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如海大吃一惊,从床上跳下来,捧起女孩的头颅,定睛观瞧,只见切口处,十分的整齐,应该是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兵器一下子割了下来。
黄如海坐在床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忆昏睡前发生的点滴,只是头痛欲裂,什么都记不记来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刘玉成的暗算,被下了毒。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想到此处,他四处寻觅自己的衣服,找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好狠毒的鼠辈。”黄如海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见床上有一只大红缎的褥子,顾不得许多,扯下一大段布,裹住下身,迈步来到门口处,伸手去开门,屋门被从外面反锁,拉扯不动。
黄如海心头火起,飞起一脚,将屋门踢个粉碎。一道强烈的阳光照他的脸上,黄如海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眼,待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荒郊野外的孤宅之中。
黄如海心中一阵茫然,他有些糊涂,明明在望舒县城,明明在那个神秘的豆腐坊,怎么会到此处呢?
“黄如海,束手就擒吧。”一个宏亮的声音从眼前传来。
黄如海抬头一看,只见二十步开外,立着十几个身佩腰刀,脚踩官靴的衙门捕快。
“什么?”黄如海一脸的愕然。
对面一个为首的官差说道:“黄如海,束手就擒吧,我们接到可靠的消息,你见色起意,间杀了一位无辜民女,识相的,与我们回县衙门,接受大老爷的堂审,不识相的,仗着自己手上有点功夫,据说还会一下邪门歪道的妖术,想与我们纠缠,你自己看着办。我们知道你是黄大仙庙的二当家,但是,你要明白一点,在望舒县的一亩三分地,县衙大老爷才是说一不二的那个人。”
黄如海问道:“你们接到可靠的消息?谁告诉你们的?是不是城隍庙的刘玉成?”
“这个你管不住。”官差说道:“你只管与我们走一趟县衙即可!”
“我被人陷害了。”黄如海大声被自己辩解道。
“每一个罪犯,都这么说。”官差说罢,对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十几名官差呈扇面形缓缓向屋门处围拢。
黄如海立在屋门口,心中无比的纠结,不断地自问:“我该怎么办?是束手无策,还是逃之夭夭?束手就擒的话,到了县衙,把事情的经过与大老爷说个明白,只要找到刘玉成,去豆腐坊走一遭,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刻,若是逃之夭夭,这些官差知道自己的姓名,身份,本来可以说清的事情,一逃走,有理也会变成没理。”思来想去,黄如海决定放弃抵抗,到县衙说个明白。
就在此时,一个埋伏在屋顶的官差冷不防将一个绳套,套在了他的脖颈儿之上,用力一勒,左右各窜出一名官差,一个套住了他的左腿,一个套住了他的右臂。众官差一拥而上,将他扑倒在地。
一名官差手里捧着一只瓷坛,打开盖子,对准黄如海,泼出一股红色的液体。
黄如海咂摸一下滋味,又腥又咸,竟然是一坛狗血。
那个官差将瓷坛一丢,得意洋洋地说道:“看你还怎样兴风作浪。”
黄如海一声叹息,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只好垂头不语。
众官差将他五花大绑,又带上那具身首异处的女尸,回望舒县县衙交差。
进的县城,正是晌午时分,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老百姓一见黄如海满身是血,胯下裹着一块破褥单,赤着脚,五花大绑,登时来了兴趣。纷纷向随行的官差打听:“官爷,这是什么人,犯了什么样的案子?”
一名官差撇着嘴,不可一世地说道:“这个人,你们不认识吗?他便是黄大仙庙的二当家,大名鼎鼎的黄如海。”
“哦哦哦。”百姓中有人恍然,一脸兴奋地说道:“这个人,我认识,黄氏兄妹里面的哥哥,他妹妹叫黄如英,他叫黄如海。”
“官爷,这个人怎么了,犯了什么案子?”又有人追问道。
“间杀少女,手段极其残忍。”官差应道。
“天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般禽兽不如的龌龊事,他也做得出来。”百姓们开始义愤填膺。
离得远的老百姓没听清官差的话,便向离得近的百姓打听:“老哥,这个黄如海,做了什么案子?”
那人应道:“先杀后间,衣冠禽兽。”
“天啊,侮辱死人啊,真是禽兽。”愤怒的百姓开始向黄如海投掷石块,白菜帮,臭鸡蛋等杂物。
黄如海郁闷到了极点,心说:这回是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说话间,黄如海来到了县衙,大老爷升堂,望舒县的百姓,将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大老爷验过女尸,将惊堂木一拍,指着黄如海的鼻子,大声呵斥道:“大胆罪徒,将你的罪行,如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黄如海大呼冤枉,磕头说道:“小的进城寻那城隍庙的叶文青,他不在家,城隍庙的刘玉成接待得我,他请我去一间名叫‘豆腐坊’的宅子吃饭,那个豆腐坊的后院,有一个极大的会馆,里面有许多不穿衣服的女人,我被人下了药,昏迷不醒,这个姑娘,真得不是我杀的。”
大老爷听罢,捋着胡子,寻思一阵,对身边的官差说道:“你去城隍庙,将那个刘玉成带到此处,顺便把那个什么豆腐坊的老板,也带到公堂之上。”
“遵命。”官差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官差带着两个人,回到大堂之上,拱手复命道:“启禀大老爷,城隍庙刘玉成,豆腐坊掌柜的,带到。”
大老爷点了点头,对黄如海说道:“当堂对峙。”
黄如海抬起头,打量那两个人,不由得一愣,却见那个穿的道袍的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留着胡须,大腹便便,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又望向道士身边的那个人,一身商家打扮,四十出头的年纪,竟然是个罗锅。
黄如海跪倒在地,开口说道:“回禀大老爷,这两个人,并不是我昨日见的刘玉成与小三子。官爷一定是抓错了人。”
那个道士跪倒在地,开口说道:“回禀大老爷,贫道正是刘玉成。这是贫道的度牒。”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本,双手奉上。
大老爷验过度牒,开口说道:“的确是刘玉成。”
那个罗锅也跪倒在地,开口说道:“小的正是豆腐坊的掌柜,敢问大老爷,因何传唤小人?”
