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桌子被一脚踹开,在地上划出了一段距离,凌熠从沙发上起了身,牵连到身后,腰间一阵酸麻,他没管,几步走到萧絮面前,抽掉他手里的手机扔在了沙发上,仿佛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爆炸的边缘徘徊。
手机落在柔软的沙发上,弹了两下,屏幕还亮着。
萧絮侧头看过去,一张脸又被凌熠用蛮力掰过来。
他垂眸,昏暗的光线下,视野当中是凌熠微张的唇,艳丽的颜色,轻喘着气息,带着烟草味。
他本来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不过放在凌熠身上,却又觉得很好闻。
“萧絮,你真是厉害啊。”凌熠不怒反笑,说话的语气里却带着咬牙切齿气和急败坏,“怎么?我钱给少了?你说啊,要多少,这么着急找下家。”
萧絮睫毛颤了颤,掀起了眼帘,晦暗的眸光闪烁,专注又探究的看着凌熠,“为什么这么生气?”
凌熠燃烧的气焰灭了一瞬。
为什么这么生气?
为什么……
“你拿了我的钱,就是我的人,我不能生气吗?”
没错,是这样的,本该是这样的——但现在不是了。
凌熠这些天都不对劲,萧絮像是他的安抚物,他负面情绪高涨时,只要有萧絮在,似乎很快就能安抚下去,就像今天下午一样。这很不对劲,包括他无意识在萧絮面前卸下全身防备,他知道事情失控了,但他却任由着它失控,装作不知。
而现在面对萧絮的问题,他避无可避的与自己的内心坦诚相待。
他在乎萧絮,他也开始不想放他离开了,甚至无法容忍他有想要离开自己的想法。
凌熠话里给的理由很充分,萧絮看着他像愤怒的小兽一样的瞪着他,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很紧,指尖泛着青白,仿佛随时都会给他一拳。
“当然可以。”萧絮勾着唇角,眼睛弯了弯,他抬手握住了凌熠的手,轻轻的掰开,“我没答应他。”
凌熠眯眼顺着力道松开了他,想看看他还能怎么狡辩,萧絮走到沙发那,弯腰把手机拿起来,开锁递给凌熠,凌熠接过一看。
在那条消息前面,还有好几条消息,而萧絮在之前就已经和对方说过没有时间,不过是对方想要萧絮,愿意加更多的钱。
宛若一场突然开始戛然而止的闹剧,结局显得那般可笑,可凌熠看到了消息,心底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萧絮对他的情绪起伏仿佛没有半分的意外,只是单纯的奇怪,他在这场长途的博弈中,总是显得那么游刃有余,就连“吃醋”,都是表现的平平淡淡,似玩闹一般,这种不对等的情绪波动让凌熠迟钝的感到了不快。
看似处于上风的人,实际却处于下风,想赢的人总在输。
“要洗澡吗?”萧絮把凌熠刚才掉在地上的烟蒂捡起来,在烟灰缸里摁灭,“出了很多汗,累了吧。”
他关心着刚折腾过的金主,金主却觉得他这轻轻揭过的态度显得很不在意,背对着他看着落在厨房的光影。
厨房的灯是亮的,客厅的灯光暗淡,仿佛将这分裂成了两部分。
迟迟没人应答,萧絮走到了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侧头亲了亲他颈间,“别生气,在你允许之前,我不会找下家。”
他总是这么体贴入微的告诉着凌熠,他什么都可以听他的。
但前提是两人的关系是正当且平等的关系,才会显得可信,否则一切都像是在蓄意讨好。
凌熠对他的这句话有了些许反应,他微侧过头,“我刚对你那样,你不生气?”
“我不会对你生气。”萧絮的手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插入了他的指尖,捏了捏他的手指。
况且那也不是什么好生气的事。
凌熠抬起左手,贴在了萧絮右侧脸颊,指尖碰到了他的耳垂。
这话多动听,忠诚又顺从,简直像一个合格的恋人。
“和我一起洗澡。”他道。
“好。”萧絮不会拒绝他。
猎物开了窍,准备诱引猎人进入陷阱了。
凌熠最近变得有些奇怪。
如果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会所包厢烟雾缭绕,一群富二代们纵向狂欢,萧絮推开包厢们,凌熠走了进去,脚下一顿,侧头对萧絮说:“你在外面等着吧。”
萧絮应了声,这些天凌熠带着他,但又像是保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喔!咱们凌大少来了啊!”
