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交(1 / 1)

或许是无天在三界缝隙那种穷山恶水之地呆得惯了之后,在住处这个方面的要求变得极为朴素;也或许是无天本身就不是一个在乎身外之物的人,总之对谢兰幽给无天安排的这个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惟有一床来形容的房间,无天连半个不满的眼神也没有,就这样住下了。到了第二日,谢兰幽来邀无天时,此人已经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张写着“有事,已去,勿念,有缘再会。”的字条。谢兰幽还未来得及体味体味分别的惆怅,就被因为于老等人变成麻雀飞走了,而空出来的各项急需用人事务给淹没了。人说忙起来时天昏地暗,除了忙忙忙大概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回过神来,轻则几个月重则几年就这么过去了。谢兰幽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至少等她终于闲下来,有空想想自己是不是要去看看她那同在军中营的丈夫杨戬的时候,五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当年这批连背上有几个穴道都背不好的小姑娘们,已经变成了连脑子出血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的跌打大夫。人也精神了不少,至少,跟人说话的时候,头抬起来了,声音也洪亮了。对于这些转变,谢兰幽十分满意。到了出关那一日,谢兰幽叫竹君把院子里的麻雀都抓起来,带着是收拾好行李的一众先生学生出了阵——此时离他们进阵不过过去了五天。谢兰幽放了麻雀,谢过诸位先生,又把阵中种种一一向周公旦说了一遍,方才得了片刻的空闲。她回到阵法处,收了阵法和内丹,却发现无天留下给她以防万一的那一缕元神没有离开,于是试探着招招手,那缕元神竟然真的摇摇摆摆的飘到谢兰幽的掌心上。无天的元神长得和谢兰幽这般水里出身的水族不同,他的元神像是一朵灼烧的厉火,强大又邪佞,一看就是妖魔出身。谢兰幽想了想,将那朵小火苗藏在掌心间以备不时之需。战事紧急,不容喘息,当天晚上,第二日开拔的命令就传了过来。谢兰幽和她手下的“大夫团”与各营的随军大夫不同,他们受命单独成队,紧紧的跟在大军之后,分成两组,一组在靠近前线的地方急救伤患,另一组在后方扎营,救助那些能挺到后方和不得不撤下来养伤的病患。开始几天周军和商军接触并不频繁,双方间歇派出小股人互相试探,且多是玄门弟子之间斗法,伤患并不多,谢兰幽尚有功夫辗转于众人之间指点不足。到了饭点,大家尚且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交换从别处听来的种种小道消息。谢兰幽端着饭碗,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稀饭,一边听一个叫耿京的伤员说他们营中的八卦。这耿京乃是一员手下有两千人的杂号将军,昨日带人冲锋时给敌将砍了手臂和右脚,幸好手脚皆未断,经过救治算是把骨伤治好了。现在正吊着手脚和给他上药的小姑娘小莲侃大山。这耿京是个凡人,他之上将却同谢兰幽那素未谋面的丈夫一般,是阐教门下的弟子,而且巧的很,也叫做杨戬。听说耿京说,他家将军,那叫一个眉目俊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举止温雅,武力超凡文采斐然。“我们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啊,这个恋情坎坷,非常坎坷。唉!”耿京停住了话头,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眉眼间充满了“快来问我快来问我你一问我保证就说”的神情。谢兰幽心中好奇的很,于是顺应“民”心的问道:“你把你们将军都快吹上天了,听你说的,玉皇大帝都比不上你们将军,这样的人,怎么就恋情坎坷了?哪家的姑娘,眼光这么高啊?”耿京摇摇没受伤的那只手道:“谢大人,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将军喜欢的,那不是普通的姑娘,那是九天之上的嫦娥仙子!”