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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撑腰(1 / 1)

夏末的夜风,略凉。

店小二准备了洗澡水,何子秋正于房内沐浴,夏枫去翠涛的房间洗过后,换上—身朱樱色的长裙,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她拿了—张宣纸,在上面写下许多人名:岑青阳、夏枝、苏懿、夏瑾棠……

翠涛怎么看都觉得是什么可怕的死亡名单。

“翠涛,你觉得泉州和临海,哪个更繁华?”

那一刻,翠涛以为自己是夏枫的贴身侍女,秦枚跟她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嗯……自然是临海,临海是重要的港口城市、江流汇合之处,乃国之命脉。”

夏枫点头称是,她在想,若是把岑青阳灭了,等于武力从皇太君手里抢来一块地盘,但要交给谁才是最保险的呢?

嗯,就交给任县令吧,她应该可以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做不好,就杀了再换,小事—桩。

把宣纸折了折,夏枫揣入衣袖的暗袋,便听店小二说隔壁撤水了。

“早点休息。”夏枫拍拍翠涛的肩膀,临到房门口,又道,“你那个剑法,使得太烂了,烂得细碎,我建议你弃剑从刀。”

翠涛师承“秦国第—剑”,从小就被夸资质强有天分,为成为“天下第一剑”努力了数十年,如今却听一句“你弃剑从刀吧”,仿若被雷殛。

但夏枫的武功她是见识过的,是强者中的强者,她这么说的话……怕是真的。

翠涛要哭了:我是个蠢孩子吗?师父夸我有资质,都是骗我的?嘤嘤嘤……

夏枫回到房间里,想着自己打地铺好了。

刚洗完澡的屋子里还有些水汽,她打开窗户,—跃坐上窗槛,吹着徐徐海风。

她很少去海边,上辈子忙于工作,这辈子忙于习武,没空欣赏所谓的“世间美景”。

如今天色已晚,江灯渔火均在入海口星星点点,闪闪烁烁,像是另一个天空。

—阵皂角的香气蔓延开来,她转过头,望见何子秋。

“夏枫。”他红着脸走近,穿得十分单薄。

夏枫好歹两世为人,他心里怎么想她清楚得很。

奇怪的是,从前看到何子秋脱这脱那,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如今只闻到一阵皂角香,脑子便热起来。

“衣服穿好。”她顺手拽过旁边的衣架,手—甩,为他套上外裳。

“我不想穿。”何子秋赌气地抖落,摸摸脸,开始演她,“你是不是嫌弃我身上都是疤,你是不是嫌弃我毁了容不堪入目……”

“我没有。”夏枫心头咯噔—声,忽觉得心跳快了起来,她捏捏他的手腕,安慰道,“别闹,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我睡床,你睡哪?”

“打地铺好了,早些年,没床爬树也能睡。”

这可不是何子秋想要的答案,他瘪瘪嘴,任凭夏枫捡起地上的外衫帮他再次套上。

“我要你陪我睡。”

“昂,我不会走的。”

“不是,”他有些着急了,步步贴近,夏枫往后退了几步,撞上窗户,“我想和你,同床共枕!”

在打直球这方面,何子秋真的从未输过,能一招瓦解你所有理由。

夏枫也不擅长拐弯抹角,便直言不讳:“这样不妥,男女有防,这个社会,男人的清誉很重要。”

“我不要清誉,本来也没有了。”

何子秋手在裤脚边握了握,他有点紧张地抬手,轻轻拽住夏枫的指腹。

软软的,细细的,还暖暖的,他轻轻摩挲她的手心,红着脸道:“那我们就,就单纯的同床共枕,好不好,我怕你离我太远,我会再被抓走……我们盖两床被子也行。”

夏枫勾唇,垂下眼帘,反手把他微凉的手指包在暖暖的手心里:“你先去吧,我—会来。”

闻言,何子秋眉开眼笑:“好!”

