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即将步入结尾,宿枫这几天跟黎乐望跟的很紧,无论是上下学,还是去厕所,黎乐望虽然很受用,但不免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寻常。
原剧情中的三月末尾,会有一个重大的剧情节点,那是黎乐望悲惨事件的开端,宿枫没法和他解释,便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他。
那是月考过后即将放假的前一天放学,黎乐望和裴子迟的矛盾已经到了临界点,裴子迟在放学的时候蹲守了黎乐望。
那只是一个剧情,但宿枫所处的是真实世界,他不能完全的信任剧情发生之前,黎乐望都是安全的,黎乐望这两年长个了,但动手打架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上裴子迟绝对是会吃亏的。
宿枫改变了不少剧情,平摊了裴子迟对宿枫的针对,不知道后续是否还会那样发展。
“宿枫。”黎乐望突然把脸凑近了宿枫,琥珀色的瞳孔清澈,荡漾着宿枫的倒影。
下课了,教室里的同学打打闹闹,有些吵,前排有女同学聊着爱豆,后排有男生吃着辣条,然后被其他男同学瓜分,教室里的小角落仿佛和外界隔离了,丝毫不被打扰。
宿枫拉着凳子往旁边挪了挪:“怎么了?”
这明显躲闪的动作让黎乐望有点伤心:“我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
自从上次打完网球过后,“小宝贝”就在黎乐望这里过不去了,时不时拎出来说两嘴,但宿枫还是没习惯,每次听到心里都会扑通一下。
“望望,你是我的小宝贝啊!”黎乐望前桌来凑热闹,黑框眼镜在前两天换了更厚的镜片,看起来眼睛更小,说这话的时候还有几分油腻。
果不其然,黎乐望一脸嫌弃,趁着宿枫没有防备,挽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我只做宿枫的小宝贝。”
然后他对前桌摆摆手:“你滚开。”
他亲昵的动作做的自然而然,浑然天成,没有半点别扭,看起来很清爽,还有几分养眼。
一名路过的女生“咦”了声,“你们男生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叫兄弟情深,你不懂。”黎乐望前桌搭了句话。
黎乐望接上:“你不懂。”
宿枫面色不变的推了推黎乐望的脸。
几番闹腾过后,黎乐望老实了,他问宿枫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休息黑眼圈都出来了,宿枫“嗯”了声,黎乐望拿出了他的水杯,道:“喝口茶提提神。”
宿枫:“你还带这玩意?”
黎乐望:“我妈带回来的茶叶,硬是给我塞了一杯,我又不爱喝茶——”
他声音忽止,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宿枫嗤笑一声:“你对我挺好啊,你不爱的都给我。”
“没有啊,你想要的话,我自己都可以给你。”黎乐望托着下巴,笑着看向他。
他总爱开这种似是而非的玩笑话,宿枫扫过他的脸,抬手捂住了他脸颊,黎乐望睁大眼睛,一动不敢动:“你干嘛?”
“验货。”宿枫收回了手,接过他的杯子,他本想把自己杯子里的水倒了,黎乐望拦住了他。
黎乐望:“你倒了做什么?这水不是你早上才去接的吗?”
宿枫下巴指了指黎乐望的杯子:“把你那的茶倒过来。”
黎乐望不在意道:“不用,你直接用我杯子喝就成。”
宿枫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杯子:“那你用什么喝水?”
黎乐望理所当然道:“你的啊,怎么,你嫌弃我啊?”
“不嫌弃。”宿枫重新坐下,把杯子放在了他桌上,“我喝过的。”
“我知道。”黎乐望说,“我又不瞎。”
他哼着小曲,把杯子放在了桌角的位置,又似乎觉得不太保险,又把杯子放在了抽屉里。
宿枫看着他有些雀跃的模样,喉结滚动,握紧了手上还带着温度的茶水杯子,心跳的有些快。
黎乐望这光明正大的样子,仿佛只是他多想。
真的是他多想了吗?