“来晚了啊……”
萧絮关门时还隐隐能听到旁人起哄的声音。
会所隔音很好,包厢房门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没过多久,回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他侧头看过去,看到了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一群人。
领头的经理还是他的熟人,他身后正如萧絮那天在六楼碰见他时一样的跟着好几个清俊的男人。
对方看到他,显而易见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萧絮?”
萧絮维持风度露出了一个笑,打招呼道:“经理,好久不见。”
的确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两人聊了几句,经理忙着带人进去,萧絮让开了身,看着他推门带着几个年轻男人走了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身后还领着几个男人,相比进去时少了四五个。
“都去忙吧。”经理摆了摆手说。
那几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男人相携离去。
经理站在门口,点燃了一支烟,这才跟萧絮聊了起来,“还跟在那位凌总身边?”
萧絮“嗯”了声。
经理语气暧昧:“你小子,挺行啊,不过……”
他话语一顿,吐出一口烟圈,却又没再说,扫了萧絮一眼,萧絮脚步往边上挪了一下,打听着:“刚进去的几个人谁点了?”
“就刘家集团那个富少,还有张氏二少,凌总也要了一个在身边……”他说到这,看了萧絮一眼,那眼神中表露着疑惑,“你不是跟在凌总身边吗?怎么在外边。”
萧絮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大概率在想他是不是“失宠”了。
他笑了声,说:“我只是凌总身边的保镖。”
顺带不那么不纯洁的保镖。
经理恍然大悟,两人说了几句,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掐灭了烟,说:“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先忙去了。”
回廊脚步声远去,经理的身影消失,隐隐约约的声音从包厢里传出来,听不真切。
萧絮抬头,被亮眼的灯光晃了晃眼。他想起了凌熠之前的话……厌倦了吗?
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萧絮过了几秒,才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
发消息的人正是他刚才在想着的人,消息简短只有两个字。
【进来。】
萧絮推开了包厢的门,里面环境喧闹,他进来时有几个人看他了一眼,凌熠这回坐在右侧的位置,很显眼,身旁一个年轻的男服务员在给他倒酒,笑盈盈的和他说着话,而他懒散的坐在包厢的沙发,不知道听了还是没听。
他低调走到凌熠面前,凌熠让他坐着,他就坐在了他另一侧,姿势闲散,也听清了凌熠身旁那个男人在说的话。
年轻男人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即便凌熠只偶尔应一两句。
但在下一刻,他端着酒给凌熠时,手一抖酒就撒在了凌熠身上。
“啊抱歉抱歉。”他慌忙抽出餐巾纸,想要去擦时,已经有一只手快他一步,拿餐巾纸印在了湿了的地方。
他手不尴不尬的悬在了空中。
萧絮垂眸,拿纸印了印凌熠腹部湿了的地方,抬眸对上凌熠的目光,笑道:“好像擦不干净了啊。”
他把纸扔进了垃圾桶中。
凌熠收回视线,看向了他身旁另一个人,漫不经心的叼着烟,“知道这一身多少钱吗?”
“抱歉,凌总,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对方有些着急,又有些无辜和害怕。
萧絮拿着打火机,给他点了烟,然后身体前倾双手搭在腿上,凌熠的脚一伸,鞋尖碰到了他的脚,“你觉得怎么罚他?”
他问的是萧絮。
萧絮:“你说了算。”
凌熠半响没有说话。
“凌总,您说多少钱,我尽力赔您行吗?”那个男人忐忑的说。
“我不缺钱。”他说。
男人小心翼翼的觑了他一眼:“那……”
有钱人不要钱,那就是来找乐子了。
凌熠抬起手,勾起了男人的下巴,浅色眸子淡淡的看着他。
萧絮视线落在他手上。
很……碍眼啊。
他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了回来:“凌总,你喝多了。”
凌熠转过头,看着他,“你觉得我像喝多了?”
