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巫、蛮既然同出一源,当初时候强弱应当差之无几。可惜蛮巫后来征伐纷乱无休无止,以致传承零碎丢损颇多。行到中古时代已然渐渐势弱,无奈之下只好尽缩祖地休养生息。
只说蛮族,由上古尊祖依五色化生五族,曰:青兕之犀,白寅之虎,赤羲之乌,玄元之猿,黄匈之罴。”
与人族瞩目灵根一般,蛮族注重血脉,讲究返祖溯源。高低判断多以血气强盛来看,斗战时候尽皆燃腾,称为“血火”。此火由血气所发,不光是能压制敌机慑退诸气,更可以承伤壮体。据说练至血火上境,便是运使高阶符器都颇难破开。
这个“血火境”与修士练气期相类同,最高可达六寸,每一寸都相当于修士两层境。以兕猛野两寸许的青炎来看,差不多等于修士练气五层的样子。
至于“血火境”之上又是何物,《修真见闻》中便无所载,想来也是,蛮巫素来与修士仇雠不相往来,万千年来龟缩在祖地,着书之人不知其情亦在情理当中。
兕野先前是守帐力士,交易时候与他们颇多交集,洪广益还曾与他赌斗过力气,都是熟识。当下一番试问下来,这才知道兕野四蛮原来是按照计划分队外出狩猎的一队,正在归途时候忽然撞上兽潮阻拦。
他们久居蛮荒自然对此事经历颇多见怪不怪,方开始时候并未放在心上,行到半道才觉察此次兽潮规模与等级跟往常并不相同,似乎有一只无形大手在后面操控一般。
要知道白骨寨因被逐于足外偏安边荒,万千年来早便人物凋敝血脉不济。族内跟兕野一般血火两寸以上的也不过只有十几人罢了,委实力弱的厉害。
他们方被兽潮围住就知寨子必定受攻,虽说有巫与守帐力士坐镇,却也难保无险。妻儿坠坠在心,如何不让他们焦急。可惜归途受阻性命危悬,生死关头幸亏得遇杜明山他们出手解救,这才不至于饮恨当场。
四蛮当中除去先前被巨猿击飞的那个汉子臂骨催折之外,其余都是些外伤。他们皮厚肉糙都不做理睬,心下恨不肋生双翅飞赶回寨子。兕野道:“贵客,我们欲赶回寨子救援,怠慢之处祈望赎罪!”
杜明山道:“无妨,不若我等同行,到时候也好多几个助力。”
兕野面生疑虑,唇齿迟迟:“前方情形不明,怎好叫贵客轻陷险地!”
“嘿,你个老野!俺们兄弟抛汗洒血好生来帮忙,你们非但不感激还在这里推三阻四疑神疑鬼,真是气煞俺也!”洪广益闻言怒喝,他可不给这些蛮人留什么脸面。
杜明山忙呵斥:“休要多言!”又仰首肃容道:“兕野兄弟,我等是外族,碍于规矩本不应该插手寨子诸事。但是生死存亡之际若一再墨守陈规,最后不过是徒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况且方才我兄弟七人既已经出手,断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又如何敢不同心付敌?”
兕野依旧疑虑,旁边叫兕辛的汉子焦急喊道:“野,快些吧!”
兕野面生决绝,单臂贴胸躬身道:“如此,兕野多谢诸位大义援助!”
洪广益嫌他啰嗦,大喊:“快走,快走!”