宿枫丝毫不知,黎乐望正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即便心虚,也依旧是光明正大的模样。
宿枫克制得过了头,在某些方面会特意留意,造就了黎乐望认为宿枫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的想法。
因为宿枫不知道,所以他肆无忌惮。
一个克制隐藏过了头,一个主动坦然过了头,生生的将彼此暧昧的猜测抹杀在了摇篮里。
下一节课是化学课,一节课中,黎乐望拿水杯出来喝了四五次水,宿枫都快怀疑他是不是要渴死了。
到了下课时间,黎乐望本想去上厕所,却被化学老师叫住。
贾双思第一天任课时,得知黎乐望是化学课代表,这一个多月以来倒是没表现出太大的反常,但宿枫依旧是紧盯着,如同狼看守着属于自己的猎物,旁人碰不得。
贾双思和黎乐望说了几句话就放他下来了,然后拿着东西准备离开教室,从外边来看,贾双思为人师表,目前并没有进入书中剧情的倾向。
直到他要离开教室时,回了一下头,视线落在了正从讲台上往下走的黎乐望身上,看他视线的角度,是落在黎乐望的臀部。
宿枫蓦地握紧了手上的笔。
不是错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种违和的,令人不适的打量。
很快他便转回了头,仿佛只是随意的一看,若不是宿枫一直在盯着他,只怕也是会错过他这短暂的打量。
“宿枫,我去上厕所,你去不去?”黎乐望走到他身旁,“怎么了?你脸色这么差?”
宿枫看了黎乐望半响:“小傻逼。”
他起身从座位上起来。
“你再说一句试试。”黎乐望戳了戳他肩胛骨。
宿枫没理他,他上前勾住了宿枫的肩膀,把他带的往下趔趄了一下,宿枫拍掉了他的手,黎乐望又锲而不舍的搭了上去。
“我妈过两天又要去出差,一周都不回来,放假我能不能去和你睡啊?”黎乐望问。
宿枫:“你是小孩吗?”
这句话显然是在嘲讽,黎乐望丝毫不介意:“你觉得我是那我就是。”
嘲讽对厚脸皮是没有效果的。
宿枫:“……”
黎乐望:“一个人在家我害怕啊,万一有小偷晚上摸进来劫色怎么办?”
宿枫:“……”
这种理由亏他想的出来。
出教室时,宿枫回了一下头,对上裴子迟的视线,对方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对上了宿枫的眼睛,又淡淡的挪开了视线。
相比他之前和黎乐望之间关系的水深火热,这些天他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更像是憋着劲儿攒大招。
三月月末,高二进行了月考,四月放假前夕,成绩还没出来,最后一节班会课,老刘站在讲台上,说着假期注意事项,底下的同学蠢蠢欲动,想放假的心就像鸟儿想要冲破鸟笼,翱翔天空嚎两声“我自由啦”。
宿枫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刘,低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是电话,备注“妈”。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没接,重新塞回了兜里。
老刘一宣布放学,班上学生们躁动了起来,带着早已整理好的东西,就准备往外面冲了。
黎乐望拆了一根棒棒糖塞嘴里,把书包甩到肩膀上,侧头对宿枫道:“走吧。”
“嗯。”宿枫起了身。
学校统一放假,放学期间,校门口来往都是学生,有夸张点的拖着行李箱准备回去,他们班就有人拖了箱子,箱子里装的不是衣服,都是书和试卷。
黎乐望和宿枫都只背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两人用的是同款,当初一块买的,他们并肩从教学楼下了楼,黎乐望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眼。
“我去接个电话。”他对黎乐望道。
黎乐望:“哦。”
宿枫走到了另一边人少的地方,接了电话。
“宿枫。”电话那头率先传来了女声。
宿枫:“嗯,妈。”
“怎么刚才不接电话?”
“我在上课。”
“你们学校能带手机?”