萧絮和他眼睛对上,清澈的眸子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多余。
他忽而轻笑一声,松开了凌熠的手,“是我看错了。”
凌熠盯了他片刻:“没意思,走了。”
他从沙发上起了身,外套落在了沙发上,萧絮捡了起来,起身跟了出去。
“哎,凌熠,就走啊!”有人叫了一声。
凌熠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包厢门再次关上。
停车场亮着大灯,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宽阔的场地很安静,萧絮拉开了后车座的门,凌熠弯腰坐了进去,萧絮本想进去时,忽然动作一顿,转头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灯光一闪而过。
他眯了眯眼,再次看过去时,只看到了路灯。
最近似乎总有一种被跟踪的感觉。
他收回视线,坐了进去,关上了车门。
在车上时,凌熠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他打完电话,靠在了萧絮身上,把他当成了人形枕头,闭上了眼睛,到了公寓楼下又自主的醒了过来。
凌熠回到公寓,就去了浴室,良久都没有出来,萧絮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水声,很安静。
“凌熠?”
他手放在了门把上,没得到回应,接着他拧开了门把,推门而入。
凌熠没有用淋浴,而是在浴缸里泡澡,萧絮过去时,他像是睡着了一般,往下滑去,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脖子,萧絮遮挡了光线,影子落在了他身上,他蓦地睁开了眼睛。
“你进来做什么?”
“你洗了很久了。”萧絮伸手拿过了旁边的浴巾。
凌熠拽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手臂上滚着水珠,纤长的手指很漂亮,在食指的旁边有一道小疤痕,但丝毫不影响美感。
他清透的眸子看着萧絮,萧絮也看着他。
他屈膝蹲了下来,同凌熠平视,似呢喃般问:“你在想什么?”
他之前能轻而易举的弄懂凌熠一切举动和情绪,而这段时间,凌熠的忽上忽下让他琢磨不透,或者说,不清楚其中缘由。
萧絮唇角含笑,抬起手将凌熠额前的碎发拨开,凌熠却突兀的扯开嘴角,“只是我身边的保镖?”
萧絮一时没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凌熠带着水的手扣住他后颈:“保镖没有包括和雇主睡觉。”
他的话和眼神中充满了攻击性。
他说完那句话,松开了萧絮,从浴缸中走了出去,拿走了萧絮手里的浴巾。
那句话说的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萧絮指尖微动,一滴水顺着脖子,没入了衣领当中。
——“我只是凌总身边的保镖。”
他蓦地想起了在会所和经理在门口时说的话。
凌熠听见了?
是因为这个,所以情绪不好吗?
萧絮想起他和经理聊完之后经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的举动。
不,或者不仅仅是这个。
为什么要让经理来试探他?还是说,包括会所里的那个人,也是试探?
一切都仿佛精心设计过的圈套,那是为萧絮而准备的圈套。
萧絮回到卧室时,凌熠穿着浴袍坐在床边,长腿交叠,腿上放着平板,他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微湿落在额角,听到开门声,他侧眼看了过去,待萧絮走到身前,他随手捞过一个方形的东西扔到了他身上。
萧絮一只手接住。
是套。
今晚凌熠兴致一般,更像是在宣泄着怒火,萧絮嘴角被他咬破了,他什么也没问。
很显然,凌熠最近的异常,来源于他。
凌熠想要从他身上看到的反应,他却做出了让他觉得失望的举动,由此憋着了一心的怒火,拐弯抹角的告诉他,他异常的缘由。
凌总口是心非啊。
爱炸毛,又别扭,生气了就竖起浑身都刺,谁招惹了他他必然就要奉还回去,刺猬扎手又可爱,想撸撸毛都十分的艰难。
萧絮一声叹息灭于唇齿交缠。
可爱,想养一只。
一夜春风,迎来第二天的晨晖,卧房窗帘紧闭,床上被褥凌乱。
“今天晚上我要去和王初娅……就那位王小姐吃饭。”凌熠穿上衬衫,扣着扣子,语气里着重强调了“王小姐”,“你不用跟着了。”
萧絮盘腿坐在床上,背脊是被刺猬扎的一道道红痕,“凌总,拔x无情啊。”
凌熠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萧絮:“我可以生气吗?”
