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闻言恍然一惊,和杨戬对视一眼,均在对方脸上看到震惊之色。谢兰幽心中暗叹世上之事果然是关心则乱,说道:“既然王母能背着杨戬偷换光柱上的咒语,那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不能为了胜利而撒谎?要知道偷换咒语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这次却是真的到了输赢的紧要关头。”杨戬沉吟片刻道:“纵然如此,另一边是新天条,这个赌注实在有些大,万一我们真的把新天条毁了……”“那又如何?”谢兰幽截断他的话道:“纵然真的毁了新天条又如何?”她松开沉香,望向杨戬道:“从一开始,有人期待过所谓的‘女娲娘娘留下的新天条’吗?”她看着杨戬惊讶的眼神,不解道:“难道不是吗?女娲娘娘留下的又如何?上古的神灵们早就消散在天地间了,凭他们有多大的智慧,又怎么可能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比我们这些身在时代中的人还要深厚?在最初,我们不就是打算自己来建立新的天条吗?”“那些苦读,那些思索,难道不是在为了推举出一个真正适合这个时代的新天条而做的准备吗?”她向前走了两步,说道:“我从没有想过要让早就消失的神明插手这件事。坦白说吧,我不信任他们。”三界之中,人人对古神推崇之至,她这番话对杨戬来说不啻于惊世之言,一时讷讷,竟不知如何反应。反倒是沉香接触仙界时间尚短,并不像杨戬这般难以应对,只是疑惑道:“不信任?”谢兰幽回身望向他,点点头:“沉香,你应该知道,玉帝王母就是神王伏羲选出来,在上古的神祇们逐渐消散之后,接替他们管理三界的人。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三界,你觉得玉帝和王母做的如何呢?”沉香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谢兰幽道:“如果这些上古的神明们真的什么都能预料到的话,为什么没有预料到玉帝和王母会变成这样?如果他们根本不能预料到今时今日的状况,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他们留下的新天条,会对这个世间起正确而不是相反的作用?盲目的相信这些早就逝去的神明,而不是我们自己,这样怎么会是正确的呢?”她这一番话可谓振聋发聩,使沉香和杨戬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谢兰幽趁热打铁道:“你们两个,一个为了救母历尽艰辛走到今天;另一个做了好几百年的司法天神,熟读无数律令卷宗,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自信,相信自己能打造出一部适合现在这个三界的天条吗?”谢兰幽说完这句话,就闭口不言,她走到岸边,望着被困在湖心方寸之地的杨婵。两人多年不见,一人被囚于深山,一人早已变换面孔,此刻四目相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过了一小会,谢兰幽回头向杨戬与沉香二人说道:“总之我就两句话。第一,考虑到王母这个人和目下的情况,我很难不相信这是计策。第二,即使这不是计策,我也不赞成让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决定这个时代的律令,更加不赞成为了这么一件事情,放弃一条性命。还有一件事,你们也必须考虑清楚,就算这不是计策,这个所谓的新天条也适合这个时代,但是万一玉帝王母借口沉香没有救出三圣母,拒绝修改天条,那又要怎么办?”杨戬和沉香听了她最后这句话,更是无言以对,两人面色凝重,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谢兰幽说道:“我还是以为,救出杨婵,以此要玉帝和王母履行赌约,是能够两全其美的最好办法。但是做出决定的毕竟是沉香,我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吧。”她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山洞,见到孙悟空等人在洞外侧耳倾听,知道洞内的一番话都给他们听去了,向众人点点头,道:“一家之言罢了,你们若有不同的意见,最好快点进去跟沉香说,时间不多了,他随时会作出决定。”孙悟空道:“不必了,老孙以为你说的很对,我们这么多人,不至于比不过几个已经作古的古人。”他话音刚落,杨戬也自山洞中出来,向道:“大家快避开,沉香要劈开华山,将三妹放出来。”众人急忙向山外退去,出了山,杨戬道:“跟我来。”他驾着云,带着众人到了一处离华山不远的小峰上。众人刚刚站定脚步,便见沉香双手高举开天神斧,一跃而上,直冲天际,到了半空,猛然一沉,整个人似流星一般冲向华山,斧到之处,万物避退。