宿枫不说话了。
母子俩进行了一下没有营养的问候,宿枫他妈意识到刚才的话题有些太强硬,她转口问道:“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
宿枫:“就那样。”
“秦总……”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了一道声音,接着是他妈和旁人的说话声,不太清晰,宿枫等了会。
片刻后,秦雯雯在电话里道:“清明节你去给你姥姥扫下墓吧,我没时间,不回去了。”
宿枫:“……嗯。”
秦雯雯:“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好好学习,不要松懈。”
宿枫:“嗯。”
电话挂断了,宿枫把手机塞回去,他转头就见走廊下的黎乐望和化学老师贾双思在说些什么,贾双思手中还抱着一叠试卷。
宿枫走过去,叫了声“贾老师”,清越的嗓音有几分冷淡。
贾双思温笑道:“手机要没收哦。”
看起来就像是普普通通和学生打趣的老师,他和他们说了两句,就抱着试卷走了。
宿枫:“走吧,回去了。”
“谁的电话啊?”黎乐望跟上宿枫,往校门走去。
宿枫道:“我妈。”
“哦,咱妈啊。”黎乐望顺口就接了一句。
宿枫脚步一顿,黎乐望也突然反应了过来:“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宿枫就转头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结果越解释越乱,他叹了口气,无奈道:“知道了,是你嘴瓢。”
“反正差不多就那个意思。”黎乐望说。
这差的有点多。
宿枫还是给面子的没反驳他,看他那么想要解释,又想不出理由,结结巴巴的样子挺可怜的。
他不知道黎乐望那些似有若无的“破绽”,究竟是他不是那么直,还是真的只是没有意识到,但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黎乐望和他一样,不想改变他们现在的关系。
大概,是恐惧吧。
恐惧未知,恐惧改变,恐惧改变以后的走向,而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无论如何,眼下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在宿枫看来是这样的,忍耐对他来说,似乎不是多艰难的事。
回家路上,两人骑着自行车,黎乐望在说着他妈出差去了,今晚两人去吃点什么,宿枫心不在焉。
“吱——”
两道尖锐的刹车声响了起来。
“我操。”黎乐望飙了句脏话,只差一点,他就撞宿枫车尾了。
前面宿枫单脚支着地,抬头看着少年的几个不良少年,这条小道上人烟稀少,空地上堆着废弃蓝色油桶,少年或蹲或站,指尖夹着烟,吞云吐雾,中间那个身影是黎乐望他们熟悉得裴子迟。
裴子迟走到宿枫车头的位置,一脚踩在了他的轮胎上,他没抽烟,但双手揣兜里的动作看起来嚣张又欠揍,眉头上扬,硬朗的五官尽是挑衅。
“下车。”
宿枫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长腿从别后座划过,硬是把自行车营造出了摩托车的气场,冷峻的面上神情看起来不像好人。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对持。
原本的剧情中,他并没有和黎乐望一起回家,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心绪受到影响,独自乘坐公交车去了墓园。
而就是在这同一天,他在墓园看姥姥的时候,黎乐望被他们围堵,动手欺凌过后还不罢休,裴子迟把人拖回了他的租房,撒气侵犯了他,又被当成垃圾一样的扔在了门外。
在这之后的三天,黎乐望高烧不退,谁也没见,硬生生的熬了过去。
宿枫眼底似结了冰,蒙了阴郁的雾气,这些天来的忍耐,在这一天达到了顶峰。
他和裴子迟对视上,有时候不需要说话,气氛就已经足以旁人预兆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了,如雷池一般,越一步便会爆发。
黎乐望甚至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宿枫和裴子迟就动手了,那边上的不良少年有两个看热闹,有两个上来帮忙,黎乐望推开了自行车,随手抄起书包,一头冲进了里面。
他书包里塞着书,有点重量,甩出去勉强可以当武器,书包质量还不错,至少在他甩了十几次,带子才断了,他扔开书包。
和宿枫游刃有余不同,黎乐望打的有些吃劲,打到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挨了对方的攻击。
宿枫把他拽出去,让他离远点,没过片刻他又冲进来了,这个时候宿枫的话都不管用了。
黎乐望个高,平时经常打篮球,运动神经发达,也没吃太多亏,十多分钟后,边上的人跑了好几个,宿枫没管,他揪着裴子迟的衣领,把他压在地上,一拳接着一拳,裴子迟已经懵了,连还击的力气都没有。
旁边两个少年看着这架势,也不敢上前帮忙,他们来这撑场面,但也和裴子迟说不上是多好的兄弟,只是一起混着玩玩,像宿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和他们不是一类的“混”,他们不敢惹这种人。
就连黎乐望,都看得心惊肉跳,他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宿……”
出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还在打着颤。
少年额角碎发落下,侧脸轮廓线条锋利,眉眼带着冷意,变得不像学霸宿枫,和三四年前,黎乐望初见的宿枫重合了影子。
那时这一片治安还没那么好,宿枫初来乍到,被几个青年拦着要钱,他一言不发,黎乐望认出他是对面老奶奶家的外孙,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解围时,少年抬头说了一个“滚”字。
后来他们打了起来,宿枫的白色外套上沾了血,黎乐望在旁边看完了全场,他始终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他的脸上被阴影笼罩着,模糊不清。
而这次,黎乐望看清了,宿枫紧咬着牙关,唇角绷直,脸上面无表情,但身上散发着低气压。
“会死人的吧?”一个不良少年恐惧的后退了几步。
“裴子迟好像没动静了。”
“喂!快住手!”