凌熠别开视线:“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昨晚刚伺候过的人,今天就要陪别人。”萧絮一只手托腮,叹气道,“我真是可怜死了。”
说的像是被利用了一般,比按摩的那玩意还不如。
用过就丢,可不是把他可怜坏了。
他说那话的时,眼神无辜,神态委屈,但配合着那语气,听起来无端散发着悬疑剧里变态的味儿。
凌熠瞥了他一眼:“你想跟着的话也不是不行。”
萧絮又像是失了兴趣:“不了吧,打扰到你们多不好。”
凌熠转头,静静的看着他,萧絮也看着他,唇角漫不经心的勾着笑。
“行。”凌熠拿起了旁边的外套,往外面客厅走去。
“腰不疼了吗?”萧絮在他身后问。
凌熠转头就把外套往他丢去,萧絮一手接住,放在鼻尖嗅了嗅,“香水味不错。”
凌熠:“……”
有病。
公司这段时间不算忙。
萧絮的母亲在医院调养,下个月便要进行手术治疗了,傍晚还没下班时,凌熠提前放了他假,让他去探望他母亲。
入夏晚风凉爽,萧絮换了身宽松的休闲装,看着像个刚出校园的大男孩,他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坐上了出租车,到了公司的楼下。
没多久,凌熠从公司里走出来了,紧接着他上了车,黑色的车启动,行驶在了路上。
“师傅,麻烦帮我跟着前面那辆车。”
两边路灯亮着,柏油路上车流穿梭,出租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前面的车,萧絮低头看着手机。
【萧絮:今晚去哪儿吃饭?】
【凌熠:关你什么事。】
【萧絮:好凶啊凌总。】
他发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凌熠没再回消息。
萧絮放下手机,看着前面那辆熟悉的车牌。
“小兄弟,前面那个不是你仇家吧?”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
萧絮扯下口罩,笑了笑:“不是。”
哪是仇家,那是小情人。
“哎,跟车这活我接的多了。”司机打开了话匣子,“以前啊,一些小姑娘经常碰到些出轨的男人,那些个男的,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追到人家小姑娘,还不好好珍惜……”
听着司机的话,萧絮低头划了划手机,又塞进了兜里。
他这样的行为,似乎和那些个小姑娘没差。
唯一不同的是凌熠还特意提前和他说了一声“我要出轨啦”,给个预告。
萧絮失笑,这个形容也不太准确。
车窗上倒映着他的脸,英俊的面庞五官立体,眉眼深邃,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玩味,一如当初。
人的想法是会随着时间转移而改变的。
萧絮明白了凌熠近期作法的用意,想要逼他去承认这段关系,正视这段关系,改变这段关系,但最终会成什么样——萧絮就连自己都没有把握。
但至少现在,他有些不太想让凌熠去见那所谓的王小姐了。
外面刮起了风,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
高级餐厅放着音乐,落地窗可见外面风景,楼层十分的高,餐厅中摆放着桌椅,很有浪漫的氛围感。
靠窗的一张餐桌,凌熠坐着,侧头看向窗外,外面夜景很漂亮,他低头拿出手机,上面的消息框还停留在对方发的表情包。
他往上刷了刷,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对面空荡荡的,他一只手支着头。
王初娅知道他和萧絮的关系,家里长辈想撮合,但两个小辈不配合,什么和王初娅出来吃饭,都是说给萧絮听的。
他等着萧絮给他发消息,再问一遍,他就告诉他他在哪,但对方始终没有再发一条消息过来,这让他有些烦躁。
在他起身时,旁边服务员刚好端着橙汁路过,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引起周围人的视线,凌熠皱了皱眉。
服务员连忙道歉。
萧絮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端着桌上的水喝了口,看着凌熠去了厕所的方向,他从位置上起来,压了压帽檐。
厕所没人,只有凌熠在外面的走廊抽着烟,萧絮从他身边走过,他没看都没看一眼,低着头刷着手机,萧絮余光瞥见了他手机上的页面。
脚下停顿了下来。
脚步声一止,就停在凌熠的身边,他侧头往萧絮看过去,对上了帽檐下的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人眼眸垂下,从他身旁走过去。
凌熠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脸色沉沉的模样。
他拧灭了烟,走了进去。
萧絮背对着他洗手台那洗手,哗哗的水声响着,凌熠靠在门口从镜子里看他。
对方毫无反应。
“喂。”凌熠叫了声。
萧絮慢条斯理的洗完了手,甩了甩手上水珠,走到了凌熠面前,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凌总,被放鸽子了吗?”
凌熠抬起手,扯下了他的口罩。
果然,口罩下的嘴角也是上扬的。
“我被放鸽子你很高兴?”他臭着脸回问。
“没有啊。”萧絮言不由衷,但表情很诚实。
凌熠:“你为什么在这?”
萧絮:“不如你猜猜?”