大老爷问道:“黄如海,你还有什么可说?”
黄如海的脑子飞速转动,待大老爷问起,开口说道:“大老爷,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小的想亲自去一趟豆腐坊,那个地方建得极尽奢华,不会跟大活人一样,一夜之间,就改变了模样。这样,就能证明小的清白。”
大老爷坐在堂上,手捻胡须,寻思了一阵,对身边的侍从说道:“带两个人,随这个黄如海去一趟那个什么豆腐坊,里面真的如他所说,有不穿衣服的女人,一并绑了,带回县衙来。”
“遵命。”侍从答应一声,给黄如海上了十五斤的手铐,脚锁,押着他向外走。
黄如海哀求道:“官爷,赏我一件衣服吧,这般光着,颜面尽失。”
那侍从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勾当,还要什么颜面?”
“我是被冤枉的。”
“呸。”侍从啐了黄如海一脸唾沫。
黄如海被两名官差押着,穿街过巷,凭着记忆,来到昨日到过那条街,放眼望去,那座不起眼的豆腐坊,就静静地屹立在角落中。
“官爷,就是那里。”黄如海说道。
两名官差押着他进了豆腐坊,依旧是那几张方桌,几把椅子。罗锅掌柜立在一旁,开口问道:“官爷,你们到底要在小的店中,寻找什么?”
官差不理罗锅,问一旁的黄如海:“这间屁大的店铺,如何藏着一个大大的会馆?今日,你找,找不出来,回到大堂,扒了你的皮。”
黄如海掀开通往后堂的门帘,向里面张望,不看还好,一看,登时傻了眼,却见后堂是一间小小的厨房,灶台劈柴,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不穿衣服的女人,在哪里?”官差怒道。
“这个……”黄如海也傻了眼,用手在墙壁上不停地摸索,想要寻找暗门,机关之类。找了许久,却是一无所获。
“死心了吗?”官差冷言冷语。
“……”黄如海一时无语。
“跟我们回大堂。”官差拽着黄如海脖颈儿上的锁链,将他拖回了大堂。
大老爷问明事情的经过,冷笑一声,说道:“大刑伺候。”
黄如海被人按倒在地,板子落在屁股上,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招不招?”大老爷问道。
“大老爷,小的冤枉。”黄如海嘴角淌着血,说道。
“接着打。”大老爷再无二话。
又是一顿毒打,黄如海趴在地上,心中寻思:若是这般下去,只怕会被人活活打死,不如先应下罪名,作为缓兵之计。此时,二妹应该已经听闻了我的遭遇,一定会想办法营救我的。想到此处,黄如海打定主意,开口说道:“大老爷,别打了,我招,我全都招了。”
大老爷听罢,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受这等皮肉之苦!”
于是,黄如海当庭招认,自己见色起意,间杀了少女。
一旁负责记录的主薄将写好的供词,送到黄如海的面前,要他签字画押。
黄如海望着眼前这份供词,颤抖着手,按不下去。大明朝的审讯,重口供,不重证物,这份供词签字画押之后,等待自己的只有一个命运,那便是秋后问斩。
“你到底按不按?”主薄催促道。
“哎……”黄如海一声叹息,咬着牙,闭着眼,在供词之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上来两名差役,给黄如海换了一副八十斤的枷锁,拖下堂去,关进了死囚牢。
黄如海独自一人,坐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囚牢中,失声痛哭:“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为何会落得这般天地。”
忽然间,黑漆漆的牢房中,出现了一阵琐碎的响动。黄如海听见动静,抬头望去,却见粗糙的墙皮之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那张人脸越来越清晰,竟然是自己的妹妹黄如英。
“妹妹。”黄如海惊喜道。
“嘘,小点声,想把牢头引来吗?”黄如英扭动着身躯,从墙皮中钻了出来。立在哥哥的面前。
“妹妹,救我。”黄如海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回事?为何会弄成这般惨状?”黄如英心疼道。
黄如海流着眼泪,将事情的经过,一字不漏地讲给妹妹听。
黄如英听得直皱眉头,开口说道:“哥哥,不是当妹妹的说你,行走江湖,能不能加些小心。即便是天上真的会掉馅饼,难道会落在咱们这样的人的头顶吗?那个刘玉成明明就是在设局害你。”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我是真真领教了城隍庙那群人的险恶。”黄如海垂泪说道。
“你自己说,接下来,该怎么办?”黄如英望着哥哥,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找到那个害我的刘玉成,找到那间豆腐坊。就能证明我的清白,我没有杀人。”黄如海说道。
“找到那个刘玉成,这个事怕是不太容易,偌大的望舒县,随便找个地方一藏,去哪里寻。”黄如英说道:“可是,真的如你所说,那个什么什么豆腐坊,规模那么大,怎会凭空消失?”
“这个事,真是十分的邪门。”黄如海一脸的迷惑。
“哥哥,自己保重,这件事,交给妹妹来处理吧。”黄如英说道:“我一定倾尽全力,还你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