谢兰幽点点头道:“那完了,你们家将军长得再好看也没用,人家嫦娥仙子啊,可是三界第一大美人。”耿京一摊手道:“这不就是说吗?我们将军那叫一个深情似海,每天啊,是整夜整夜的望着嫦娥仙子居住的月宫,思念仙子啊。奈何仙子不为所动,唉,惨。”谢兰幽情不自禁的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口稀饭喝掉,道:“三界皆知,嫦娥仙子对自己的丈夫后羿那是情深意重,忠贞不渝。除非你们将军啊,他是后羿转世,不然再好也是枉然。”她把这句话作为这次八卦的结束,说完就拿了布带和药糊,给其他伤患换药去了。这般悠闲的日子过了约七八日,前方战事骤紧,交手越加凶猛,一波一波的伤员源源不断的从前线退下,谢兰幽带着手下的大夫团日以夜继的加紧治疗。又过了数日,战线向东推进,战事越发激烈,往往战事一开,谢兰幽便要带着众人一同到战地上去,将身受重伤不能动弹的伤兵抬到担架上抢回后方。情况这般恶化之下,绕是众人分了三班,倒替着吃饭休息,仍是人手不足。到了后来谢兰幽和众人只得仗着修为在身,强行硬撑,数天不吃不喝连续上工之事在药堂时时发生。唯一值得庆幸之事,便是虽然情况越加恶劣,但各色器械药材乃至临时设来供伤员疗养的药堂和伤兵营中的床位等供应倒不曾短缺。听二进药堂的耿京说,他家那个也叫杨戬的将军从前线调去负责押运粮草,一路上殚精竭虑,每次准时而至,不曾有过差错。谢兰幽粗算了一下,发现粮草之数巨大,押粮官能不存过失,必是心思缜密之人,倒也称得上有几分本事,并非如耿京所说,那般一心纠缠儿女情长之人。这一日,谢兰幽正替一胸腔受伤的士兵开刀,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心中不知怎的十分烦躁,大喝一声:“吵什么呢?”外面顿时人声全无,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红玉清脆的声音试探着传了进来:“先生,是押粮官亲自到了,说是来找……这个……找他夫人。”谢兰幽正屏气凝神将断掉的碎骨抽出,只听见了“押粮官”“来找人”几个字,心道莫非是药品供给不上出了问题,于是叫道:“请他等着!我缝好了针就出去!”外面争执又起,似乎是押粮官的下属不肯离去,接着竹君的声音也加了进来,谢兰幽被吵得心烦意乱,不禁高声道:“吵什么吵!药堂重地,妨碍者一律丢出去!”竹君得了令,果有纷争之声,紧接着有人道:“哮天犬不得无礼,三公主既然发话了,杨戬等就是了。”那人话音金声玉润十分悦耳,绕是谢兰幽手下正忙,也不禁心中赞叹。又过了片刻,谢兰幽将刀口缝好,才撂下手中刀具,出了军帐。但见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一袭黑衣立在帐前,有如孤竹一般挺拔俊雅。那人身边还跟了两人,一人瘦小猥琐,一人粗犷豪放。谢兰幽上前两步,细细打量,同是黑衣,那人面若冠玉眉目如画,比无天少了一分神秘邪佞,多了一份清朗俊秀,尤其在药堂一众忙的灰头土脸大夫的衬托下,更显芝兰玉树华彩出众。谢兰幽思忖着这人便是押粮官杨戬无疑了,于是上前敛衽行礼道:“谢兰幽见过将军,不知道将军前来……可是药物供给出了问题?”那人愣了一下,看她的目光之中竟然透露出了一丝“你胡闹够了没有”的意味。谢兰幽被他看的也是一愣,忙想自己方才所作所为是否有失礼之处。还不等谢兰幽为方才大发脾气赔礼,那人开口道:“三公主以为,杨戬是为何而来?”谢兰幽心中一懵,恍然间想起自己还有个“被西海赶出来的西海三公主”的身份,心道原来是个不记得了的旧交,只是这位旧交看上去和自己关系不太好,要不怎么明知她被西海赶出家门,还叫她“三公主”来着?于是当下也不再客气,对他道:“我又不是杨将军肚子里的蛔虫,将军为何而来我哪里知道?”杨戬被她顶得一噎,刚要动气,竹君在一边替他解释道:“兰幽大人,杨将军方才对红玉说,他夫人在我们营中,他是来找他夫人的。”谢兰幽惊讶道:“什么?他、你居然有夫人?”竹君闻言更加惊讶道:“为何杨将军不能有夫人?兰幽大人,你更应该关心他夫人是怎么到了我们营中吧?”谢兰幽如梦初醒般的“啊”了一声,道:“兰幽事务繁忙,杨将军若是为了夫人来的,找个人……就,小莲,你过来,”她叫来一个路过且看上去不那么忙的女孩,指着杨戬说道:“这位将军的夫人不知怎么回事到了我们营中,你陪着找找。”小莲还未答应,杨戬脸色已经气的乌黑,沉声道:“三公主如果是这种态度,那就只当杨戬今日未来!