：“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你居然会说谢谢了。”
“……”
不远处传来细碎的悉悉索索声，他们回头看去，看到向阳开泪眼朦胧的样子。
渡终究还是轻叹一声：“白，将他们带走吧。”她没法渡沈幼捷跟苏沁蕊了，只有白无常能带走他们了。
白无常却是皱眉：“全是厉鬼，我不能带走。”而且还是新婚之夜死掉的厉鬼，想起来，之前也有个新婚之夜死掉的厉鬼让他把她带走来着，泼辣无赖，偏生还法力高强，搞得他见了她就躲。
“那就渡化吧。”她轻叹的声音缥缈，白无常有些茫然看了她。
“这活我可不会，渡人那是你的活。”
渡没有回答，她慢慢走到铁丝网前，看向阳开哭得眼肿的样子。将她拉了起来。
“渡！”向阳开抱住她痛哭，渡没说话，拍拍她后将她放开。尔后转身看铁丝网后跌倒在地的两个女鬼。
苏沁仪不知道是不是吞了沈幼捷，嘴边还挂着鲜红的血迹，尽管倒在地上，却比苏沁蕊看起来好很多。
苏沁蕊似乎因为救人耗费了不少精力，如今已经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了。
“姐姐，你真的还要和我斗吗。”苏沁蕊虚弱的声音响起，苏沁仪问声狠狠回头怒视：“贱人，一直是你在抢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跟你斗！”
“我没有，我没有抢你的东西。”
“秦郎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却被你插上一脚，还想趁机嫁给他呸，你痴心妄想！”
“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秦郎的信怎么会出现在我桌子上，然后我才……”
“秦郎的也是你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