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的一声巨响,吓得我跳了起来,抬眼就看到了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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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不想学?”徐来福几乎是对我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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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结结巴巴道:“想,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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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学你就认真一点,不想学你就干脆跳下水库,不要浪费我的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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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认真。”我从没见过他这么严厉和生气,有点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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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脸色稍缓和了一点:“我知道你精神状态不好,但时间紧迫,事关你的小命。也许今天晚上那邪物就会发动更可怕的攻击,它会等你养足精神,学好本事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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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头冷汗,唯唯诺诺,再次向他认错、道歉,徐来福这才满意,接着往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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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上午都是讲基础知识,下午徐来福教了一些基础的指诀、步法、咒语。咒语也就罢了,当成古诗来背,多念几遍也就记住了。指诀真要命,十个手指头扭过来搭过去,有的手指头怎么也掰不过来。这就像坐一字马,没练过的人哪能一下就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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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咒语和指诀,步罡就更难了。单论走位并不难,可是要一边走一边念咒语,同时双手还要做动作,还要配合特定的呼吸。我不是忘了手就是忘了脚,手和脚的动作都记住了,呼吸却又乱了,折腾了几个小时我还是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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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并不想学,以徐来福他的能力,这么多年了都对付不了那邪魔,就算我学会了他全部本事又有什么用?况且我不认为念念咒语,手上比划几下就能出现什么奇迹,他设了那么多防护,也没有明显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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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又心不在焉,当然学得一塌糊涂。徐来福的脸色很不好看,瞧我的眼神分明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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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后徐来福不教了,在我的房间又做了许多布置,堵塞所有破洞,门窗附近的地板上撒了菖蒲根、食盐、雄黄等东西混合成的粉末。另外还准备了砍刀、棍棒、符箓、装在瓶子里的鸡血、施过咒法的红绳等等。鞭炮和铜钹当然也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简直是武装到牙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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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些,徐来福说要跟我一起睡,让我躺到内侧,他睡外侧。开始我还很高兴,有他在旁边保护着我肯定更安全,结果躺下没多久我就开始后悔。虽然我们之间保持着尺许的距离,他身上一股难闻的气息还是不时传来,快要让我窒息,也不知他有多久没有洗头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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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大概是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婴儿啼哭似的声音,忽远忽近,远的时候不知在哪里,近的时候就在发电站外,一声声叫得让人心惊肉跳。徐来福不动,我也不动,我问是什么东西在叫,他说不要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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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过了大半个小时,婴儿啼哭声突然停止了,显得特别的安静。我刚松了一口气,“呯”的一声巨响,似乎连床铺都在震颤,吓得我从床上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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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哼”了一声:“躺下,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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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机房那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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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没再说话,摆明了天塌下来也不管。我只能再躺下,一颗心呯呯狂跳,担忧着下一刻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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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只过了一两分钟,发动机的声音停了,窗口外面明显变暗,又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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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还是躺着不动,他不动,我当然也不动。这时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似乎连时间都凝固了。突然之间,“呼”的一声响亮,一股大风从屋顶上刮过,吹得瓦片沙沙作响,各个房间的门窗劈劈啪啪。机房是水泥的屋顶,宿舍楼这边却是砖墙木头框架,屋顶盖的是瓦片,破旧不堪,并不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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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一起就吹个不停,外面的电线被风吹得发出凄厉的啸声,就像是有许多厉鬼在尖啸。气温明显变低了,而且湿气很重,外面可能雾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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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徐来福说那个邪物深不可测,我一直都持怀疑态度,觉得他夸大了。现在我完全相信了,这不是幻觉,不是看不见摸不到的精神影响,而是令天地变色的力量啊!