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拎着不锈钢饭桶去了医院食堂,此时食堂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来给家属打饭。
一时间穿着西装三件套的段誉有些格格不入。
助理也一起跟了过来,看了眼人群,道:“段总,要不我去打饭吧。”
“不用。”
段誉没看他,拎着不锈钢饭桶就走进了食堂。
食堂内分两个区,一个是自选区,类似于自助,大部分都是些水果和糕点甜品,另一个就是主食套餐区。
然而刚踏进食堂没多久,段誉就停下了脚步。
他没给人打过饭,也不了解路远白,除了对方说想要吃的甜豆包外,根本就不知道要给他带些什么回去。
“小伙子你也是来打饭的?”
段誉顺着声音转头,只见身边站着一位看上去大约有五十多岁的老大爷。
手里拎着和他同款的不锈钢饭桶。
段誉:“嗯。”
老大爷很是自来熟的问道:
“你是来给谁打饭的啊?”
段誉一句宠物差点脱口而出,沉默了会儿道:“合法伴侣。”
老大爷琢磨了会儿,道:“对象吗?”
段誉:“嗯。”
老大爷笑道:“我也是来给我家老婆子打饭的,她骨折住院了,正好咱们一起。”
段誉虽然看起来人模人样,拎着个饭桶,出现在食堂像那么一会儿事,但久坐办公室的段总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打饭。
正好老大爷的夫人和路远白都骨折了,跟着老大爷一起打饭,应该不会出现太大差错。
段誉没有丝毫犹豫,“好。”
老大爷看着段誉,道:
“你对象是为什么住院。”
段誉:“也是受伤骨折了。”
老大爷:“那真巧啊,我家老婆子也是。”
随后老大爷在大补的骨头汤窗口排好队,招呼着段誉,“小伙子快过来,这骨折啊,就得喝骨头汤。”
段誉迈步过去,几乎老大爷打什么他都跟着打一份。
主食打完了,两人迈着步子来到自助区。
自助区人比较多,都在拿着餐夹挑选食物。
段誉漫不经心的扫了自助区桌面上的食物一眼,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发现了路远白所说的甜豆包。
此时就只剩下了一个。
虽然之前嘴上说不给路远白,但身体上还是很诚实。
段誉伸手去夹,好巧不巧跟半路杀出的餐夹撞在一起。
老大爷:“……”
段誉:“……”
两人之前和谐的气息几乎是瞬间变了质。
老大爷笑着打哈哈,“你对象也爱吃这甜豆包啊?”
段誉勾起一丝假笑,“是啊,夫人也喜欢?”
老大爷:“我家老婆子就好这一口。”
两个餐夹停在半空,当仁不让。
老大爷佯装不在意,“这只剩一个了,不如……你夹了吧,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吃这些甜的。”
老大爷话音刚落,段誉就伸出餐夹。
下一刻,就被老大爷再次挡住。
“你……你怎么不和我客气一下!”
“……”
无奸不商,段誉当然知道老大爷是客气,但他更知道他要是客气回去,这甜豆包今天就不一定会进谁的肚子。
两人目光交汇,擦出火光。
“年轻人还是少吃些甜食好,不然老了会得糖尿病。”
“只是尝个甜头,年纪大吃甜食容易高血糖对身体不好。”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
“……”
场面一度有些僵持,就在此时两人身后传来了道稚嫩的声音,“这个甜豆包可以给我吗?”
两人同时转身,只见一个小男孩拿着餐夹眼巴巴的看着剩下的那一个甜豆包。
段誉:“……”
老大爷:“……”
果然……
年轻人不讲武德。
最后两人也只好将甜豆包让给小男孩。
就这样段誉和老大爷眼睁睁的看着小男孩拿着餐夹,夹走了最后一份甜豆包,随后活蹦乱跳的走了。
老大爷装作不在意,“甜豆包好像也没什么好吃的。”
段誉佯装自然,“不过是尝尝甜头罢了。”
老大爷:“也就只能当零嘴吃吃,最主要的还是吃饭。”
段誉:“主食的我营养价值更高,对康复有益处。”
老大爷:“我家老婆子年纪大了,吃甜豆包容易高血糖。”
段誉:“年轻人还是少吃甜食比较好,不然老了容易得病。”
“……”
“……”
两人互看一眼,
真尼玛是越说越心酸!