“跑吧,别管他们了,他就是个疯子!靠,裴子迟也没说他这么疯啊。”
黎乐望的呼吸短暂的停了片刻,身上伤口的疼痛似麻木了,那种如临深渊的气息,从宿枫身上传达给了他,他扑倒宿枫身上,抓住了他那只手。
“够了,宿枫,够了,别打了。”
宿枫半垂的睫毛轻颤,掀起眼帘看向了他,眼底冰冷的气息令人心生畏惧,晦暗不明,黑眸仿佛幽深的井。
“怕吗?”宿枫声音嘶哑,握拳的手松开,轻抚了抚他的脸。
黎乐望没有躲开,他喉结滚动,“不怕。”
宿枫:“你怕我了。”
黎乐望:“宿枫……”
宿枫说:“你刚才怕我了。”
他松开裴子迟起了身,手指骨节破了皮,可见用力有多大,黎乐望看了眼裴子迟,他没有昏迷,眯着眼睛,神情空白,脸上鼻青脸肿,有些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另一边,宿枫捡起了地上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背了起来,他骑上了自行车。
黎乐望慢了他一拍:“宿枫,等等我!”
他们走后,裴子迟坐起来,偏头吐出一口血水,“妈的。”
说话间又牵扯到了嘴角的伤,身上似散架了一般的痛。
预知,到底是折磨,还是幸运?
大概是幸运吧。
宿枫很庆幸,能够阻止那一切的发生,但心底阴暗面却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心脏,他害怕那些事情发生,害怕黎乐望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被伤害。
他不喜欢黎乐望用那种眼神看他。
原本清澈的眸子,充斥着陌生、惊讶,因恐惧而睁大了眼睛。
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骑着车往前,没有再回头,他到了楼下,把自行车停好,没有上锁就进了楼内的电梯。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情况了。
被感性占了上风的大脑,凭借着冲动行事,在下手时依旧留了分寸,是他残留的理智。
他打开房门,关上了门,后背贴在门上,手因用力过度,这时还有些发抖,这老房子隔音一般,把耳朵贴在门口就能听到门外的动静。
片刻后,他听到走廊上有了脚步声,在他门前停了半响,然后走向了他对面的房间,开锁的声音很清晰。
他紧绷的肩头卸了力。
宿枫抬脚去了浴室,他把脏衣服脱下,扔进了脏衣篓里,然后一个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冷着一张脸,散发着赫人的戾气,他愣了愣。
气势加持,冷峻的五官变得凶狠,属于那种小孩看一眼就会被吓哭的状态。
他搓了搓脸,深吐出一口气,正要脱裤子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他背脊肌肉紧绷,侧过了头。
外面客厅敲门声不断响起,很有节奏,且力道不小,颇有他不开门就不停的趋势。
宿枫出了浴室,穿着拖鞋到了客厅门口,打开了一条缝隙。
安静的回廊上,黎乐望抱着医药箱,当他看到宿枫没穿上衣时,目光有些躲闪,“你没事吧?”
宿枫就挨了几下,全身上下总共加起来都没多少伤,他说:“没事。”
“哦。”黎乐望抬着头看他的眼睛。
这会儿宿枫状态看上去虽然还是不太好,但比刚才已经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哪受伤了没?”黎乐望问。
宿枫:“没。”
黎乐望:“那你,你让我看看。”
宿枫把门拉开了些,黎乐望看了看他上半身,没有伤口,他视线下滑,脸红别开视线,小声道:“你裤子扣子开了。”
宿枫裤拉链还好好拉着,裤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整个人气压有点低,散发着和平时不一样的魅力。
“我要洗澡了。”他说。
刚才在地上打了滚,衣服脏了,身上也出了一身汗。
黎乐望:“哦,好。”
宿枫要关门时,黎乐望又抬手用手肘抵住了门,宿枫没用力,他抬了抬眼:“还有什么事?”