众人跟在兕野等蛮人后面,往雪原深处直插进去。一路上虽是沿途狼藉,却只遇到三四波小股兽潮,也不知怎么的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行有一个时辰,刚到一片巨杉古林之内时候,忽听前方炸起一声裂天大响,声如霹雳传荡百里。
众人乍闻此音俱都觉得神魂一黯,痛如针砭,便连强如杜明山也不由得身形微晃。惊骇时候,就见前面四蛮人立定身形神色惨然,双目忽闪便有汩汩热泪淌落下来。兕野更是喃喃自语道:“巫的魂铃警讯,寨子破了!”双膝一软跪倒在雪地之上,痛彻心扉呜呜哭泣。
除了陈风笑之外杜明山六人尽都见过白骨寨的大巫,此人气息飘忽诡异言语不可描述,料想便是对上练气十层修士也难定胜负。若果真如兕野所说,能逼迫大巫发出警讯的敌手定是普通人物。当下七人各自心生情愫,思绪万千。
意荡神驰时候,旁边兕辛道:“野,大巫既然已发铃音,我等应速速驰援才是!”
兕野挺身起来,怒目猩红颓废尽去,沉声道:“不可莽撞,我等即便是这时赶过去也于事无补,徒增牺牲罢了!奇怪的是巫的铃音短促,似是意有所指。”
兕辛疑惑道:“我们血气浅薄未曾听过魂铃,以你之见应当如何?”
兕野思忖道:“若我所料无差,应该是巫召集大家退守祖地的意思,唉!就不知这几日寨子里又出去多少狩猎的弟兄,现在还坚持的住否?闲话不说,咱们速援阻敌,从裂谷密境穿过去吧!”
洪广益瞪眼纳问:“嘿,真是见怪!你不怕我等亵渎了你们的祖地?”
兕野道:“巫既然已发铃音,我等尽心遵从便是!”想来这铃音里面有颇多讲究。说话间众人不做耽搁,辨了辨方位,并行纵跃而去。
曲曲折折又走了半日,忽然来到一处隐秘的极深沟谷,远远望去里面奇峰兀立磨星碍日,十分险峻深邃。雪地之上依稀可见脚步叠累血迹斑斑,一看便知早已有人在前踏足。
众人蓦然心神一惊,便驻了足循迹查看,兕野一马当先矮身探指拈起一滴凝血在面前,稍一观瞧,蓦地大口忽张射出一团鲜血,血方出口徒然汹汹腾燃,手指那滴凝血经火一激,“嘭”的也燃起一团刺目青焰,忽闪几下即刻消散。
兕野张口吞了血火,咂嘴道:“是‘夺’的血,但愿无事。”
众人不敢耽搁起身就走,此地峰林果然不同寻常,竟是天生地磁,若不明路径之人轻易踏足进来,不出几步便心神迷惑困死在此。
这里既然是祖地秘境,自然久禁踏足,里面藤萝漫天尸骸累积,兜兜转转走了近半个时辰忽听前面雾霭之中传来打斗呼喝之声,众人俱都心神一紧,兕野瞪眼惊道:“像是‘夺’的声音!”
可惜只响了两三息,待众人凝神辩识时候早便杳杳不闻。杜明山道:“此人声色尖利急促,想是遇到了什么恐惧之事,诸位小心了!”
众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当下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往前急奔,走有一柱香时候草木狼藉血腥渐浓,果不其然在两峰夹挤之处的巨石上,四仰八叉挂着一具尸体。头颅、胸腹洞开,脑髓肝肠狼藉留了满地。
“夺!”四个蛮人悲愤一声抢上前去。
正在此时周遭峰林徒然灌来一团大雾,血腥秽臭催人作呕,呼吸之间迷蒙之间七只玄蝠自周遭电射而来。
众人早便戒备,不及它们临近重斧短戟、符器术法齐出。这些玄蝠见他们势众,不敢樱其锋芒,只遁空穿梭与之纠缠。走不几招杜明山沉声喝道:“时间紧迫,勿要滞留!大伙儿快走,我来断后!”
话音未落众人力气齐出,稍稍逼退玄蝠纠缠,随着兕野纵身疾走。那玄蝠自然不肯,尖啸如潮电射追来。
飞身刹那只见杜明山大口忽张,直直喷出一口清气,清气见风一转,徒然炸起一团刺目青光,光华照见地方凡是草木之属尽皆生长发荣,顷刻凝聚成一片绿色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