助理瞧见食堂里这一幕,心中一时无言,默默拿出手机,在外卖上定了份甜豆包。
段誉回去的时候,林目已经走了,路远白像只咸鱼一样,在病床上翻着白肚皮。
就连他的漂亮老婆带着饭回来,也没引起他的丝毫注意。
段誉走进来瞧了人几眼,随后将不锈钢饭桶放到床头。
“吃饭。”
路远白正处于消极状态,“老婆,我不想吃。”
段誉:“有甜豆包。”
路远白一听撅着屁股坐起身,“那还是吃吧。”
一张小嘴开始巴巴,“不能浪费粮食。”
“……”
瞧人的状态,和他走前完全是两个样。
“你们都聊了什么。”
路远白手中拿着甜豆包,一提起刚才
的事,路远白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老婆,你知道我闯红灯的事吗?”
“知道。”
“刚才就聊的这个,我现在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路远白一张小嘴刚巴巴完,转头就在甜豆包上咬了一大口。
“……”
路远白嘴里嚼着甜豆包,突然打了个机灵。
段誉也跟着停了动作。
难道他吃出来甜豆包是外卖了?
下一刻就见青年看着他道:“老婆……”
段誉:“怎么了?”
路远白:“我就知道你爱我,给我带来甜豆包,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
随后路远白嚼着甜豆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发问,“老婆,你会和我离婚吗?”
想想他醒来后都干了什么,
失忆把老婆忘了,违法不说,还好吃懒做,打扰老婆工作,今天还甚至为了半根碎碎冰骗了老婆。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路远白听后松了口,但也没完全松。
等人吃完饭,天色已晚,段誉看了眼时间,随后站起身。
“老婆你是要回去了吗?”
段誉瞧着路远白恋恋不舍的目光,和上一次他离开时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样依恋不舍得目光给了段誉莫名的满足,“嗯。”
路远白这次没问段誉下次什么时候来,他知道他老婆每天都很忙,紧接着像个小老头一样嘱咐道:“那你记得按时吃饭睡觉。”
随后有腼腆一笑,扭捏道:“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段誉走后,路远白掏出手机将“长期饭票”的备注改成了老婆。
之后几天路远白时不时就下床拄着拐杖走两步,但是每次想出去晒太阳的时候都会被人制止。
路晚芳女士现在有自己的事业要做,但也每隔两天就来看眼儿子,宋昭也是找时间来,时不时给路远白偷偷摸摸带两个糖块过来。
今天路远白起的有些晚,醒来时已经十点多,外面太阳高升,护工去填报每天病人的恢复情况不在房间。
路远白坐起身,头部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大蝴蝶结纱布也拆除了,黑密的头发软趴趴的贴在额前。
看着房门,算着今天谁会过来陪他。
昨天是他妈,今天应该就是宋昭了。
路远白像个老大爷一样,慢慢悠悠下床拄着拐杖走了两步。
等着宋昭给他带些甜点来。
下一刻,病房门口传来敲门声。
路远白眼睛一亮,拄着拐杖快速往病房门口走。
几乎是健步如飞,要是不柱着拐杖,还以为路远白是装的。
宋昭这狗逼什么时候这么腼腆,进来还敲门了?
但一想到那些小甜品,路远白嘴角就不自觉的勾起笑来,美滋滋的去开门,“宋昭,你来啦!”
然而打开门后,路远白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僵。
只见门外站着一位模样风流的男人,身上穿着某品牌私服,头戴着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捧着束花。
一双狐狸眼在看见笑着开门的青年后,闪过丝别样的情绪,深不见底,不可察觉。
路远白瞬间垮起批脸,
嘭!
