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当正午,朱雀桥沿河两岸摆了好些个小吃摊,还有酒家搭了临时的酒棚卖起酒来。秦淮河上则停满了画舫,达官贵人富家公子品茶听曲好不惬意。
作为今日主角的朱雀桥,更是被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朱雀桥两岸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朱雀桥已经好些年没这么热闹过了,今日便再现了当年盛世之貌。
李太平焚香沐浴换了青衫,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很多,也俊秀了很多。
巨阙门大长老可从未见过李太平如此正经的样子,不由调侃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小兄弟这么一捯饬别说还真有那翩翩公子俏郎君的风流倜傥!这要去到街上,不知多少小娘要害了相思病!”
澹台紫衣心中清楚,巨阙门的大长老是在调节气氛,可是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而是很担心的望着李太平说道:“师兄昨晚遇袭受伤又喝了一晚的酒,要不我去跟拓跋家说说,咱们改日再比。”
李太平挥手道:“无妨!只是些皮外伤,算不得什么。况且今日我若不去,他拓跋家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再说,身在江湖便身不由己,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找事,而是事情找上了我们,躲是躲不掉的!”
见澹台紫衣还想劝阻,李太平背上枣红剑匣说道:“老道士说过,男人要顶天立地,做事情要有始有终,责任和担当要摆在第一位。所以即使打不过解不修,我也会去,更何况还没打过,怎知打不过!我知你担心我的伤势,可男人不能因为伤痛就退缩,就躲闪,我李太平血可流头可断,就是不会做那胆小怕事之人!”
李太平的倔强像极了老道士,都是那种认定了便要去做,哪怕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的性子。跟啥人学啥人,别看李太平老是挑老道士的毛病,其实他的一言一行跟他那个师傅是一摸一样一个德行。见到不公要管,有理要讲,遇到妖孽必当拔剑除魔卫道。
澹台紫衣终究是拗不过李太平的,也只能叹了口气跟在李太平身后前往朱雀桥……
朱雀桥下,郡守公子望了望天,不由抱怨道:“这天也不早了,这人到底来是不来,若是不来倒是派人通知一声啊,害得老子顶盔掼甲杵在这一上午!”
郡守公子那股威风劲儿早就没了,顶着这副全身甲两个时辰,现在是腰酸腿痛,站都快站不住了,心里那股怨气就别提有多大了。郡守公子这正按着刀憋着气呢,就有人往刀尖上撞。
人群骚动,不时有人呼喊怒骂。只见观者如堵的人群,被强行挤开一条通路……
“哪来的小王八蛋,挤什么挤没长眼睛啊!”
“姥姥的!看着点,踩到老子脚了!”
“小娘子好美!好想抱抱。”
郡守公子听到谩骂回过头来,正瞧见一青衫郎君打人群中挤出来,正和府兵争执,不由大怒,提刀上前骂道:“不开眼的,不知这是哪里?今儿是什么日子?跑这撒野来了,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赶紧给我滚蛋。”
青衫郎君望着郡守公子朗声道:“我若滚蛋了,难道这位将军替我与那解不修比斗?那敢情好啊!”
“少在这胡搅蛮缠,再若啰嗦,小心本将军一刀……”
郡守公子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忙上前拉开拦阻的府兵,同时说道:“你就是要与解不修公子比斗的那个人?早说嘛!”
围观的看客见那青衫背剑匣的公子走上朱雀桥,一个个的兴致高昂,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李太平站在解不修身旁,望着秦淮河说道:“昨晚遇见两个毛贼,顺手打发了,所以来得晚了些。”
“来得晚总好过不来!不过你这身子骨现在还耐打么?若是不耐打过几天也成。否则我怕你会后悔,因为你若输便悔之晚矣。”解不修转过头望着李太平,冷冷的说道。
李太平没有去瞧解不修,只是望着河水说了句很嚣张的话:“我是来打人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解不修被李太平的话气笑了:“内外皆九品的人都这么嚣张?都这么目空一切?都这么不要脸?”