黎乐望顿了顿,像在找借口,半响直言:“我要进去。”
宿枫:“……你家在那边。”
“我妈回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会担心的。”黎乐望说,他脸上带着伤口,打架的痕迹挺明显的。
宿枫静默片刻,问:“阿姨不是出差了吗?”
黎乐望:“……”
这大概是他谎言被戳破最快的一次。
“我不管,你让不让我进?”黎乐望无赖的用肩膀抵着门。
宿枫松开手转了身,黎乐望如愿推门进来了,乐颠颠的关上门,抱着医药箱进来了,他身上的脏外套已经脱了,这会儿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t恤里面还有一件短袖。
这是他跟宿枫学的,宿枫就喜欢在里面套短袖,无论外面穿多厚,里面都得是短袖或者背心,反正不能有太长的袖子。
他进门后,转头就看到了宿枫手臂上的纹身。
黑色的渐变,位于上臂靠近肩膀的位置,像是花,是雏菊?还是向日葵?
底下的根缠绕手臂,夏天穿短袖正好可以遮住,他看到了,但眼下不敢问,也不敢细看,上次宿枫不想细说,他怕踩到雷点。
不等他看清,宿枫已经进了浴室。
黎乐望进来了,就蹲这不走了。
——他又忘了带钥匙出门。
晚上他在宿枫这洗了澡,和宿枫一块写作业,下午那事之后,宿枫就没怎么开口说话,黎乐望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次次开口都要先在脑子里过一遍。
晚上两人睡觉时,宿枫背对着他关了灯,黎乐望在夜里翻来覆去,动静不小,被子也跟着被扯来扯去,宿枫根本睡不着,越躺越清醒。
他问:“还睡不睡?”
黎乐望小心翼翼的说:“你没睡着啊?”
宿枫:“能睡着的那是猪。”
平淡的声音中根本听不出这是在嘲讽还是陈述事实。
黎乐望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翻身面对着宿枫的后背,抬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宿枫,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宿枫:“没。”
黎乐望手指戳来戳去:“真的没生气?”
“没生气。”宿枫道。
“那你怎么也不等我,骑车骑那么快。”黎乐望问。
宿枫:“那个时候不冷静。”
黎乐望:“啊?”
宿枫:“没什么。”
他就是不想看到黎乐望害怕他的神情罢了。
“没生气就好。”黎乐望一条腿搭在了宿枫身上,片刻后,他解释道,“我那个时候真没怕你。”
“我就是……”他绞尽脑汁,说,“就是好久没看到你那样打人,有点震惊,你知道吧?我真没怕。”
“怕也没事。”宿枫道,“不用解释。”
黎乐望有些郁闷的说:“你不信我。”
宿枫:“……信。”
他声音轻飘飘的,但很有可信度。
作为朋友而言,黎乐望不应该这么着急的和他解释,但也不排除他很在乎他的原因。
黎乐望没有再说话,最后他睡着的时候,宿枫有没有睡,他都没有印象了。
第二天早上,宿枫就已经恢复了常态,这两天他们就在一块写作业、学习,中途偶尔玩游戏放松,没怎么出过门。
晚上洗过澡后,宿枫就拿着棉签给黎乐望上药,他脸上有几处伤口,嘴角的伤最明显,其他都是细小的划痕,也不知是哪个不良少年还留了指甲。
黎乐望乖巧跪坐在床边,把脸伸到宿枫面前,宿枫垂眸,拿着棉签触碰黎乐望的嘴角,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黎乐望正肆无忌惮的扫过他脸上的每一寸。
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高挺鼻梁好看,薄唇带着点淡粉的颜色,喜欢,似乎无论从那个角度,宿枫都帅炸了。
距离得太近,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谁也没有说话。
黎乐望察觉宿枫抬眸时,他就垂下来眼帘,宿枫给他脸上上完了药,看了他一眼,“趴着。”
“哦。”黎乐望熟稔的拉上衣服,露出了背上青紫痕迹,宿枫把药酒倒在了掌心,给他揉散淤血,才下手,黎乐望就已经哼唧着了。
他就小声哼唧,他也不说疼,但这样更惹人怜爱。
宿枫:“下次打架躲远点。”
黎乐望:“那不行,我是那种没义气的人吗?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他们打。”
宿枫:“……我是揍他们,你是被他们揍。”
他顿了顿,下结论道:“亏。”
“放屁!你是没看到我打他们的时候有多牛逼,左手一拳,右脚……嘶……轻、轻点。”黎乐望放弃吹牛了。
宿枫给他上完药,去浴室洗手,好半天没出来,黎乐望都在床上趴着玩了好一会儿手机了,有点尿急,他下床去卫生间,刚到浴室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水声。
“宿枫,你在干嘛啊?”黎乐望在门口问。
里面没声,他贴门口听了会,压低声音说:“我进来了啊。”
宿枫没应,那就是答应了。
都是男人嘛,而且他尿急,宿枫会理解的。
他推开一条缝,悄咪咪的往里看。
门打开的瞬间,宿枫似有所察,偏头看了过来,他穿着背心,沾了水贴在了身上,水流从他脸上滑落,黑发被他撸到了脑后,偏头看来的眼神充满了攻击性。
黎乐望甚至都没看到太多,“砰”的关上了门。
脸上快速的在升温,他“哒哒哒”的跑回卧室,扑到了柔软的大床上,在床上滚了几圈。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嗷。”
他干坏事了,但是为什么这么兴奋,他是变态吗!!?
