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梁宏民和牛堂主悲戚的时候,在帮主的宅子里,公孙大娘正在听取盐帮负责打探消息的听远堂堂主禀报。公孙大娘相貌端庄,身材适中。她衣着朴素,却无法掩饰她高贵的气质。年纪看不出来,她头发雪白,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皱纹。如果非要定位的话,就是一个中年美妇的样子。
听远堂堂主禀报道:“帮主,朝廷派来处理盐帮事物的钦差,一等伯爵李二宝在东京遇刺身亡,郡王李豫等人护送棺椁返回了长安。”
公孙大娘微微点头,说道:“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听远堂堂主说道:“不知。对方下手手段极高,李二宝中了暗算,当即毙命。”
公孙大娘说道:“你立刻派人前往长安,监视朝廷后续派出的钦差。”
听远堂堂主说道:“属下已经吩咐了,朝廷一旦有新的动作,咱们安插在长安的人,立刻就会把消息送往扬州的。”
公孙大娘命听远堂堂主退下,她站起来,朝着后院走去。
在后院的一间房间门口,站着两名盐帮执法堂的弟子,看到公孙大娘过来,一齐躬身行礼,说道:“帮主。”
“把房门打开。”公孙大娘说道。
“是,帮主。”盐帮执法堂弟子打开了房门。
公孙大娘说道:“你们先到旁边去,不叫你们不要过来。”说着,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站起来,恭敬地说道:“师父。”她赫然就是李二宝朝思暮想的女神柳飞絮。
公孙大娘坐下后,对柳飞絮说道:“絮儿,你也坐吧。”她慈爱地望着柳飞絮,问道:“絮儿,想明白了吗?”
柳飞絮说道:“师父,徒儿还是认为李爵爷的意见是对的。”
李二宝请求李隆基同意,在连云港故县,给他们划出一片海滩,让扬州盐帮成为官府下属的盐业机构,负责生产运输食盐,按照官府定价出售食盐,正常交税。组织形式类似于现代国营企业,编制暂时定为2万人。也就是说盐帮帮众都成为了国营职工了,他们再也不用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了。盐帮被朝廷收编,数万贫苦盐帮兄弟有了正当职业,跟随他们的家眷加起来不下十万人生活有了保障。对于盐帮的帮众来说,这件事肯定是好事。
柳飞絮在长安目睹了李二宝的神奇,相信李二宝的一片苦心。
公孙大娘看到柳飞絮的固执,有点气恼,她说道:“这件事听起来不错,可是根本就实现不了。不仅如此,还会给盐帮带来灾祸。”
公孙大娘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自从李隆基下达了圣旨之后,这件事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进展。
扬州盐运使负责扬州地区盐业生产和运输管理,具体的执行者是扬州地区的八大盐商。这些盐商为了赚取高额利润,不仅在表面上应付朝廷,将一小部分食盐按照朝廷的定价向内地运输,底下却大量走私食盐,谋取暴利。
盐商们大肆贿赂扬州盐运使,扬州盐运使再拿出这些贿赂的一部分打点扬州刺史和各级官吏,他们之间甚至事先说好了利益分配的比例。可以说,盐商走私就是官商一体进行的。
盐帮走私食盐,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他们的利润,因此他们对盐帮经常进行打压。但是,对于盐帮他们也不赶尽杀绝,一来,他们每年从盐帮这里也能够得到大笔的贿赂。二来,盐帮的存在也是制约盐商的一种手段,如果盐商不听话,扬州盐运使就适当打压盐商,为盐帮打开绿灯。这样,盐帮和盐商就都被官府当做相互制约的工具。
扬州盐帮按照李隆基的意见,等于是扩大了官府直接掌控的食盐生产和运输份额,扬州盐运使和扬州刺史等当地官员的利益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盐帮的取消,也使得他们减少了控制盐商的手段,总之对于他们十分不利。
在官府的阻挠下,盐帮改制的事情,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相反官府认为盐帮竟敢背着他们在朝廷中活动,这明显的就是不听话的表现,因此不断地给盐帮出难题。李隆基是下了圣旨,可是他转眼就忘到了脑后,具体经办还是要靠杨国忠来协调。扬州盐运使和扬州刺史每个季度都会给杨国忠和户部等有关部门上供,因此盐帮就是哭诉无门。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公孙大娘,她也不愿意将盐帮并入官府。她历尽艰辛建立了扬州盐帮,还有着自己的目的,她绝不会将盐帮交给官府的。现在,盐帮的帮众生活艰苦,对于盐帮十分依赖,一旦盐帮安居乐业,他们之间的抱团也就没有了基础,再想让他们跟着公孙大娘去造反和拼命,也就不可能了。
因此,李二宝和柳飞絮等人的苦心,遭到了公孙大娘和官府的一致抵制。柳飞絮知道公孙大娘的野心,她支持了李二宝,就等于破坏了公孙大娘的计划。因此,被公孙大娘关了起来。
公孙大娘说道:“絮儿,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盐帮不仅没有得到朝廷拨给的土地,反而处处受到官府的刁难。唐朝已经烂透了,为什么不能改变一下呢?”
