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瑑三人正欲追问,却只见李浈早已起身迎上前去。
房门轻启,刘瑑三人定睛望去,口中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白相”
来人正是白敏中,脸色阴沉,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三人见状赶忙起身一并上前,见过礼后,李浈将白敏中引入屋内落座,李浈笑道“下官已恭候白相多时了”
白敏中闻言环视四人,最终将目光落在李浈身上,略带讶异地问道“你知道老夫会来”
李浈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知道,也不知道”
“老夫没心思听你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便是”白敏中面带不愠地说道。
李浈笑道“那下官还是听白相说吧”
白敏中看了李浈一眼,一脸的厌恶之色,他不喜欢李浈,与刘睿无关,纯粹是不喜欢李浈这个人而已。
因为这个人像极了另一个人,一个连自己都要忌惮的人。
李德裕。
对于李德裕此人,白敏中天生便有一种不自信,尽管连白敏中都说不清这种不自信从何而来,但却真实地存在于自己心中。
所以只要这朝中有白敏中,那便绝不能有李德裕,反倒是李德裕当年一手将白敏中提携到了大唐帝国的最中央,只是李德裕做梦都不会想到,正是自己亲手提携的这个人,将自己一步步逼入了绝境。
至于李浈,白敏中在见其第一面时,心中便生了这样的感觉,无论他的强势也好,心机也罢,似乎都太像李德裕。
对于白敏中来说,若论李德裕之错,便在于其锋芒毕露,以至于将其周围所有人的光芒都掩盖了去,只要李德裕在朝中一日,其他人便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而现在,李浈亦是如此,严恒、刘弘也好,高骈、郑畋也好,甚至连官职比李浈大太多的刘瑑、郑从谠、郑颢三人,在李浈面前似乎都失去了颜色。
而白敏中则敏锐地感觉到了李浈再不经意间暴露出的那种锋芒,这对白敏中来说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所以白敏中竭力地去打压李浈,并不是因为复仇,而是纯粹的因为朝中绝不能出现第二个李德裕。
但今时今日,白敏中还是来了,来见自己最不想见的这个人。
只见白敏中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说道“老夫今日见你是因为刘括”
“哦刘括的伤可好些了”李浈趁机问道。
白敏中点了点头,道“终归是肥肉多一些,并未伤及筋骨”
“说到刘括,下官亏还是欠得太多,这次又欠了他一条命”李浈苦笑。
白敏中冷哼一声,道“你欠他的又何止是一条命”
说到此处,白敏中似乎意识到话题有些跑偏,当即摇了摇头道“若非刘括竭力举荐,老夫便是死也不会来见你的”
“刘括举荐”李浈看了看刘瑑三人,面带讶异之色。
白敏中点了点头,道“不错,据刘括所言,仇士良之事,完全是出自你之手”
白敏中在说这句话时,满脸尽是狐疑之色,显然对于刘括所言并不相信,所以他想要听李浈亲自对自己说。
当然,李浈亲口所说似乎同样并不可信。
但白敏中知道,李浈太像李德裕,而李德裕是绝不屑于说谎的。
李浈闻言之后轻轻点了点头,笑道“不过只是下官的运气好些罢了”
说罢之后,李浈似乎觉得有些不妥,紧接着又补充道“当然,只是要比仇士良好一些”
白敏中闻言之后皱了皱眉头,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他自然相信李浈绝不仅仅是“运气好”的原因,因为相对于虚无缥缈的“运气”来说,白敏中更愿意相信的是李浈的胆魄。
当年李德裕力排众议平定泽潞之乱、大破回纥时,靠的不仅仅的手段,更重要的是胆魄。
如今,仇士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被一个小小的幽州行军司马扳倒,除了手段,同样是胆魄。
放眼这满朝文武,绝对不乏心思缜密、手段高明之人,但在面对仇士良时,却没有一人敢于挺身而出,他们缺乏的也正是胆魄。
即便是自己,都没有如此胆魄去向仇士良叫嚣。
“白相”
见白敏中久久沉默不语,李浈轻声说道“若下官猜得不错,白相此次前来,想必定有要事吧”
李浈的话将白敏中从复杂的思绪中拉扯回来,轻轻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却有大事”
说罢,白敏中望着李浈,又转而看了看刘瑑三人,阴沉着脸说道“你可知此次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祸事”郑颢闻言一愣,言道“难道扳倒了仇士良不好难道救出了白相不好”
见李浈笑而不语,白敏中更是怒上心头,冷哼道“哼,你们只看眼前,却不曾看到身后,如的祸事正是来自于身后”
“身后”刘瑑讶异道,一脸的疑惑。
“不错,仇士良老迈,便是让他再做几年右军中尉又当如何他活不了几年的倒是马元贽正是年富力强,如今没了仇士良的牵制,禁军已全部纳入其麾下,你们扳倒了一只病猫,却扶起了一头猛虎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祸事么”
面对白敏中此言,刘瑑三人不禁面面相觑,显然白敏中此言不无道理,以往有仇士良的牵制,不仅神策军一分为二,也使得马元贽锋芒不敢太露。
而如今仇士良入狱,禁军尽归马元贽统领,若假以时日,马元贽的势力绝对要比当年的仇士良更恐怖。
手中的权利大了,人心的欲望也必然会随之增长,介时朝中再无一人能够制衡马元贽,这自然是一桩祸事。
待白敏中说完之后,不料李浈却是微微一笑,道“白相所言不错,这的确是一桩天大的祸事”
“那那你还有心思坐在这里”白敏中怒声叱道。
“不知白相以为下官又该如何”李浈笑问。
“自然是禀明陛下,将右军的兵权转交他人”
“白相以为交给谁合适呢”李浈又问。
此言一出,白敏中顿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