凌熠上下看了他一眼,宽松的卫衣,看起来和平日穿西装的样子天差地别,他身体比例很好,肩宽腿长,穿着这一身低调的衣服,从背影都让人觉着很帅。
“不高兴你笑什么?”凌熠木着脸说。
萧絮学着他那个别扭的强调:“那我不笑了。”
凌熠:“……”
他把口罩给萧絮扯了上去,穿成这样,还恰好出现在这。
“你跟踪我?”他问。
萧絮光明正大的点头:“嗯。”
凌熠凶狠拉住他衣领,埋头一口咬在了他喉结往下的一块皮肉上,萧絮仰头“嘶”了声,往后退了一步,捂住了脖子,惊诧的看着凌熠。
“你这撒的什么气?”
凌熠:“你心里清楚。”
萧絮不清楚:“清楚什么?”
凌熠瞪他。
萧絮抽了口气,“我这脖子疼,要点补偿行不行?”
他拉下口罩,点了点唇角,张嘴还没说话,凌熠又勾着他脖子,仰头亲了过来,他便只好顺着反客为主,夹杂着烟草的气息在唇齿之间弥漫。
萧絮捏了捏他后颈,凌熠就退开了。
萧絮指着唇角的伤口道:“我昨天的伤还没好,你今天又给我一下。”
他唇角方才亲时又亲出了血迹,可谓是非常的拼了。
凌熠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误会了萧絮指着唇角行为的意思。
他松开萧絮后退一步,被萧絮笑着给搂了回去,“你这段时间忽冷忽热的,难受谁呢?”
凌熠被逼爆粗口:“我他妈——”
他忍了忍,下巴动了动,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萧絮拉上口罩,双手搭在他肩头,“走吧,先出去。”
凌熠从小到大,没在什么事上栽过跟头,这回栽了,还栽得严严实实,这个承认的过程反反复复,想要反驳,又想要确认。
最终摊平认了,但他不想只有自己一头热的栽下去,他踹也要把萧絮踹下去。
两人回到了餐厅。
“这儿没人吧?”萧絮在坐下时还笑着问了凌熠一句。
凌熠轻哼一声:“没人。”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点菜,萧絮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凌熠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他的喜好,点完只抬头问他还要不要加点什么,萧絮说够了,他就把菜单放下了。
服务员走后,凌熠上下看了萧絮一眼,“跟踪我还特意换了身衣服?”
萧絮:“一眼被你认出来多傻。”
虽然他也没想藏。
不过刚才坐在一旁看着凌熠时,凌熠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事,一直没有关注周围的情况。
萧絮扯下口罩,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凌熠瞥了两眼。
“合同签了四个月为期,现在快到期了。”他说。
萧絮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们之间的合同。
“嗯。”他把手中纸巾叠了叠,“宋时治也没再纠缠你了吧。”
说起这个,凌熠就觉得有些奇怪,宋时治先前态度那么势在必得,这么轻易的放弃,不像是他的性格,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考虑续约吗?”凌熠问。
萧絮:“凌总给的那么多,我当然没有意见。”
很快,他们的菜上来了,凌熠点了两瓶酒,服务员在边上开了酒,给他们倒上。
“那回去之后讨论一下合同的事。”凌熠端着酒杯,示意了萧絮一下。
萧絮一笑,端着酒杯和他碰了杯:“现在也可以讨论。”
“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凌熠大方的说,“来我身边,帮我做事怎么样?”
萧絮:“嗯?”
“在公司我身边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他说,“只要你愿意,薪酬都可以商量。”
“你是要把我从保镖公司挖走吗?”萧絮笑道。
凌熠压低了嗓音诱惑着他:“我给你的好处会远不止这些。”
他拿着酒给萧絮倒上,两人将这场晚饭吃的像是在进行不可言说的交易,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凌熠的酒量是好,萧絮到后头,能感觉到凌熠在灌他酒。
餐厅灯光落在两人身上,浅浅的音乐响起,萧絮撑着下巴,看着红色的酒水倒入瓶中,“再喝下去,会醉的。”
“你对我还不放心?”凌熠说,“我司机在下面等着。”
更像不可言说的交易了。
他抬手压住了萧絮放在桌上的手,轻捏了一下,似把玩一般,把酒杯塞到了他手中,“今晚喝尽兴一点吧。”
……
时间很晚了,餐厅里的客人骤减,凌熠他们这一桌,酒瓶中的酒都空了,他双颊酡红,看着面前支着脑袋的萧絮,像是醉了。
他叫来服务员结了账,缓了缓,走到了萧絮面前,推了推他肩膀,“萧絮,萧絮。”
萧絮眼帘掀开,看向凌熠。
“喝醉了吗?”凌熠问。
萧絮过了片刻,才道:“没醉。”
两人比起来,凌熠更像喝醉的那一个人。
他站起身,头晕了一下,扶了把桌子,“要回去了吗?”
