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立良久,俞长风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霎时间面如死灰。
颤抖着爬起来,握住陌然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忽然心想:“是不是聚气丹的问题?苏羽珊故意害她?”心念一起,便回头向苏羽珊望去,目光中隐有不善。
苏羽珊也吃了一惊,心中窃喜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一看俞长风望着自己似有审问的意思,顿时无名火动,咬牙怒声道:“王八蛋!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是我动的手脚?苏羽珊在此发誓,倘若我有害她之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俞长风神情呆滞,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过来……过来帮我看看她。”
苏羽珊站起来走到床边,伸手指了指她胸口,“打开让我瞧瞧。”
到得此时,俞长风哪还顾忌得了那许多?忙把陌然胸前的衣衫给解开,露出那个恐怖的伤口。
刘陌然脸上通红,顿时又惊又臊,只是身子不能动,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
苏羽珊伸手摸了摸伤口,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俞长风心脏突突乱跳,慌忙问道:“怎么回事?你看得出来吗?”
“当然看的出来……”
苏羽珊脸色微白,缓缓的说道:“她这一镖中伤太深,结果你强行把镖拔出来,连皮带肉拽下来一大块,已然伤到了她胸口的中府穴,现在的她……等于说被人点了穴道,但因为是从里面把穴位破坏,所以想解也解不开,这穴位已然被封死了。”
俞长风刹那间呆若木鸡,犹如木雕泥塑一样的傻住了,愣了片刻,把陌然的衣衫给合上,眼泪却哗啦啦地流下来,“对不起!陌然……对不起!是我……是我一时鲁莽,我……我……”心中悲愤欲死,突然放声大哭,恨不得就此拔剑自刎。
刘陌然面向里处,想到自己可能后半生永远也站不起来,只吓得魂不附体,暗暗流泪。
俞长风哭罢多时,忽然抬头,“苏……苏姐姐,你既然……既然能发现问题的所在,就一定能够治好她,对不对?你有没有办法?”
苏羽珊缓缓摇头,“我又不是大夫,焉能治她这个病,再说了……这种伤如此之重,一般的大夫根本就治不了。”
俞长风心如刀绞,强忍着内心的悲痛,“陌然,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回山还是怎么样?师父师娘拿这个伤势……恐怕也没有任何办法,我想……我想给你把伤治好!”
房间里寂静无声,但闻得俞长风和刘陌然两人轻轻的哭声。
“你别哭了,我想到一个地方,或许能有办法。”苏羽珊站在他身侧,忽然说道。
俞长风猛然抬起头来,一脸泪痕急问道:“什么地方你快说?”
“这种伤要治好的话,想必只有一个办法。”
苏羽珊指了指刘陌然的胸口,“她中府穴被从里面破坏,一般的解穴手法是根本解不开的,只有把她胸口重新刨开,将穴位复原,这伤才能治好。”
俞长风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然后呢?谁能有此手段?”
“你忘啦?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苏羽珊知道此时露出笑容颇为不适,但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咱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那老和尚是个医术卓绝之人,要我看手段颇高,若去找他的话,兴许能治好刘陌然的伤,另外……那和尚也算大大小小欠你一个人情,你若去的话,想必他不会推脱。”
俞长风恍然惊醒,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了空大师,少林寺的了空大师,我和他认识,不但认识,还多少有一点交情,去找他一定能治好陌然的伤。”
说到这里,回头看着刘陌然道:“我们去少林寺好不好?这里距嵩山不远,两三天之内就能赶到,比回山近的很多,况且就算我们回山,师父师娘也一定拿这伤没有办法,索性就别浪费时间了。”
刘陌然哪有主意?泪雨不停哭的枕边浸湿一片,“你……你说怎样都行,我……我没什么主意。”
“好,我们去少林寺找了空大师。”
俞长风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形刚要走,忽然一想:“苏羽珊怎么办?是让她跟着,还是要她离去?好像自己也做不了主?”
苏羽珊伸手往下一按,让他重新坐了下去。
“你们两个就这样去吗?”
“不这样去还能怎么办呢?”
俞长风低着头,情绪失落至极。
苏羽珊微微一笑,妩媚的脸上得意不已,“好啊!那你就带着她去吧!这一路上她的饮食起居……换衣服可都要你帮她来呀?”
俞长风恍然大悟,暗想:“是啊!陌然现在又不能动,起行一切都要有人照顾,我们俩虽然已经订婚,但某些事情还是颇为不便,让苏羽珊跟着她一路照顾,倒是个主意。”
想到此处点了点头,“那就委屈你照顾陌然几天了,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苏羽珊笑了笑,“行吧!这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况且只有几天而已,跟你去少林寺转转倒也有趣。”
“了空大师见过你,到少林寺之后,万一认出你来……可也是一件麻烦事。”
俞长风低着头,忽然问出这个。
“你怎么那么笨啊?”