下一刻病房门就被大力关上。
“……”
路远白的笑容消失在脸上,拄着拐杖往回走。
沈慈文推开病房门走进来,“远哥,我好心来看你,你就把我关外面?”
路远白听到他的声音,瞬间皱起清秀的眉眼,面上不是平日里那般傻样,而是目光厌恶的看着走进来的人。
沈慈文,他那个人渣爹和小三生的私生子。
两人年龄相仿,只差两岁。
路远白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时候甚至还跟他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
想到这里,路远白就觉得恶心,沈慈文从小学到高中一直跟他在一个学校,从初中开始当朋友,一直到高三那年路远白生日那天,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对方把自己的身世写在卡片上,装在礼物盒子里,等着路远白满心欢喜的拆礼物。
路远白一双桃花眼目光凶狠的看着沈慈文,“你来做什么?”
沈慈文在看到路远白脸上的神情时,脸上神情一愣。
路远白不是失忆了吗?
随后面上挂上笑,“远哥生病了,我这个做朋友的过来看看。”
说着伸手就要去扶,走路有些踉跄的路远白。
路远白侧身躲过,“谁跟你是朋友。”
路远□□致的面容上神情冷漠,看着眼前跟往日里没什么区别的路远白,沈慈文带着笑的面容一僵。
他是听人说,路远白失忆了才过来看人的,但现在看来路远白好像并没有忘掉他。
随后试探的问道:“远哥还记得我?”
路远白不想去看他,“我还记得那个人渣爹和你那不要脸的小三妈。”
李慈文一双狐狸眼落在路远白额间的伤口处,不再装出纯善模样,直接打开天窗说,“远哥不是失忆了吗?”
路远白不屑的扬起脑袋瓜,“那又怎么样!”
李慈文目光落在路远白仰起的那节白皙的脖颈上,舔了舔唇,嗓音中的意味琢磨不透,“远哥失忆也记得我?”
李慈文过来确实有一部分碰运气的成分。
“既然远哥失忆还记得我,我是不是能觉得远哥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路远白双眼微睁,一时间不知道
眼前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脸。
“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记得你,只是记忆停留在十八岁那年而已。”
李慈文在听到路远白的话后,眸光微暗,“远哥十八岁那年的事都记得?”
路远白:“我都记得,你很失望?”
十八岁生日宴那天,小少爷满心欢喜的拆着朋友们给他的礼物,直到那个比谁都精心包装好的礼物盒。
那晚是路远白世界逐渐崩塌的第一晚,小少爷拿出卡片,一双眼睛从闪着亮光到猩红。
几乎是瞬间就扑过去跟沈慈文扭打在一起,但小少爷从小身娇体弱,根本不占优势,要不是周围人都上来拉架,几乎是被按着打。
沈慈文上前,“我倒是想远哥不记得,这样还能当朋友。”
路远白听了就恶心,话都不想在和他说,指着房门,满脸写着,
你走。
路远白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沈慈文心里不是滋味,“我才刚来,远哥就赶我走?”
路远白抬眼瞧他,“你不走?”
沈慈文抱着花,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离开的迹象。
路远白:“你不走我走。”
“……”
现在他身上有伤,打架肯定也打不过,但路远白能屈能伸,也不在乎丢不丢面子。
几乎是说走就走。
沈慈文忙拦住要往外走的路远白。
“远哥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
路远白:“我管你干什么来找我。”
“……”沈慈文将病房门关上,“远哥这次可是惹了大祸,我好心过来帮你。”
路远白:“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
见走不了,路远白转身回到病床边,随后像条咸鱼一样躺下。
小少爷是个安于现状的小草包,既然这烦人精赶不走,又不让自己走,那他就只能让自己过的舒服些,就当沈慈文不存在。
沈慈文也迈着步子走过来,一双狐狸眼中的情绪琢磨不透,但却目光贪婪的看着路远白,“我是真的心疼远哥。”
路远白一个咸鱼翻身,背对着沈慈文。
“……”
“远哥知道自己结婚的事情了吗?”见路远白不回答,沈慈文继续道:“想必远哥应该也知道了。”
随后找了椅子坐下来,“远哥住院,段誉也不说过来看看远哥,不像我,一心想来看看远哥,来了还怕远哥不想见我。”
“那你还来?”