宿枫在几分钟后出来了,黎乐望盘腿坐在床头,戴着耳机玩手机,耳朵绯红的颜色还没褪下去,宿枫走到他面前:“你……”
“啊。”他摘下耳机,做贼心虚,率先解释,“我刚才尿急,在门口叫你你也不应,就开门了。”
宿枫看了他半响,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哦”了声拿着干毛巾擦头发去了。
黎乐望看着他的背影,悄然吐出了一口气。
四月三号那天,宿枫早上起来后,换掉了休闲的居家服,穿上一身黑的运动风格套装,黎乐望洗漱完出来,看见他这一身,瞬间感觉到了不同。
“你要出门吗?”他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
“嗯。”宿枫戴上了鸭舌帽,道,“去墓园。”
黎乐望:“今天就去?”
宿枫:“嗯。”
黎乐望道:“那你等等,我也换身衣服。”
宿枫下巴朝另一边点了点,“给你放床上了。”
一个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墓园外,宿枫低头划了一下手机,手中捧着一束花,他付了款推开车门下车,另一边的黎乐望也下来了。
宿枫情绪看起来还行,黎乐望陪他扫墓后,就自觉去一边等着他了,宿枫每年都会在墓前站上几分钟,什么也不说。
两人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他们来时是打车,回去得时候坐的公交车,两人坐在公交车上,宿枫偏头看着窗外,左耳被塞进了耳机,黎乐望的手指似有若无的划过他的耳垂,他抿了抿唇。
耳机里播放着一首轻快的歌曲,宿枫偏头看了黎乐望一眼,黎乐望朝他笑了笑,没心没肺的样,却比谁都细腻。
宿枫转开了头,窗外的光照在他侧脸上,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车行驶过了第三站,他左边肩膀一沉。
黎乐望的脑袋搭在了他肩头。
宿枫垂眸。
睡着了吗?
黎乐望呼吸轻缓,额角黑发落在了眉头,心跳的有些快,两人就依着这样的姿势,坐了一段距离,十字路口,车子转弯有些急,黎乐望的脑袋往下掉,他正要“醒来”,脸被一只干燥温热的掌心托住了。
他险些乱了呼吸的节拍,在醒来和不醒来挣扎了一下,选择了后者,不知不觉僵直了背脊,心虚不已。
黎乐望没睡着。
宿枫在托住他脸的瞬间就发现了,他停了两秒,见黎乐望没有要醒的意思,把他的头重新放回自己的左肩,他侧过头,鸭舌帽帽檐扫过黎乐望的头发。
耳机里的音乐声似变得模糊起来,他扫过黎乐望偶尔颤抖的睫毛,紧绷的嘴角,感觉到了他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的重量明显比刚才轻了。
装睡吗?为什么。
直到他们快到站时,宿枫才“叫醒”了黎乐望。
宿枫和黎乐望不一样,倘若黎乐望发现宿枫这样装睡靠他肩膀,定然下一秒就会打趣,前提是他能发现,但宿枫不会,他怕说错话,怕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僵硬奇怪,即便心里有了猜测,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前,都不会轻易说出口。
短暂的假期过去后,裴子迟又消失在了班级里。
黎乐望脸上的伤淡了很多,旁人问他他也只说是不小心撞的。
宿枫的目标不只有裴子迟一个,他先前托人去查贾双思为什么会到这个学校任职有了消息,对方说贾双思是因为被同学联合举报,才来到了这个学校,他离职没有太清楚的原因,听说是骚扰同学,但这是小道消息,官方不曾有说明。
周三,黎乐望抱着化学作业,准备去办公室,宿枫帮着他一块去了,贾双思在办公桌后备课,黎乐望放下作业,准备离开时,宿枫让他先走了,他借口问了贾双思几个关于学业上的问题,注意力一直在贾双思身上。
也许是他盯得太有目的性,贾双思推了推眼镜,笑着看向他:“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
“没。”宿枫视线落在题上。
“按照你的水平,不会这种基础题都不会吧?”贾双思一副看透他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吧,有什么事?”