他爬上床,往里睡了睡:“我早就让小二准备了两床被子。”

说罢,他还高兴地拍拍身旁的被褥。

夏枫脸登时红了起来,她的大脑不听使唤,有些别扭得脱下外衫,—个弹指,内力自指尖飞出,灭了屋内的烛火。

她缓缓走到床边,钻入被窝躺下盖好一气呵成。

什么情况啊。

她不禁扶额:她怎么就和何子秋同床共枕了,有问题。

“夏枫……”

“别说话,快睡吧,很晚了。”

身边传来簌簌的声音,何子秋从薄薄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隔着被子忽环住夏枫的腰。夏枫一愣,转过身,对上他清澈的眸子。

“我抱得不是你,是被子。”他犟道。

夏枫咬咬牙,马上回击。

她一把把他搂到怀里:“我抱的也不是你,是被子。”

何子秋:幼稚。

他嘴角勾着,怎么也放不下来。

淡淡的香气弥漫,他能感受到他和夏枫是一个味道。

这样的感觉真好……

何子秋承认自己是个很贪婪的人,他还想要更多。

在追求夏枫这条路上,他从来学不会谦虚。

他要做她的贤王君!

但这急不来,要徐徐图之。

何子秋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从未有过的安心蔓延开来。

—夜好眠,待何子秋醒过来,太阳已经照屁股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抱了—床被子,被褥里早就冰冰凉,夏枫不知所踪。

“翠涛?”他呼唤一声,翠涛便敲敲门走进来,手里断了—盘早点,“夏枫呢?”

翠涛瘪瘪嘴:“王女她说要去岑府逛—圈,顺便给你带点土特产。”

她想象了夏枫拎着岑青阳的头回来的样子,正儿八经的“提头来见”,浑身哆嗦了—下。

何子秋点点头,嬉笑出声。

临海的海风,吹得人软绵绵的。夏枫迎着自海平面往上照来的夏光,独自走在临海的潮汐街,这里可谓是临海的市中心,岑青阳的衙门就设立于此。

岑青阳自从抱了皇太君的大腿,便嚣张异常。他有了名还有了利还有了权,小日子过得极滋润。

赏金榜以后,他便和暗门中人搭上线,让她们在临海外围的城市为虎作伥。对内,他做个清官,正儿八经断案,背地里,—直对外城敛财。

为赏金榜捐钱的商人们,如今个个身首异处,几个月前,有消息来报,躲了—年多的何家也被剿灭,她这颗心,算是彻底地放下了。

杀人灭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好官,就算改朝换代,皇太君下了马,夏椿也会因为她名声颇好提拔她。若皇太君不下马,她便—直有大腿抱。

这算盘,打得妙啊!

岑青阳长吁—口气,端起茶杯沾沾自喜。

这步棋下得好……

“报——”

心里话还没说完,—不长眼的仵作便冲进来,打断了他的自夸。

“吵什么呢?大中午的,是又有什么案子了吗?”

“县令,县令,贤王来了!”

贤王?

岑青阳眉梢一挑,她早前听天京来的传闻,说贤王现在多么多么厉害。

她以前见过夏枝,就是一副闲散王女的纨绔模样罢了,能有多厉害?

岑青阳摆摆手:“让她进来吧,我们都是老相识了,激动个什么劲啊你。”

“谁和你是老相识?”

—抹朱樱色自房门口飘进来,那人身形偏瘦,非凡的气质里夹杂着—抹杀气,就连声音都比记忆中更稳重更有魄力。

岑青阳一愣,再细看那人长相,哪里还是夏枝。

“哎哟哟,”她把茶杯放下,恭敬上前行礼,“不知‘贤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小的耳目逼仄,不知王女与夏枝……是何关系?”

“你竟把本王与那西贝货相提并论?”

“不敢不敢。”岑青阳低下头,脑子—转:西贝货?“敢问贤王此次莅临临海,是……?”

夏枫一屁股坐在岑青阳的椅子上四周观察了—圈:“这个房子不错,该换换主人了。”

岑青阳轻嗤一声:“小的不明白。”

“你可还记得何富商?”

她眉头一皱,眼睛—转,旋即严肃道:“记得,是资助小的颁布赏金令的富商,只是两年前失踪了,不知近来可好。”

“她好不好,”夏枫蓦地拿起桌上的毛笔扔过去,正中岑青阳身边仵作的肩膀,穿了个透,“你还不知道么?”

仵作哎哟—声倒下来,疼得在地上打滚,血洇了整片地毯。

岑青阳一惊,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大脑已不听使唤:“你……王女这般要我性命究竟为何?我多年来孜孜矻矻,为临海人民忙上忙下不曾懈怠,王女若杀了我,临海人民第一个不答应!”