苏羽珊伸手推了他一把,“平时那股机灵劲去哪了?你忘了我会易容吗?这小小的问题能难住我?”
俞长风轻轻点头,“是啊!我一时慌乱,竟把这个给忘了,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动身。”
……
马车从客店里出来,俞长风坐在前面赶车,他心中着急手里的马鞭连连挥动,催着车快速奔到了大道,恨不得一步赶到少林寺。
车厢里,刘陌然平平地躺着,苏羽珊坐在后面,身子背对着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透着异样和尴尬。
如此昼行夜息,第三日傍晚,马车便赶到了嵩山脚下。
俞长风勒停了马车,眼看天色将黑,心知此时若是硬去,夜间瞧病多有不便,既然到了也不忙在这一时,调转马车赶去投店。
苏羽珊下车随便找了家客店。
准备好了房间,俞长风抱着陌然放在床上,握着她的手一筹莫展。
苏羽珊坐在桌旁,单手托着香腮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还是老样子吗?仍是动不了?”
俞长风不死心地问道。
刘陌然轻轻嗯了一声,眼圈一红,心里又惊又惧,“长风,万一……万一我瘫痪一辈子……”一言未尽,眼泪便已流下。
俞长风心中酸楚难言,险些落下泪来,咬着牙道:“你放心!就算……就算是跑遍天下,我也要治好你的伤!”
苏羽珊忽然悠悠地道:“那万一跑遍天下也治不好呢?”
俞长风猛然回头,语气冰冷,“就算真治不好,我也会一生一世陪着她,照顾她一辈子!”
苏羽珊不屑的笑了笑,藏在衣袖中的手捏的格格微响。
天色渐黑,店家送了饭菜过来。
俞长风哄着陌然吃了几口,自己坐在床边,实在没有半分胃口。
苏羽珊拨弄着碗里的青菜,微微嘲弄道:“想不到你还挺有钱的,这一路来大吃大喝,身上的银子竟然还不见底。”
她这一提醒,俞长风登时想起巨浪帮来,又实在无话可说,就把那件事给说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这巨浪帮到底要做什么,莫名其妙的给我送了一大笔厚礼,真是奇怪的很。”
苏羽珊把碗筷放下,侧头向他斜睨,脸上似笑非笑。
“你这……这是做什么?”俞长风躲开她的眼神,漫不经心地道。
“到此时我也不必瞒你,巨浪帮给你送礼,就是我的意思,另外……不单单是巨浪帮,还有七八家小帮派,我都安排下了,这些日子若不是我跟在你身边,你收下的礼物,能把整个车厢给填满。”
苏羽珊抿着嘴,看他如此吃惊心中很是快意。
俞长风神情痴傻,呆呆愣住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道:“你……你这是为什么?为何要他们送礼给我?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话?你到底是谁?”
苏宇珊扁了扁嘴,“问题太多我也不想回答你,以后你慢慢都会知道。”
俞长风仔细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我对你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苏羽珊微微一笑,拿起碗筷来继续吃饭,脸上似乎平静,其实碗里的饭菜看一眼就觉得恶心,但也要强行往下吃,只是想要在某人面前表现的若无其事。
第二日中午,马车从店中赶了出来。
俞长风吃了些早饭,随身带好了自己的长剑,整了整衣衫向少林寺进发。
行不多时,眼看将到少林寺。
俞长风抬头一望,就见寺外黑压压围了一大片人,将寺门堵得水泄不通。
马车停在道旁,俞长风回头向身后说道:“苏姐姐,你下来看一下,前面有些古怪。”
车旁的帷布轻轻掀开了一条缝,红裙闪动之下,苏羽珊纵身从窗口飞出,抬头望向寺门的方向,“这些人干嘛的?”
俞长风摇了摇头。
“这样好了,你在此处稍待片刻,我去打探一下。”
苏羽珊说着从怀中取出了墨盒,拿颜粉在脸上随意的一抹,又纵身钻进车厢,眨眼间又跳出来,已然变成了一个六十来岁的干扁老头子,摇摇晃晃地向寺门走去。
俞长风心中不由得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女子从外貌到形态,瞬息之间就能完成巨变,而且学的奇像无比,实是让人叹为观止。
“陌然,你怎么样?”他随口一问。
“嗯。”刘陌然轻轻回了一声。
“等……等把你的伤治好,我们就回山,从此再也不下来,也就看不见她了。”俞长风低着头,心虚的说道。
车里没有任何声音。
俞长风微微一叹,不知说什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