“嚣张不敢,打你足够!”李太平回道。
解不修冷然说道:“希望你手下功夫和你嘴上功夫一样硬,不然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二哥,不修今日便斩此人,为你报仇雪恨。”
解不修九品巅峰,又闭关修行七日,只差那么一丝契机便可入宗师,所以今日之战解不修信心十足。
朱雀桥上两个人不再言语,如有实质的气息瞬间爆开,相互对撞着吹皱了衣衫,也将那河水荡开一圈圈波纹。随着二人气势不断攀升,那秦淮河水也随之狂怒激荡,在二人周身数丈外炸起漫天水雾。对撞的气息牵引着两岸落叶盘旋而起,围着朱雀桥盘旋打转。
河水激荡,秦淮河上的画舫也随着波浪起伏不定,那些公子小娘再难端坐船上,再难潇洒从容,画舫只好一退再退。而岸边观战的看客们,也被卷起的沙尘迷了眼,不得不慢慢向后退去……
有人退自然有人不退,只见一袭蓝杉手捧古书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周身数丈内的风沙便停了,仿佛与这方天地隔绝开来,成那世外桃源之地。
谢颜之很是惊诧的望着四周,有些搞不明白情况,却见秋意浓看着手中古书说道:“颜之不是要作画吗,为什么还不拿出画布画笔。”
“谢家才子要作画,可是要观摩观摩的!”
只见一对男女迈步入桃源,郎君风流倜傥很是不凡,小娘子更貌似天仙称得上人间绝色。
谢颜之回过头,便一脸惊喜的笑道:“原来是明道兄!在明道兄面前作画,岂非班门弄斧自不量力!”
“颜之说笑了!若论画美人我还敢说一句世间无敌手,其它的为兄可要差之千里!”崔明道笑着说道。
慕品山瞪了崔明道一眼,很是不屑的说道:“那是你画的好?那是美人如画,跟你可没半分关系!”说着便望向朱雀桥,这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笑若桃花一朵朵……
崔明道见慕品山脸色变换之快,不由也望向朱雀桥,忙挤兑道:“我说怎得说笑便笑,原来是见了自家郎君就忘了身旁友人,这世道可悲可叹啊!”
有人发现这处桃源,便有更多的人来到这桃源之中。澹台紫衣和大长老刚迈入,便听有人喊道“紫衣好久不见,可想死哥哥了!”。
澹台紫衣笑看着崔明道,上前见礼道:“原来是崔家哥哥!”
澹台紫衣的声音很好听,如黄莺浅唱,便引得慕品山转头望来。二女相视一笑,便又都将目光望向朱雀桥。
桃源内又有人走入,只见秋意浓微微皱眉,还想入内的人便仿佛撞上了一堵墙。端木万象回头望向郡守公子,只见郡守公子涨红了脸,却连半步也难入内……
端木万象进入桃源后便不甘再动,而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桃源内的众人,直到看见那手捧古书看得津津有味的蓝杉郎君,便不敢再看。
秦汉画舫,是这秦淮河上唯一没有后退的花船,只见三层甲板上,厉夏覆手而立,望着那桥上二人。
“公子,风大浪大咱们进仓吧!那小郎君咱就不看了,这都多少次了,每次他都赢,没有悬念的比斗,看着有啥意思!”小侍女费力的举着大黑伞,风浪一来便是一个踉跄,不由抱怨道。
诗幼薇伸手扶助小侍女,随后笑道:“要看的,你家公子看不到结果会睡不着的!”
厉夏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若睡不着,总是会有人陪我的!而且没准那人还要后悔,昨夜为人斟酒半宿,却没胆量出手安心!”
见厉夏提起昨夜之事,诗幼薇不由脸色数变,冷哼一声……
拓跋家,拓跋平川站在父亲身旁,望向朱雀桥的方向:“父亲,您说我昨晚所做之事,是否有错?”
拓跋迥没有直接回答拓跋平川,而是笑道:“你我父子把这天下当作棋盘,这天下人便是棋盘上的黑白子,所以只有输赢何来对错!下棋要心平气和,落子无悔,你即以落子那便有落子的道理,就要按你自己的道理下完这盘棋。”
拓跋平川笑了,随后说道:“父亲不去看一看?”
“不去啦!只要解不修不死,输赢对于为父来说,都是赚的。”拓跋迥笑道。
拓跋平川点头道:“只要不死,父亲的这把剑当磨出了锋锐,他日便可堪一用。”
有子如此,拓跋迥很是欣慰,不由笑道:“十几年未曾归家,还不去后宅看看你得母亲。”
拓跋平川躬身道:“即以十几年未见,也就不差朝夕,待儿子看看那落子可成被吃掉,再去看望母亲大人。”
话落,拓跋平川便如大鹏展翅冲天而起,飞向朱雀桥……
拓跋迥望着远去的身影,忽然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