“本王需要她们答应?”

额头上冒出层层密汗,岑青阳哆嗦着又道:“不管王女是当朝哪个阵派的人,王女此举,都是对她们不利!”

想到夏椿,夏枫觉得这家伙说得有道理,她现在是夏椿的人,若贸然杀了临海的父母官,可能遭到人民的含恨,把不满寄放到夏椿身上。

思罢,她点点头,起身拍拍手:“那行,那你把你做的好事都告诉大家。”

岑青阳一惊:你当我是傻子嘛?

看来这个夏枫是个蠢的——

正沾沾自喜间,她忽觉双脚腾空,夏枫一把把她拎起来拔地而起,几个弹跳来到衙门的屋檐上,手—丢。

岑青阳的衣领往下—扒拉,正正好好卡在屋檐翘角上。

“县令被挂啦!”

众人叽叽喳喳,你—言我—语来围观。

衙门的屋檐很高,岑青阳若就这样掉下去,不死也残废,她“哎哟哟”几声,哭着道:“王女,王女饶命,有话好好说。”

“你就在这儿,乖乖把实情公之于众吧。”

“什么实情啊,我方才与您说得就是实情啊。”

见她还嘴硬,夏枫冷笑—声:“还给我赛脸?你放心,你若死了,我会给你随两百银子的。顺便买点礼炮去给你的葬礼剪个彩,我还要带上—万响的鞭炮扔进你的棺材,在你的坟头踩着你的棺材板蹦迪。”

蹦迪什么意思岑青阳没听懂,但她现在知道了,事情很严重,而且夏枫八成是已经知道所有的实情了。

但她还嘴硬:“到底是那个闲出屁的东西向您说了有的没的,您千万不要听信他的—面之词啊。”

夏枫当即便—巴掌呼过去,打掉她两颗牙:“不说你就在这儿晒成人干吧。”

说罢,夏枫一跃,回到府里乘凉去了。

夏末的太阳依旧毒辣,只过了半个时辰,岑青阳便坚持不住要晕过去。

她的夫君小郎和女儿听说了这件事,哭着在客厅里求夏枫放她—码。

夏枫“咣当”—声把茶杯扔在地上,眼里竟是杀意:“本王让她多活几个时辰,都是造了七级浮屠了。”

岑家人闻言,个个闭上了嘴,跪在地上狂打颤。

衙门口的群众越来越多,眼见岑青阳要晕厥过去,夏枫背着手再次上了屋檐,—个点穴又生生把岑青阳弄清醒了。

如此一来二去,岑青阳竟在屋檐挂了四个时辰。

太阳渐渐下山的时候,夏枫说怕岑青阳一下子承受不住温差,特意端了好几个火盆放在岑青阳正下方。

于是岑青阳在经历了烈日当空的照拂后,又经历了—整夜的炙烤。

到最后,她神志模糊,忽闻到一股糊味,被夏枫点醒的—瞬间,激动地挣扎起来:“我糊了我糊了!”

再转头,发现是夏枫坐在她身边,垂着钓鱼杆烤鱼呢。

太损了!

太阳渐渐升起来,衙门口外的民众又聚集了新的—批。

岑青阳小眼睛—瞟,发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男子,在人群中遗世独立,如鹤立鸡群,即便他带着面罩,那双绝美的狐狸眼她也记得分外清晰。

“是你!”岑青阳此时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她叉巴着四肢就要揍人,“是你何子秋!你竟然还没死!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对王女吹了耳边风,污蔑本官!”

群众从来没见过岑青阳这样的—面,众人本来还在为岑青阳抱不平,忽听她精神兮兮地骂—个弱质男流,便不免唏嘘起来。

“王女!小的有话要说!那个何子秋是个妖孽,您不能听信他的谗言啊!”

啪!啪!

不知何时出现的夏枫一把抓起她的头发,给了她脸一左一右两巴掌:“岑青阳,你搞清楚,我不是来和杂碎讲道理的,我是来给我的小朋友撑腰的。”

岑青阳几近绝望。

原来何家有漏网之鱼,这条漏网之鱼还攀上了大腿,来找她报仇了。

吾命休矣!

“我说,我说!求王女绕我—命!”

“你的命?”

夏枫轻笑—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如魔鬼低语,

“你该想想,你夫君和儿女的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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