一片催枯拉朽之势中,华山轰然被分成东西双峰,双峰对峙间的谷地上,身着蓝衫的杨婵缓缓飞出,伸出双手向沉香抱去。沉香收了神斧,抱住母亲,泪流满面。二人落在地上,互诉别离之情,又笑又哭,外人瞧了,还以为欢喜的疯癫了。谢兰幽看看杨戬,笑道:“你妹妹出来了,你高不高兴?”杨戬含着笑点点头道:“谢姑娘,多谢你方才的当头棒喝。不然现下还不知是何情形。”谢兰幽道:“你那是关心则乱。”又道:“如果你不下去找妹妹,我想我们可以回天庭要玉帝和王母支付他们的赌资了。”杨戬望向沉香母子,正要过去,忽然见到一布衣书生跑向两人,脸色顿时一沉,道:“我就不去了,我同你一起回天庭。”谢兰幽向下望了一眼,只见那颇为眼熟的书生已和杨婵拥在一起,知道这就是杨戬那妹夫了。她自知杨戬不喜欢这妹夫,于是点点头道:“好,咱们走吧。”又向众人喊道:“咱们回天庭,向玉帝和王母去要赌资。”众人齐声应和,一起驾云回了天庭。众人一进瑶池,就见到玉帝王母二人阴沉着一张脸,一齐怒视着谢兰幽。谢兰幽何曾怕过他们,眼见如此,反倒心情大好,向两人一拱手道:“承让承让。陛下娘娘想必都是言出必行的人物,不会做赖赌这么没品的事情吧?”西王母微微一笑,心中畅快无已,上前打趣道:“谢姑娘放心吧,东华帝君的赌债,可不是那么好赖的!”东华帝君点头道:“不错,天下间谁也不能赖了我的赌债。”他望向西王母,心道:“只要玉帝肯履行赌约,我必要将谢兰幽提出的第二条写进天规,查清荆山一案的真相。”便在此时,沉香与杨婵也上了天,杨婵上前拜过玉帝王母,又一一拜见众人,多谢他们这一路上对沉香的照顾和帮助。到了杨戬时,杨婵眼睛已经含了水雾,哭道:“二哥,你受罪了。”杨戬扶住她,安慰道:“三妹,莫要说了。”又向玉帝道:“陛下,按照赌约,沉香已将三圣母救出,还请陛下履行承诺,修改天条。”王母怒道:“修改天条,说的容易,女娲娘娘留下的新天条已经被你外甥劈了个稀巴烂,拿什么去修改天条?”西王母道:“杨回,你怎么这种时候倒想起女娲娘娘来了,没有上古诸神,你是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她将谢兰幽刚才写下的纲领一挑,拿在手中向王母晃晃,道:“这不就是现成的范本吗?刚才这个谢姑娘,一面写一面念,我看大家都支持的很,比你的天条得民心多了。”王母一拍御案,站起身来,道:“天条经历多年,是从多少案子里提炼出来的,怎么能够被一张纸取代?西王母,你不要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疑神疑鬼,不将天庭放在眼中。”西王母正要还嘴,忽然一阵地动山摇,震得那根基浅薄的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在地。东华帝君惊道:“怎么回事?”他向上一跃,到了半空,举目四望,只见天地之间响起阵阵轰鸣,华山一带,山崩石催,河川倒流,飞禽走兽并地上凡人,不知发生何事,吓得四处奔走,却哪里躲得过去,一个一个被倾倒的房屋山石压住。过了好一阵,这晃动停了下来,华山的土地山神和附近的灵女们,纷纷挣开压在身上的物什,出来救人。东华帝君正惊诧间,忽听西王母道:“不好,是地脉断了!”他霍然一惊,转身看见西王母站在自己右边更高一点的地方,一手指着西侧,满面焦急。东华帝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华山被劈开的双峰间,一道地缝裂开,缝中透出绿中夹带着黑色的气息。东华帝君道:“看颜色是木系地脉,是木阴还是木阳?”西王母道:“当是木阴,若是木阳,草木当疯长才是,倪君明你看,附近的树木都枯了。”她说的不错,自裂缝开始,周遭的草木俱成枯萎之态,逐渐向外蔓延。接近裂缝的地方,已无任何还有活气的花草树木了,俱是漆黑如焦炭一样东西。东华帝君听到“木阴”二字,心跳停了一停,还不待他说话,西王母身子一俯,人已如一道流光一般冲去了下界,东华帝君强行按耐住心中越加不祥的预感,跟着她一齐到了地缝裂开处。那地缝并不大,大约一尺来宽,一丈左右那么长。两人略一靠近,就感到一股带着草味儿的湿气扑面而来。西王母手捻法诀,封住扩散的绿光,向前一步道:“我下去瞧瞧,倪君明,你在这守着。”东华帝君拉住她道:“不行,乐真,还是我下去吧。”西王母将他的手甩开,道:“你是木阳之体,哪里有我合适?别捣乱,我保证我原样下去,原样上来。”说完吸了口气,一跃而入。东华帝君守在缝口,踱来踱去,焦急难待,不过一刻间,却比平日里一整日的时间还要难熬。正在他实在不能忍受,也要跃进去之时,缝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手,东华帝君快步抢上前去,握住那只白皙柔软的手,将西王母拉了上来。西王母道:“情况不太妙,地脉是被砍断的。”那地脉乃地界一切事物的根本所在,是何等坚固之物,岂能随便给人砍断?东华帝君听了不禁问道:“何人有这个本事,竟能砍断地脉?又是何人竟敢如此?”西王母道:“地脉是被开天神斧砍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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