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脱口而出,顾清颐听到自己的声音,神情一闪而过的怔楞,仿佛不相信是自己说的般。
但说都说了,还能怎么办,顾清颐硬着脖子直直瞪着眼前之人,心底有多虚只有自己知道。
谢知衍已经很久很久没听人直呼自己姓名了,而且还是一个小辈,顿时眸子半抬,毫无波动的眼神落在了顾清颐身上。从他身上,谢知衍能想到一个词,那个词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色厉内茬。
谢知衍失笑,唇角扬起一道不明显的弧度,眼中弥漫上一丝兴味,“什么意思……你说呢?”
顾清颐心虚的不得了,他能有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都没有。
扛不住与谢知衍对视,顾清颐眼神乱瞟,盯着一旁被谢知衍放在桌上的茶盏,假做镇定道:“师尊今天不正常。”
他声音发虚,一听就是强撑着。
谢知衍坐得笔直挺拔的身形蓦的放松,倚在了身后软枕之上,懒散的斜着他,“哪不正常?”
谢知衍动作轻微,但衣衫摩擦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声响,顾清颐不受控制视线直往他身上瞥,对上他堪称慵懒的神色,顾清颐:“!!!”
屏着呼吸,顾清颐微微往后仰了些许,眼眸不明显的睁大,静静望着谢知衍。
他还好意思问哪不正常,这是哪不正常吗?这是哪哪多不正常啊!
顾清颐直觉自己捅了个马蜂窝,个头硕大的马蜂嗡嗡的集体出巢,将他蛰了满头包,自讨苦吃。
“没、没有不正常。”顾清颐清楚听到自己虚弱又不争气的声音,“就是师尊今日待弟子太、太好了,弟子一时不、不习惯。”
“是吗?”谢知衍轻声反问,看着顾清颐强装镇定又要哭不哭的脸庞,眸中的笑意简直要隐藏不住。
“是。”顾清颐肯定道。
谢知衍声音中都显出了丝笑意,“为师待你再好一些,你习惯了就不觉得又什么异常了。”
顾清颐:“……”
就现在这样都已经让他腰酸背痛了,若再好一些……顾清颐想了想,怂了。
“师尊待弟子已经很好了,弟子很满足,已是无以为报。”顾清颐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硬是在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个浅笑,“若师尊待弟子再好一些,弟子不知该如何报答师尊才是。”
谢知衍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去,还有更加上扬的趋势,“不必你报答。”
怎么可以不要报答呢,顾清颐道:“要的要的……”
“我说不必就不必。”谢知衍打断他,“为师的话……你都不听了?”
顾清颐窒息了,他为什么要问出那句话,他为什么要直呼谢知衍的姓名,他后悔了。
顾清颐心底可谓是痛哭声,哀嚎声响成一片,脸上却要挂着十二分诚挚的神情,忙不迭的点头,“听话,师尊的话弟子一定听。”
怂样。谢知衍微不可查的无奈摇摇头,“既然听话,就去歇息罢。”
歇息,歇哪?他刚才点灯之时看了四周,清楚记得除了谢知衍倚的软塌外,可没有其他歇息的地方。
不会歇……那吧。
顾清颐盯着谢知衍以及谢知衍倚着的软塌,视线在两者之间来回,神色微妙又复杂。
谢知衍:“……”
谢知衍看着他欲言又止张开又合上的薄唇,饶有意味的等着倾听他要说什么。
“师尊。”
顾清颐开了口,谢知衍挑了挑眉,心道继续。
“弟子私以为,这样不太好。”顾清颐鼓足勇气进行尝试,“弟子怕扰了师尊亲近,弟子还是回去罢,望师尊答应。”
谢知衍:“。”
谢知衍嘴角上扬的弧度被抚平,柔和些许的面庞重回冰冷,看着顾清颐的眼神却充满了温和与包容。
唯一一个嫡亲的弟子脑回路不正常,他这个当师尊的还能怎样?
谢知衍道:“不会打扰。别院很大,房间很多,你挑一间就行。”
顾清颐:“……哦。”
轻轻应了声,顾清颐看似如常,但体内却升起一股子名为恼怒的羞愤,想掰开自己脑袋看看,方才是发了什么神经,说出了那种话。
眼前的是谢知衍,不是唐绪青,也不是居寒。他们会做的,可能会做的事,谢知衍都不会做。
顾清颐默默告诉自己,安抚近几日被吓坏忍不住胡思乱想的小心脏。
顾清颐偷摸咽了咽口水,“师尊,弟子不打扰你歇息,先、先出去了?”
