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了议事处还真是管用,第二天早朝只进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处理完了诸多杂务,并将几件需要斟酌的事情压了下来准备移交奏事处商议后再行决断,有了这个“推脱”,我第一次迎着东方刚升上来的太阳退朝返回了乾元宫。
乾元宫里,萧玉和翠儿在南窗前面迎着和暖的东升太阳轻柔的为我梳理着头发。所谓幽香扑鼻,沁人心脾,佳人素手巧装扮,这是什么享受?不过这也让我感到麻烦,以前我可是只留板寸的,然而现在不一样,这满脑袋头发是轻易不能剪的,要不然大臣们又得大嚎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了。
“朕今天听了件趣事,说是有个知府在任五年,离职时身边居然只有五十两银子,可书籍却装了整整一船。据说他常称自己是书蠹,那些书是他‘不择手段’‘搜刮’来的。哈哈哈,这真是个妙人,不过却是个清官,只是脾气太古怪了,难道要把那些书当饭吃不成?”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萧玉、翠儿闲聊着。我和她们处的久了,没事也常捡些朝堂上听来的趣事逗她们开心,这也算是一种家庭之乐吧。
“那位大人是个清官,那皇上一定要赏他了。”翠儿一边笑着回答,一边也没忘了帮萧玉拿簪子。
我习惯性的捏了捏翠儿的尖下巴,很开心的笑道:“这还用你说?朕要是赏罚不明,那不成昏君了?朕已经下旨升他为京畿学政,并赏他纹银三百两,让他继续去‘搜刮’书籍。哎,你们知道他是哪里的知府?这人名叫姚辉鼐,在杭州这种富贵地当了五年知府还这么穷,当真是难为他了。”
“当”的一声,站在我左侧的萧玉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把手里的银梳跌落在了地上,并且脸上现出了惆怅的表情。
“玉儿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欠起身关切的问道。
“玉姐姐是因为皇上的话想家了。”翠儿抢着回答道。
萧玉微蹙下秀眉对翠儿斥责了一声:“翠儿别瞎说。”
哎呀,我还真糊涂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心安理得的让萧玉她们伺候,却从来没想过问问她们的事:“玉儿想家了吗?朕还不知道玉儿是哪里人呐。”
“玉姐姐就是杭州钱塘人。”翠儿又抢上了话。
“翠儿!”萧玉拾起梳子又责备了翠儿一声,“皇上,奴婢十一岁便入了宫,皇宫就是奴婢的家。”萧玉虽然这么说,可她的表情却明显告诉我她说的是假话。
我没敢再接萧玉的话,免得引起她的伤心:“翠儿是哪里人?”
翠儿看看萧玉又看看我,她知道我问的是她的籍贯,自然不好再像萧玉似的拿什么“皇宫就是奴婢的家”来搪塞:“奴婢是姑苏人,不过十岁就已经应选入宫了,对家乡没什么印象。”
我笑了起来:“一个苏州,一个杭州,难怪都长的这么清丽脱俗,江南果然是出美女的地方。将来朕要是巡视江南,一定带你们回去看看。”
听了我的话,萧玉和翠儿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忙向我谢恩。
我趁热打铁的问道:“你们都是十多岁进宫,应该还记得家乡的样子。你们说江南和京城比,哪个更好?”
“奴婢从来没出过宫的。”萧玉小心翼翼的说道,她总是这么谨慎。
相比而言翠儿就大胆多了:“皇上,奴婢坐轿子进宫的时候掀帘子偷偷看了看京城的大街。嗯,您别责备奴婢,京臣还不如苏州繁华呢!”
呵呵,这两个丫头!不过她们各自都有让我喜欢的地方,萧玉心细如丝,翠儿却又天真活泼。不过翠儿的话还是给我流下了很深的印象,嗯,京城还不如苏州繁华,那就应该更比不上杭州了。当下无话,梳洗完毕后我便去了御书房。
在御书房里,户部尚书方明德把几个月来各项岁入的汇总折子呈给我看,因为有了前面翠儿的话做引子,我特别注意了江南各道的情况,这一看还真看出了名堂,江南各地不管是哪方面的税收都占了总税收的六成以上,完全盖过了江北。在商税一项,江南更是占了十之七八。
“这江南果然富庶,朝廷有此宝地,各项开支便不愁了。”我自言自语的说道。
方明德凑过来看了看折子,抬头说道:“皇上,江南所以富庶,乃是因为少经战乱、多年积累所得。当年金兵南下,宋朝高宗偏安江南,大量北地人避乱南迁,从那时起江南便渐渐比江北富庶了。唉,江南的富庶实在是因为数百年战乱苦害了北方百姓所至。”
噢,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的,中国战乱大多集中于北方,这是经济重心逐渐南移的重要原因,不过根据现在的时间……
“各位议事大臣哪一位家是江南的?也给朕说说江南的情况。”
在御书房伺候的康大和、方明德、刘有光相互看了看,康大和道:“皇上,兵部史景隆是余杭人,不过皇上要了解江南情况何需非得找江南人呢?就臣了解,江南各地之所以富庶,不但是北民南迁所至。这江南与北方不同,多的是水田渔乡,河汊纵横,最不缺的就是水,所以不想北方如此患旱灾,历年风调雨顺,百姓自然富足。至于这当官的嘛,皇上恕罪,江南官员多些油水这是众所周知的,各官若是能放个江南的缺,那是要烧高香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臣看江南人性情倒比北地人温良,似乎并不在乎这些。”