宿枫偏头看了眼他的手,这动作没有太过界,可他们也没熟到这份上。
“没事了。”他直起身,“老师,我先走了。”
“行,下次有什么不会,可以再来找我。”贾双思声音温和,也不介意他这冷淡的态度。
他回到教室时,一眼就看到了黎乐望趴在他桌上,偏头和前桌说话,但又透着几分被抛弃的老狗落寞,他走过去,黎乐望直起身:“你哪道题不会,以后我给你说呗,找老师多麻烦。”
“起来。”宿枫踢了踢凳子。
“不。”黎乐望手伸直,拉住了桌子的另一头,凳子前后摇摆,“你的位置坐着舒服。”
少年手腕上的骨节凸出,看起来有些太瘦了,又带着骨感美。
宿枫瞥了眼,收回视线:“你凳子上有玫瑰。”
“啊?”黎乐望还真低头看了眼,“没有啊。”
宿枫:“带刺。”
“噗。”黎乐望前桌笑出声,“我操,宿枫你是不是被黎乐望传染了,这笑话真够冷的。”
“谁笑话冷呢!你给我好好说话。”黎乐望警告威胁他的前桌,慢吞吞的挪回了自己的位置,还拍了拍宿枫的凳子,恭恭敬敬伸出手,“您坐,您坐。”
宿枫坐下后,黎乐望就拿出了化学习题册,格外好为人师道:“说吧,哪题不会,我给你讲。”
宿枫:“……”
他面无表情的指了一道题。
黎乐望转了一下笔,把习题册推到两人桌子中间,“我跟你讲……”
他小嘴又开始叭叭不停了,宿枫给面子的听了几声,就开始一心二用的走神了。
黎乐望说完了解题步骤,瞥了眼宿枫,视线在他鼻尖、唇上划过,又被烫到一般挪开了视线。
他舔了舔唇。
好想亲。
想很久了,但也许是最近太久没有抒发,他想的频率越来越高了,特别是最近几天都跟宿枫睡一块。
他好变态。
……
黎乐望蹭宿枫的床快一周了,他妈妈也快要回来了,这天晚上他刚和妈妈打了电话,晚上睡觉时,有些睡不着。
他和宿枫睡过不止一次,宿枫以前拒绝的很坚决,后来也就随他了。
夜色静谧,许久,黎乐望轻轻的翻了个身。
“宿枫。”他用气音唤道。
宿枫没应,似是睡沉了,呼吸都没变化,黎乐望深吸一口气,他抬起手,轻轻碰到了宿枫的唇,隔了会儿,支起身慢慢靠近。
贴在宿枫唇上的手没拿开,他的呼吸紊乱,紧张之余,又有几分羞赧。
就借位一下,他不碰宿枫。
他保证不碰宿枫,不玷污他。
黎乐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变态就变态吧。
憋死他了,反正宿枫睡着,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也不会知道。
对。什么也不会知道。
短短几秒,黎乐望的脑海里已经划过了许多的想法,他舔了舔唇,借着月光,看到了宿枫唇的形状,然后他虔诚的,吻上了自己的指尖。
床上被褥有着宿枫身上的冷香,黎乐望屏住了呼吸,却还是觉得浑身都被这香味包裹着。
他抬了抬眸。
在深沉的夜色中,这间小小的卧室里,黎乐望心跳如雷,抬眸对上了宿枫黑色的瞳孔。
清醒、透彻。
作者有话要说:黎乐望:心脏骤停。
来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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