路远白一听对方提段誉,气不打一处。
他的漂亮老婆也是他能说的。
“我就喜欢我老婆不来看我。”
沈慈文:“也是,段誉有恃无恐,心里一直只有工作,不像我,知道远哥出事后一直没法专心做事。”
路远白:“……”
这个人,
好像有那个大病。
本打算挑拨两人关系,但路远白好像不为所动。
沈慈文看着路远白,“远哥你这次出事,我和爸也是一直有关注的,知道你这段时间过的很难。”
路远白:“不,我过的挺好,你不在就更好了。”
沈慈文:“你不用故做坚强。”
路远白:“……”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这人就是有大病!
沈慈文:“我和爸一直都有关注着此事,也知道现在远哥过的很艰难,其实爸心里一直都是有远哥,爸不止一次跟我说过,当初如果不是远哥执意跟着阿姨,爸一定会拼尽所有争夺远哥的抚养权。”
路远白虽然文化不多,但也知道父母闹离婚孩子满十八就不纯在争夺抚养的这种事情,法律上只会询问孩子的意愿而已,所以当初他说他希望跟他妈过,根本不存在挣。
再则当初离婚官司一诉结束当天,路远白就跟那个死人渣打了一架。
对方下的死手,鬼才相信眼前人说的话。
此时路远白看沈慈文的目光,就好像在看村口的二傻子一样。
“沈慈文。”
沈慈文见路远白开口跟他说话,脸上微不可察的闪过丝愉悦的神情,“怎么了,远哥?”
路远白:“你要是没事做,就去村口把大粪挑了。”
“……”
沈慈文脸色微微变得难看,一双狐狸眼看着路远白,“远哥我说的都是真的,爸心里一直有你,这次出事每天都很担心,也想要过来看看你,但又怕你不想见他,就没来,你要是想回沈家,爸也说了随时可以回来。”
“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靠段誉养着,还要看段家人脸色。”
自父母婚姻破裂,路远白就带着身份证和户口本去了警察局,改和他妈姓路。
路远白虽然脑子不是很聪明,但琢磨了会儿,开口道:“我觉得我老婆养着我挺好。”
沈慈文:“远哥不觉得憋屈吗?”
路远白:“我从小胃就不好,只能吃软饭。”
沈慈文:“……”
好一个软饭硬吃。
沈慈文目光灼灼的看着躺在病床上咸鱼瘫的路远白,时隔多年瞧见他这副小少爷姿态,心中情绪复杂。
见来这些软的勾不到人,神情渐渐开始严肃起来,“远哥应该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多大的祸,段家现在也没有出面给远哥压下来,就说明现在段家并不看重远哥,甚至段誉也可以随时跟远哥离婚撇开关系。”
“远哥经纪人应该也过来找过远哥,远哥也知道你工作室的员工现在有多难做。”
路远白难得看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沈慈文见人问话,继续道:“远哥可以回沈家,只要跟爸服个软,沈家就能帮远哥把这次的事情压下来。”
路远白:“我回去,你就不怕我跟你挣财产,不怕你那个小三妈不高兴?”
当初沈慈文和沈慈文那个小三妈几乎是挤破了头进沈家。
沈慈文:“只要远哥想回来,我可以说服母亲。”
之后没再给路远白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知道现在让远哥做决定很难,远哥可以慢慢想,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他知道十八岁路远白的软肋,“远哥应该也不想天天被人羞辱谩骂,因为这件事远哥工作室里不少人都没日没夜忙着,乱成了一锅粥,不能休息。”
说完站起身,“想好了电话联系,我就先走了。”
沈慈文又看了路远白几眼,随后转身打算离开。
青年的清朗的声音传来,“不要走好吗?”
沈慈文动作一顿,
路远白这么快就想通了?
下一刻,就听路远白道:
“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