也许风只要再大那么一点儿,瓦片就会被掀翻,甚至把宿舍楼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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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也有些不淡定了,挺身坐起,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在胸前掐了个金光印,口中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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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金光神咒,他教过我,我学着他的样子跟着念:“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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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完一遍,徐来福从头开始继续念,我也跟着他念。可能是咒语有点效果,也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感觉风没那么大了,宿舍楼也不那么摇晃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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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过了大概有一两个小时,念得我口干舌燥,终于外面风停了,阴冷气息消失,夜虫开始鸣唱。徐来福长嘘了一口气,在黑暗中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躺下。虽然光线不够我没看到他的眼神,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忧虑,显然念咒语的效用有限,这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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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下楼去发电,自己都命悬一线了,哪里还能管村民有没有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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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没再发生特别的事,但我也没怎么睡,只是稍微眯了一下。第二天徐来福继续教我,设坛、请神、画符、祭炼法器等。我很困、很疲乏,为了增加一点活命机会已经很努力学习了,但一直进不了状态。我感觉他教得太快,有时根本不管我有没有理解,有没有记住,就像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迫不及待地全倒进我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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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看见徐来福的时候,他就非常的苍老憔悴,看上去就像是快要死的人。这几天来我没有休息好,他同样没有休息好,压力不比我小,他的气色看起来就更糟糕了。所以我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再这样折腾下去恐怕他真的会突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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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又是各种闹腾,乱七八糟的声响,接着大雨倾盆,屋顶很多地方开始漏水。狂风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夜,幸好房子没有倒,也没有东西进入我们睡觉的房间。天亮后徐来福叫我爬上屋顶,指点我修补漏水的地方,并搬了一些石块上屋顶压住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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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晚上很安静,我非常疲惫,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于半睡半醒之间又听到了前晚那种声音,呜哇,呜哇,像是婴儿啼哭,又像是野猫叫春,也可能是某种鸟叫,我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声音忽远忽近,近的时候凄厉刺耳让人难受,远的时候若有若无,让人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追踪它的位置,心神跟随着它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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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是太困了,耳朵虽然在听着那声音,却处于打磕睡状态。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弱,我感觉自己的魂魄也跟着飘远,想要分辨它在什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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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喊了一声:“魏明。”这声音感觉非常熟悉,就像平时父母或者同学、同事在叫我,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应了一声。应过之后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然后就迷糊了,只觉莫名的怒火直冲头顶,无边怨恨淹没了一切,一翻身就压住了徐来福,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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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用力挣扎,但是挣不开。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排斥,觉得不能这么做,但是立即想到徐来福的种种不好。他一直在骗我,他明明写了退休申请书却说没写;他希望我掉进水库淹死,这样就不会再死别人;他用刀砍我,要不是我躲得快已经被他杀死了;他故意很晚才回来,就是想让我被怪物害死……这是原因,但不是全部,反正我要掐死他,我要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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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让我失去理智,产生可怕的力量,以无比强大的力量紧紧掐住徐来福的脖子。就算是一头大象我也能掐死,更不要说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了,他根本没有挣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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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徐来福一个指诀戳到了我胸口,我像是触电了一样瞬间全身失力,他趁机掰开了我的手,把我的身体推开,挣扎下床。仅仅两三秒钟我就恢复了力气,怒发冲冠,杀机盈胸,抄起床上靠墙放的一根木棍,一跃下床,追向徐来福恶狠狠一棍砸向他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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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福已经跑到了门边,惊觉不妙急忙闪身,躲过了头部却没能躲过身体,后背重重挨了一棍,惨叫着向前扑在门上。我抡木棍再打,他却闪身从拉开的门缝跌了出去,木棍落在门上,震得我双手发麻,木棍脱手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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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步不停冲向房门,徐来福正要把门关上,我右手伸出已经卡入门缝中,他关不上了。我双手抓住门用力一掀,此刻我力大无穷,整扇木门瞬间被我扯落下来甩到一边。徐来福已经无力逃跑,退了两步背靠在走廊的墙上,我有如猛虎扑羊,双手又掐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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