康大和说来说去,一个意思就是说官场的一个通病,那就是跟着银子“走”,这说起来是贪墨,不过有些事也是没办法的,朝中一品大员年俸不过三百两,下面那些官员又逐极减少,到了六七品,已经只有几十两。这些钱对于官场交往显然不够,难免会有许多人自己想办法捞外快。看来整肃吏治并不能学朱元璋那一套,要想真得令官场清明,在查究贪墨的同时也得尽量提高官员的待遇,只有软硬两手齐备,才能一扫颓风。这应该就是新加坡的经验吧,不过大汉国土之辽阔,人口之众多是几百年后新加坡比不了的,所以它的经验可以借鉴,但具体做法还得根据实情。
“师傅说的话朕明白。其实说来说去百姓富了,才会不太计较官场龌龊,北方正是因为穷,所以才会官民对立严重。这事如何处理,吏治如何肃清,朕看还需有一个稳妥的办法,切不可操之过急。”我又转向方明德问道,“朕看江南一地商税就占了十之七八,这江南人倒是真会从商赚钱的。你是户部尚书,应该最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皇上圣明。”方明德躬了躬身说,“正如康太师所说,江南河汊纵横,而且又近在海边,水运便利之下,一向有从商传统,不但在大汉境内多输货物,杭州泉州通外商埠更与红夷诸国多有贸易……”
“方大人,此事恐怕不当说吧。”左督御史刘有光接过话说道,“我大汉行禁商之策,这第一个禁的就是与外番贸易,只是为表天朝气派,所以才在杭泉广三地设置商埠,允外番中转货物。下官看这事是不值得提的,以免污了圣听。”
方明德不以为然的说道:“天子一国之主,士农工商皆是子民,这事如何不能提?”
“好了好了。朕问江南的情况,你们怎么先争执了起来?”我责备了一句,当然这主要是针对刘有光的,刘有光这人一看就是个传统封建势力的卫道士,“方明德,你继续说,与外番贸易如何,这江南货物又如何?”
方明德得了我的,精神振作了起来:“皇上,外番输入大汉的都是些淫计奇巧,不足一提,我大汉输出的却是关乎民生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物,这些东西外番缺的很,不趋之若骛才叫怪了。至于说货物,又不得不提江南的织造。今岁西北大乱,附庸匪众的皆是些流民,其实这无地流民江南也是有的。不过与北方不同,江南颇多织造工矿,以苏杭为例,近几十载出了个新鲜事,每日天时未明,各处桥头路边便聚满了无地流民,这些人并非聚众闹事,而是等织造工矿的场主来征召,前去各种工场内做工,每日换取银钱粮食若干。皇上,臣看着这倒是个安置无地流民的好办法,江南颇多机主矿主,这些人不事农桑,不从商贾,只是靠着自己手中多有织机等物件,招人做工然后再请商贾收售货物就可暴富。”
呵,资本主义萌芽嘛,还“新鲜事”,再说西方的“淫计奇巧”也不能小看,要没有这些“淫计奇巧”,中国也不会在清朝以后被西方远远拉下,最终国家衰弱,饱受欺凌。不过方明德在这个时代算是思想超前的了,能够看到工矿的好处,这户部尚书真不是白当的。
“方爱卿说的很好,这确是个免除隐患的好办法,不过朕看这工矿还是少了些,而且北方更是少之又少,如果朝廷能对其扶持,使江南工矿大大发展,并且带动其他各地也能如此,那好处可就多了,既可安置流民、减少隐患,又可增加朝廷收入,还能增加商贾传运的货物、改善百姓生计,从而民富国强,大汉振兴就不远了!”
“哎呀!”方明德惊叹的喊了一声,好象才醒悟的说道,“皇上圣明,臣怎么就没想到这诸般好处呢?是是是,皇上减免商税半载就令朝廷岁入增加大半,若是再扶持工矿织造,那岁入便更会大大增加。皇上圣明。”
呵呵,这个方明德,恐怕是装做没想到吧?方明德拿商税改革成功做例子,这是要堵刘有光他们的嘴了。
“皇上,”康大和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这事、这事是好,不过商税……嗨,皇上,此事牵涉重大,老臣看不能操之过急,以稳妥为上啊。”方明德说商税的事果然堵了康大和的嘴,可这个老成持重的三朝元老还是首先想到了稳定。
我给了方明德一个奖励的目光,转头对康大和道:“师傅所言极是,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样吧,方明德,你先根据情况设些优待方略施行于苏杭等地,如果可行的话再颁行天下。以后朝廷要多鼓励江南场主多去他地设工场,并使各地富豪争相效尤。记住康太师的话,稳妥为上!”
“臣遵旨。”方明德喜形于色的答道。
我心中那个高兴啊,现在不能亏了方明德、康大和他们,省得他们唧唧歪歪的有意见:“师傅、方爱卿、刘爱卿,今天你们提的事都很好,还是老规矩,每人赏银一百两。你们可别让曾楚卿知道,不然他又得找朕欠他的银子。”
方明德、刘有光磕头谢了恩,可康大和却没跪下,他咽了口唾沫道:“皇上要是真赏,就不要赏老臣银子了,皇上,咳咳,皇上,您就把那幅南唐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赐给臣吧。”
什么?康大和这是明目张胆的敲诈!唉,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被敲诈的皇帝,可其中之一终于还是算上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咱的老师呢?那……那,唉,那就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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