凌熠视线落在他唇上,抬手揉了揉:“你嘴……还疼吗?”
本来不疼,被他这一按一压的,又麻又疼。
凌熠问了这句话,下一秒就像是忘了,带着萧絮下楼,还能精准的找到司机停车的地方,两人带着一身酒气上了车,司机吓了一跳。
“凌总?”
“没事,回去。”凌熠说。
沉沉的天空没有星星,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地上湿了,空气中带着凉意,司机把车开到了公寓楼下,车里两人下了车。
……
公寓楼上的灯亮起,凌熠扶着萧絮进了卧房,把他放在了床上,伸手去扯他的衣服,低头吻他,从唇角再到下巴。
萧絮抬起手,扣住了他后脑勺,声音沙哑:“做什么?”
“萧絮。”凌熠拉下他的手,双手支撑着身体,悬在他上方,“你看着我。”
萧絮睁开眼,看着他,眸中泛着倦意。
“还能认出人吗?”凌熠问。
萧絮还没喝到那种地步,张唇叫了声:“凌熠。”
凌熠低头,亲了亲他额头:“我在。”
这是萧絮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被一个人亲吻额头。
凌熠:“我……”
他话音戛然而止,萧絮抱着他的腰起了身,凌熠拥着他脖子,被他抱着进了浴室。
洁白的瓷砖,刺眼的灯光,水声混杂着其它的声音,轮回交替,在深夜暧昧缱倦,水声停下了,浴室雾气笼罩,漂亮的手贴在了瓷砖上,水雾汇聚成滴往下流淌。
凌熠一只手拽着萧絮的手臂,侧过头问:“你喜欢我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的神态和语气,单纯直白又执拗,过于可爱,非常戳萧絮的心。
“你觉得呢?”萧絮亲了亲他侧脸。
凌熠:“……”
“舒服吗?”萧絮贴在他耳后问他。
“萧絮……”凌熠喘息着道,“我不会再给你钱了。”
萧絮一顿,“白嫖啊凌总。”
凌熠:“……”
去他妈的白嫖。
他喘着气,得到片刻歇息,“你对办公室恋情有意见吗?”
萧絮半阖眼眸,犹如打着盹的狮子,享受着送到嘴边的美食,而听到这一句话,他很快就明白了凌熠的意思。
“你要白嫖的话我没意见。”萧絮捏着他红透的耳垂,手绕过前面,抱住了他肩膀,下巴搭在他肩头,在他耳边仿佛说着秘密一般,“只给你白嫖哦。”
男人声音低哑性感,带着笑音更凸出那一份性感,震得人耳朵酥麻,交叠的影子,弥漫的雾气……一切都不及他的声音暧昧。
成熟男人的魅力。
凌熠和萧絮的关系,由不正当的保镖和雇主关系,变成了正当的办公室恋情,凌熠把萧絮调到了公司,两人由此成为了上下级关系。
新同事很受欢迎,工作上的事物接触得更多,和公司里的人打交道的机会也就更多,萧絮的微信热闹了好一阵。
而在那阵子,每当他手机响起,就会有一道强烈的视线注视着他的手机,存在感太强,让人无法忽略。
“我妈给我发的消息。”萧絮摊手,“要看吗?”
