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金蝉子向自己行礼,须菩提眸间略带深意,看了看他。
“所来为何?”
金蝉子静默一二,“为神猴而来!”
“神猴?你倒是看的起他!”须菩提轻声笑道。
“通体玄光可为神,身形是猴亦似猿!”
闻言,须菩提轻甩拂尘,抚须而笑!
眸间闪过一丝趣味,“若是猴头听闻你这话,怕是又要高兴的冲上天穹!”
“猴子生性纯真,自然听不得这话!”金蝉子轻轻点头,与在灵山之上的姿态全然不同。
本就是对须菩提抱着极为戒备的态度而来的。
可当他来到道堂之内,看到须菩提的那一刻,心中的狂傲,却是突然消减几分。
仿佛眼前之人,能容天下,能容万物。
连狷狂叛逆,离经叛道的金蝉子,都能够容得住。
圣人胸怀!
这便是金蝉子心底的感觉。
“找猴子何故?”收敛了笑意,须菩提继续开口道。
这番发问,却是让金蝉子沉默。
找猴子为何?
是啊!
即便他感觉与猴子之间,当有一段善缘,可自己又能够做什么?
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罢了!
思虑一番,“凭心而来,随意而至!”
“好!”须菩提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倒是比你那师尊有趣许多!”
闻言,金蝉子更是沉默了一番,“金蝉,已被逐出西方灵山!”
“哦?”须菩提轻咦一声,倒是没有想到,金蝉子身上竟然发生了这等变故?
“不尊师长?”须菩提试探着问道,想要了解一番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呵!沉珂烂泥罢了,不值一提!”
须菩提闭口不语,看来,已经不仅仅是冲突了,这金蝉子,个性比之他想的还要鲜明一些。
轻挥拂尘间,屏蔽一方天机。
哪怕须菩提隐隐之间,已经猜测到此番天地不可能泄露天机,但仍是为了保险起见,又加了一层禁制。
同时,也是向金蝉子示意,可以敞口开怀,不必再作拘泥。
做好了防范,须菩提这才看向金蝉子,“日后,有何打算?”
袅袅熏香升起,给金蝉子的心绪,带来一丝波澜。
日后有何打算?
这个问题,自己何曾少过思虑?
千般思虑,万般考量,金蝉子也没能寻道一个出处。
“不知!”心绪全无,金蝉子如实向须菩提道来。
须菩提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金蝉子,随即又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熏香,意兴阑珊道,“意已消,志已散,廖廖一俗人?”
金蝉子抬起微微低着的头颅,看向须菩提那老神在在的身影,神色暗淡,可眼底却是藏着一丝轻易不能被发现的神光。
这方寸山上,菩提祖师,似乎真的与灵山佛修不同。
无论是性格或是品格。
金蝉子欲言又止,嘴唇轻启,又被自己咽了下去。
“大丈夫,若尚不可开口畅言,谈何普渡天下苍生?”
一声质问,像是打入金蝉子心间,使得金蝉子心间,泛起滔天巨浪!
普渡众生?
眼底恍然,心中却是闪过透彻的明悟。
是了,普渡众生!
他的佛法理念,虽然不成章法,可有一点,那便是,普渡众生!
须菩提知道他的佛法精髓?
怎么会?
难道......
金蝉子睫毛微微颤抖,有些不敢相信,紧紧盯着须菩提懒洋洋的几乎要闭上的眸子。
难道,
自己,并非是孤身一人?
自己身旁,尚且有同道之人存在?
自己......没有错?
金蝉子心底狂笑着,伴随着那心中惊天而起的滔天巨浪,更是让他面色通红!
面红耳赤,金蝉子强压内心激动,“请尊者,赐教!”
此言一出,金蝉子便仿佛全身的气都泄了出去了一般。
此刻,他才明了,原来自己从未放弃过!
从未放弃过自己钻研了无数日夜的佛法。
从未放弃的用自己的方法,让佛门走向辉煌。
从未放弃过,要用普渡众生,来代替如今的度化。
金蝉子猛地起身,双手执弟子礼,向须菩提躬身不起。
面对金蝉子的悍然而立,须菩提心中波澜不惊。
睁开双眼,眼底泛过一丝无奈。
“我虽理解你的佛法,可我却无法替你解惑!你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
金蝉子气息一滞,面色平息一二。
终究……还是要自己一人去走吗?
连说得出自己佛法精髓的须菩提,都无法为自己解惑吗?
“不过,”
须菩提轻轻一语,又是将金蝉子的心绪提了起来。
“不过什么,还望尊者明示!”
金蝉子等不及,他迫切渴望知晓答案。
本来以为不过是与猴子有缘,故来看一看罢了!却是没想到,这方寸山上,菩提祖师同样不凡!
“不过......”须菩提面带笑意,看了一眼金蝉子,“本座可以明示于你,你的法,你的理,是对的!”
翁!
金蝉子周围猛然生出无形巨浪,仿佛吹起了无数看不见的尘埃一般。
动了动眉眼,须菩提将一切动静都压制下来,使得刚刚那气息没有生出一丝波澜。
“尊……尊者!”不知何时,金蝉子眼中噙着热泪,“我……我是对的吗??!”
不等须菩提回答,金蝉子又自答道:“对的!这条路,是对的!我,是对的!”
金蝉子的身影蹒跚在地上,左右摇摆,如同喝醉了一般。
“我的法,我的理,都是对的!”
“哈哈哈哈哈!”金蝉子仰天长笑,念头通达,好不痛快!
当日灵山辨法,没有人将金蝉子当做一回事,甚至都在暗自嘲笑金蝉子的自不量力。
他虽表现得不在乎,可放眼望去,那是何等压力与绝望!
他看似放浪不羁的心底,谁又究竟知道压了多少东西?
压了多少不被同门所理解的心酸,委屈与苦闷。
纵然,是当时他认为最为亲近之人,都没有把他当做一回事,反而因为他挑衅了他的权威,便对他生出了杀意……
那丝杀意,虽然极快地被其隐匿下去,可始终注视着如来佛祖的金蝉子,又岂会察觉不到了?
当时,
当真是,哀大莫过于心死……
金蝉子觉得,那一刻的自己,便是这世间最为可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