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公寓的窗外,何悠悠微笑着停下遛弯的脚步,向我这边看过来。
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绕过护工,不动声色的走到窗边的位置,我悄悄做出“报警,快报警”的口型。
何悠悠则伸手做出一个大拇指的鼓励手势。
我晕,她是没看清楚吗?
我不再掩饰,大力拍打起窗户,钢化玻璃纹丝不动,我只希望我过激的行为能够引起何悠悠的注意。
护工们早就让我训练成熟练工种,一见异常,就迅速围拢过来,将我送回床位。
我被架走的最后一刻,看到何悠悠微微的摇摇头,又指向活动中心的天花板,再笑着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
……
我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对面床位上的老刘依旧吭叽着。
我常年长锈的老人脑袋,终于在何悠悠的刺激下,难得活跃起来。
从刚才短暂的交流,可以看出,何悠悠很可能早就知道我的状况,而且一点也没有为我紧张。她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孩子,准备欣赏孩子精彩的表演。
如果她是善意,那说明我在这个老年公寓,不会遇到太多危险。可是,这么多老人的异常,又怎么解释?
如果她是恶意,那我已经被送进来被控制住了,她已经没有再和我交流的必要。
但无论善意或恶意,她最后满含深意的一指,都应该有特别的含义。
我得回去看看!
我往外面偷眼窥望,果然,护工把我送回来只一会儿,就离开了。于是,我颤巍巍再一次走回了活动中心。
窗外,何悠悠不见了踪迹。
我抬头往天花板望去,雪白的天花板上,一排排灯管,略有些刺眼,除了几个小小的白色装置,别无他物。
因为和天花板同色,我以前没有太多注意,现在看来,那几个白色装置,就有些突兀了。
我慢慢走到一个装置下方,仔细看去,那是烟灰缸大小的扁平圆盒,外壳一周有镂空的部分,却看不清楚里面有些什么。
也许是摄像头?又或者是烟感装置?
我站在下面,许久,然后全身飘飘然,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我挥挥手,行动好像爽利了一丝。
咦,这玩意儿还对身体有好处?
这时,一个老头走到我身边,微笑看看我,再缓步走开。
然而,他走得更加的缓慢了。
我心头剧震,再看周围,果然,每个从白色装置走过的老人,速度都会变慢了一丝。
原来,白色装置,就是造成老人们行动迟缓的主要原因!
护工们,好像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而我,反而能从中获得好处。
至此,我也确认了何悠悠对我的善意,她知道我在这里不会受到伤害,指点我白色装置的位置,也是为了让我安心。
只是她在我眼中,变得愈发的神秘。
……
……
转眼,我呆在老年公寓已经快一周了。
通往前台的大门依然常年紧闭,只在必要的时候,比如送饭,运出生活垃圾,才会由护工们严密看守,短暂的打开。
了解到老人们行动迟缓的根源之后,我不再胡乱猜忌,心思也活络其起来。
我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尝试着假装自己也受到了白色装置的影响。
我几乎全天都躲在白色装置下面,享受着舒服的感觉。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灵敏,到后来,我怀疑自己几乎可以媲美年轻人了。
当然,在护工和别的老人眼中,我的动作是越来越慢的,我完美的融入到慢悠悠的老人群里,面带微笑,并且慢四拍的说话。
每天下午,何悠悠都会遛弯儿经过,隔着窗户看看我。
她看到我故意迟缓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我就更确信了,这老太太,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哼哼,等我出去的。
……
……
虽然过得很安逸,但我不认为,一个月后,老年公寓会主动放过我。
所以,我一直在寻找着机会。
这一天夜里,我睡得正香,身边响起呼噜呼噜巨大的喘气声。
我睁开老眼,看向对面。是老刘,一幅呼吸不畅,快要挂了的样子。
我缓慢起身打开灯,披上衣服,坐起了身子,作为影帝,我足足花了五分钟,来演绎这些简单的动作。
等我完全起身,已经有四五个护工匆匆赶来,她们似乎对老刘这种状况见怪不怪,只是熟练的给刘老擦身收拾,好像在准备着什么。
老刘的喘气声不停,眼睛里却忽然爆发出骇人的光彩,他突然动作迅猛起,猛的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干瘪的手。
以我现在的灵敏,躲开他轻而易举,但是,我是影帝,我现在的角色是,行动迟缓的乖乖老人。所以我一动不动,就让老刘抓得紧紧的,看着他对我嘶喊道,“我~就要走了!我的命会有我儿子的一份!哈哈哈哈!”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我却迅速抓到了重点,他要走了?
我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我保持着身体的僵硬,带着微笑,等着护工们拽开老刘。
老刘一离开我的身子,精神迅速萎靡,也不再反抗,护工抬进来一个担架,将老刘放在上面。
没有人注意我,站在床位边,微微笑,和她们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几个护工抬上老刘,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在她们眼里,我应该是人畜无害的微笑的老头。
实际上,我却早已化身成一头狩猎的老猫,在门刚要掩上的瞬间,一步跨出,静悄悄跟在她们身后。
浓重的夜色,走廊里灯光昏暗,我的服色也暗色,这很利于我的掩饰。
我依旧轻手轻脚,不敢把自己的成败,寄望在护工们耳聋的程度上。
前面的护工,终于走到紧锁的大门处。
门开,抬着担架的护工出门,留一个护工正回手锁门的时候,我动了!
我快步上前,一把搂住护工的脖子,右拳狠狠打在她的太阳穴上。
她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就慢慢软倒,我扶住她的身子,放倒在地,没发出一丝响动。
常年紧锁的大门就在眼前,一推门就是自由。
我却没有着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