他看似平静,可怎么也藏不住心中忐忑。
谢知衍点点头,顾清颐如获大赦般往外走,可谓是迫不及待。
“清颐。”
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清颐一顿,耳朵微动,谢知衍要么叫他顾清颐要么有事直接吩咐,何曾这样叫过。顾清颐神经紧绷,僵硬转身面朝谢知衍。
“我教你从心,而不是教你——怂。”
顾清颐:“!”
顾清颐猛地抬眸,视线直直望向谢知衍,可谢知衍却摆摆手,让他出去。
顾清颐神思恍惚,站在月华繁星之下,才回神。
谢知衍什么都看透了,可他不说,就静静地看着他装。顾清颐心道,回眸看向黑夜中唯一一座灯火辉煌的房间。
顾清颐抿了抿嘴角,唇角柔和的线条绷成一条线。他说不清自己如今心底是什么滋味,震惊有之,害怕有之,但或许是因为谢知衍对他悄无声息的纵容,他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谢知衍说,凡事从心。
顾清颐扪心而问,谢知衍说的这句话,他从未放在心上,更遑论做到。他做的更多的是,想着如何远离唐绪青,躲开居寒,对原书中出现的人物都敬而远之。他惹不起,但躲得起。他做的大多都是逃避。
谢知衍说的不错,他教的是左从右心,而不是上从下心。
顾清颐深深叹了口气,随便挑了个房间推门而入。
亮堂的屋内,谢知衍姿态懒散,阖着眼眸。
听着屋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与开门关门时发出的吱呀声,谢知衍勾了勾唇角。
他或许可以期待一个不一样的顾清颐了。一个脾性没有被掩藏,一个纯粹的顾清颐。
那厢,顾清颐比试结束后同谢知衍一起离开,但楚希恒比试还未结束。
等他比试结束下了比试台,不着痕迹扫了圈四周,都未看到顾清颐的身影。
难道是他自己回去了?
楚希恒心道,扫视的目光收回,垂下眼帘,将为数不多的情绪波动都很好的隐藏起来。
“大师兄是在找师兄吗?”唐绪青抽中空白签,这一轮他不必比赛,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与仙尊一同离开了。”
楚希恒转身,眼底深处神色复杂,“知道了。多谢师弟。”
唐绪青摆摆手,“同病相怜,没什么谢与不谢。”
楚希恒:“……”
上一世的确是同病相怜,但这一世尚无定论。
唐绪青只见楚希恒原本还算柔和的面容瞬间变得严肃冰冷,然后朝他开口:“并不是。”
唐绪青:“?”
唐绪青握拳,枉他好心提醒!
“你!”唐绪青指着楚希恒背影,咬牙切齿,恨恨的收回手。
楚希恒独自回了寝居,推开门屋内空荡荡的。
顾清颐习惯坐的位置没了人,楚希恒抬脚入了寝居,默了一瞬绕过屏风,望着收拾整洁的床榻,站了好一会才转身。
天色渐暗,顾清颐还未回来,楚希恒不动声色,眼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神色。
顾清颐应当会回来。
以往他去谢知衍处,回来时辰比现在还晚也不是不曾有过。
楚希恒阖上眼,继续打坐,本就不平静的内心思绪繁杂,纠缠环绕,理不出头绪。
再次睁眼,屋内一片漆黑,只要细微月光从轩榥照入。
修真者五感灵敏,即使在漆黑的深夜中,楚希恒也能看到,屋内并未有人回来的痕迹。
楚希恒清楚,顾清颐不会回来了。
楚希恒眸光闪烁,漾着无人能看懂的神情。
第二天一早,想了一整夜要贯彻左从右心还是上从下心的顾清颐推开门,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放下手,敲响了顾清颐的房门。
“师尊,弟子求见。”
“进。”
顾清颐推开门,果不其然又看到谢知衍在打坐,身形挺拔,如剑般笔直。
“师尊……今日还教习吗?”顾清颐问,大大方方看着他。
谢知衍抬眸,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量着他,“昨日我说的话,你可想明白了?”
顾清颐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句话,当即点点头,“想明白了。”
“你是如何想的?”谢知衍道,对他的选择抱有一分期待。
顾清颐坚定道:“弟子决定从心。”
谢知衍满意了,“孺子可教。”
顾清颐扯了扯嘴角,问:“所以……有一事我想询问师尊,还望师尊解答。”
谢知衍:“你说。”
“师尊,你和江宗主是什么关系?”
他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想的可不止谢知衍说的那句话,想的还有前面自己不过脑子质问的话。虽说是直呼其名问的大胆了些,但是问的的确是他想知道,想知道答案的。
顾清颐顿了顿,注视着谢知衍神情变化,趁热打铁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和魔尊认识?是旧识?”
问罢,顾清颐翘首以待,等着谢知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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