凌熠收回了视线。
而这种画面,在之后不断上演,每当萧絮问凌熠要不要看时,凌熠会收回视线,给予他极大的自由空间。
看起来是这样的。
醋坛子成精。
周五,凌熠带着萧絮一起去参加了一场慈善拍卖会。
两人一身西装革履入场,还没开始之前,众人聚在另一边进行着商业交流。
凌熠对人脉方面毫不吝啬的给萧絮介绍,让人知道他对萧絮很看重,而萧絮在这场宴会上,也看到了不少认识的人,不管认识不认识,有着凌熠这一层关系,大家都是好相处的人。
“嗨,凌熠。”王初娅穿着定制抹胸礼服,一头卷发落在肩头,端着酒杯过来打了个招呼,“你是叫……萧絮。”
“王小姐。”萧絮颔首。
凌熠往前一步,横插一腿在两人中间,无非是因为之前他和王初娅的聊天中,王初娅夸了他保镖几句帅。
他越是了解萧絮,越觉得他从前是那种花花公子的类型,很擅长挑逗人心,不过他所调查过的资料里,倒是没有说过他曾经有过什么女友,有的都只是花边新闻。
但这足以让他升起防备心,看谁都像是情敌。
萧絮抬手搭在了他肩上,让凌熠紧绷的肩线放松了些。
王初娅眨了眨眼:“过段时间凌爷爷就要办寿宴了吧。”
他们闲聊几句,王初娅看到了熟悉的小姐妹,就和他们道别了。
“放松一点。”萧絮低声对凌熠说。
凌熠:“我很放松。”
萧絮:“你刚才就像……斗鸡一样。”
凌熠咬牙,语气危险:“……你说什么?”
萧絮捏了捏他肩膀,“我错了。”
凌熠:“没看到你的诚意。”
萧絮说:“今晚回去任你处置。”
斗鸡小凌不容小觑。
凌熠:“……”
他不动声色的迅速红了耳根。
拍卖会开始,来宾入座,偌大的拍卖会场坐满了人,台上摆着桌子,工作人员主持会场,凌熠竞拍了几样东西,颇具大佬风范的沉着看着拍卖会进行。
“那对戒指寓意‘唯爱’,不过上一个买它们的夫妻离婚了。”凌熠看着台上的一对对戒说,“你信这些东西吗?”
他说完似乎又觉得荒谬,扯了扯唇角,低头看到萧絮的手,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想法,他的手,带戒指应该会很好看。
萧絮头往他那边偏了偏,说话声音很轻:“戒指代表的是心意,如果信的话,那一定是我信那个人的心。”
凌熠“哦”了声,没再说下去。
等他们从拍卖会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凌熠洗完澡盘腿坐在床上,在官网上看着戒指,手比了比大小,连萧絮进了门都不知道。
萧絮一只手戳进他手里,勾了勾他的手指,“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凌熠单身多年的手速在这时候上线,退出浏览页面极快,只让萧絮看到了一个残影,他非常心虚的说:“没什么。”
萧絮:“……”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他这么一做,啧,还真像有点什么。
“我不信。”他说。
凌熠十分苍白的解释:“真的没什么。”
萧絮狐疑的看着他。
“明天想吃什么?”凌熠梗着脖子转移话题。
萧絮:“……”
他偏头低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会转移话题。”
凌熠说“没有”,没有需要他转移话题的时候。
“你说过今晚任我处置。”凌熠恼怒的说,“说话算话。”
“嗯,说话算话。”萧絮点头。
凌熠一脚蹬在他腿上,“跪下。”
萧絮挑眉:“?”
玩什么奇怪的play?
“坐着也行。”凌熠一点也不怂的补充了一句。
两人转变关系之后,大概还是有一点变了。
比如萧絮在床上越来越放肆,因为凌熠已经失去了能威胁到他的身份。
萧絮坐在了床边,凌熠让他闭眼,他就闭上了眼睛,给予他绝对的信任和主动权。
凌熠非常满意,从旁边抽出来领带,蒙住了他的眼睛,又一条领带,捆住了他的手,准备报仇雪恨。
萧絮中途没有半点的挣扎:“凌总,这是做什么?”
卧室灯光很亮,窗帘紧闭,凌熠坐在床边,视线落到了萧絮唇上,微微上扬的唇角有恃无恐,恼人。
“不害怕吗?”他问。
“怕,怕死了。”萧絮说。
凌熠半点不信,他凑上去吻着萧絮嘴角,“萧秘书,你今天犯了一个很大的错,所以我现在会好好惩罚你。”
萧絮躺在床上,语气可怜巴巴:“凌总原谅我吧。”
像一只伪装成兔子的大尾巴狼。
凌总冷笑一声,不顾萧秘书的求饶,把他推倒在了床上。
……
当凌熠看着萧絮轻而易举的解开手中领带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他先前嘚瑟的太过,得寸进尺,让萧秘书对他怀恨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泡芙丶、小可爱^w^20瓶;金角大王、叶吹10瓶;时迩6瓶;若风无迹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