告辞!”说罢边走了,那瘦小猥琐的男子一边唤着“主人”一边紧随其后,另一个生的十分粗犷的男子看了谢兰幽一眼,劝道:“三公主,你这是何必?二爷也是十分惦记你的……唉!”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谢兰幽被他们这番做派弄得不明所以满头雾水,不由得看了竹君一眼,企图从竹君那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然而两人一对视,均知对方也是一无所知十分好奇。竹君道:“怎么办?”谢兰幽想了想说对小莲道:“军中女子本来就少,且多数都在我们这里,一会你去看看药堂和伤兵营里有没有受伤的女子,询问一下有没有杨将军的妻子。”小莲点点头,小步跑着离开了。竹君道:“兰幽大人,你方才为何……为何那样问杨将军?”谢兰幽怔了一怔,才明白竹君是在问什么,于是解释道:“我曾经听不止一个人说过,这位押粮官是个极为痴情的人,心系嫦娥仙子,夜夜空望明月,这是营中人尽皆知之事。他对嫦娥如此真心实意默默情深,却有妻子,你不觉得很……很……总之很不对吗?”竹君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是很不对,真是不知道那个不幸的女人,做了他的妻子。男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昭告天下另有心仪之人,稍微性子烈一点的,只怕要被恶心死。你说他老婆怎么想的,会嫁给他?”谢兰幽给竹君看的毛毛的,摇了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老婆。”竹君点点头道:“也是,您看着也不像是吃闷亏的。”正在两人说话的当口上,大地突然震了两震,杀伐之声远远传来,不绝于耳。谢兰幽道:“前面交上手了,快派人过去。”正说着,前面果然抬下来了一队伤兵,全部都是烧伤,谢兰幽疾步上前,按住打头一人的脉门细细诊视,片刻间已经看出端倪,对众人道:“是厉火。玄门术法所伤,看起来玄门弟子已经开始顾不上会不会伤及凡人了。”红玉问道:“如何救治?”谢兰幽凝气成针,出手刺入那伤兵中府、天突、气门三个穴道,那伤兵惨叫一声,渐有红色血丝顺着针流出,她轻轻一按,气针化入伤病身体中。伤病的脸色顿时缓了一缓。谢兰幽道:“用法力这样处理了之后,你们把伤口照正常的烧伤处理,处理之后用三七、金玉木和冰气草捣成药糊,一天敷一次,连敷三天。”红玉和竹君一起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竹君和谢兰幽一起,将一众伤患身上的厉火之气泄出,红玉带着几个凡女,将他两人处理过的伤患抬入药堂治疗,这批伤患人数众多,几乎是治了一队又来两队,幸好众妖诸人齐心协力,前面也不可能无休无止的打下去,到了第三日入夜时分,总算是将众伤患安顿好了。谢兰幽之前就数日没有休息,经此一事,已经累得站不住脚。众人心知她十分困倦,纷纷劝她去休息,谢兰幽心知再撑下去有害无利,于是并不推辞。入了药堂,所住之处已经堆满了伤兵,幸好还有个墙角是空的,便窝在墙角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这一觉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早上醒了以后,发现身上竟然盖着黑色一件大氅,样式瞧着倒像是之前杨戬穿的那件。她拿着氅衣出了门,正巧遇见拿着碗狼吞虎咽的红玉,红玉告诉她杨戬在之前她睡着时又来了,这大氅就是他给盖的。至于杨戬家那夫人,小莲昨夜找了一晚上也不曾有所发现。谢兰幽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心想杨戬怎么说也是旧交,又是押粮官,此刻后方就怕吃紧,好歹不能结下恶缘;又听红玉说药堂金玉木剩下的不多了,怕是再过两天要断粮,于是决定吃了饭就亲自前去看看。此地清水寻找不易,找来的也大多供给了伤患,谢兰幽啃了一个菜团子,使了个术法清理了一下自己,总算不是这些时日来灰头土脸的样子,才驾云去了押粮官所在的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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