柳飞絮不赞成公孙大娘造反,她说道:“师傅,徒儿知道您要恢复大隋的雄心,可是真的那样,会死多少无辜的百姓?咱们收养了不少孤儿,可是一旦发生动乱,又会造成多少新的孤儿?我相信李二宝,他不会看着盐帮危难而不管的。”
公孙大娘叹了口气,说道:“你呀,这么复杂的事情,有了李隆基的圣旨都办不成,你还指望那个毛头小子李二宝,简直是可笑。”
柳飞絮却不这样认为,她说道:“师父,您不了解李二宝,徒儿相信他能够办成此事,一定会给盐帮一个交代的。”
公孙大娘疼爱柳飞絮,她有点不忍心,可是,看到柳飞絮固执的样子,她狠狠心说道:“絮儿,你就别再指望那个李二宝了,他已经死了。”
“什么,您说什么?”柳飞絮一下子站了起来。她问道:“师父,您说李二宝死了?”
公孙大娘就把李二宝在东京遇刺的事情,告诉了柳飞絮。柳飞絮一下子惊呆了,她慢慢地坐下去,眼泪流满了脸颊,两眼发直,一声不响。
公孙大娘看到她这样,也默默地离开了。
柳飞絮脑子里一片空白,李二宝对她的感情,她心里明白。在此之前,柳飞絮对于李二宝信任甚至崇拜,却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李二宝对柳飞絮的关爱无微不至,柳飞絮和李二宝在一起的时候,内心对他产生了依赖之情,这种依赖其实就是爱情的特征,只是因为年龄的原因,柳飞絮没有往那方面想罢了。
此刻,柳飞絮突然意识到李二宝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她真的喜欢李二宝,因此才会痛彻心扉。柳飞絮想明白了自己的心事,猛然站起来,往外走去。
执法堂的两名看守伸手拦住了她,说道:“柳娘子,没有帮主的命令,你不能离开这里。”
柳飞絮怒道:“你们给我走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两名看守不敢和她动手,一起跪下,恳求道:“柳娘子,请您体谅小的们的难处,您走了,小的们可是要受罚的。”
柳飞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去长安见李二宝最后一面。她纵身一跃,从两名看守头上飞过,跃上了院墙。
在洛阳至长安的官道上,李二宝的棺椁正在运送,在棺椁马车的后面,是一辆系着白色绢花的马车,车棚里李澄卉和安燕儿正在玩骰子。
安燕儿说道:“卉儿妹妹,你输了,该你哭了。”
李澄卉咧着嘴哭了几声,说道:“来,接着玩。”很快,她又输了,她恨恨地说道:“死二宝,你这个臭骗子,都怪你,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哭过。啊啊,呜呜,二宝啊,你死的好惨啊。燕儿妹妹,你好可怜啊。还没过门就守寡了。呜呜,啊啊。”
“呸,你才可怜呢,我守寡好像你没有守寡似的。”安燕儿不满地说道。
这天傍晚,送葬的队伍来到了三门峡附近的交口镇,李豫带着几名侍卫趁着夜色,离开了官道,走小路直接南下洛宁,绕过洛阳,直奔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