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魏听到林桡说的话,眉心紧皱,看看天色,又瞪向林桡:“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废话!不是要带路?还不快跟我来!”
天黑时分,二哥如果被带到大厅去,那后果——
届时山匪齐聚,若想在众人之中将姚晁毫发无伤地带出来,恐怕难度不小。
少年人脸上带着新鲜的伤痕,神情也凶狠极了,与方才和他说话时笑眯眯的神情截然不同。
可这回,林桡却没察觉到半点杀机和恶意。
他冲小魏伸了伸右手,做出任君带路的姿态来。
小魏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跟着少年,林桡倒真的见识了他藏匿的本事。
他看似桀骜,实则格外有耐心,心思也细。
前行时脚步轻盈到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而每每选择路径,也全然凭自己的直觉,林桡跟着他,竟一次都没有撞上过巡视的山匪。
小魏仿佛天生的适合潜行,也难怪当日在地牢里,姚晁和薛昌两个人都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若不是现下场合不对,林桡对小魏,当真起了爱才之心——若战场之上有这样一支善于隐匿的队伍,也不知可以收获多少宝贵的情报。
而战争中,情报就是千千万万军士们的性命。。
小魏只管闷头带路,并不知晓身后的林桡心思电转,已经想了很多,甚至还有拐他从军的念头。
两人前行一炷香后,终于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山寨大厅。
少年回头,冲林桡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蹲下身去藏在了后墙被灌木丛遮挡着的地方。
小魏身量本就还未长开,蹲下之后,缩成一团,愈发不存在一般。
他看了一眼林桡,拽着男人藏好,低声解释:“这里就是黑虎山大厅,山寨如今明面上有四个首领,实则还是以大寨主为首,平日里也都在这里议事。那大首领好女色,可偏偏每次见到容貌不错的女子,都要大张旗鼓摆上一桌酒,向众人介绍,还要举办一个莫名其妙的仪式……”
林桡听得认真,却没有分毫探究的欲望。
山匪头领这种奇怪行径背后有什么原因,他对那些无辜的女子究竟抱着何种心态,林桡统统不感兴趣。
他只问:“仪式是晚间开始?有哪些人参与?都做些什么?”
小魏跟林桡接触了短短的一段时间,也习惯了男人说话直入主题的做法。他撇撇嘴,回答道:“天色不暗,人就该到齐了。山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除了大寨主之外,旁人有酒有肉便是好的,吃吃喝喝罢了,还能做什么?”
林桡没有深究小魏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就连他如何跟着上的黑虎山,都没有开口问。
男人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又压低声音问:“山匪首领如今身在何处?”
小魏事无巨细,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林桡,见男人脸上仍然是那副淡淡的神情,顿觉气结:“我又不是山匪,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还不是要去找!”
林桡这次连“嗯”一声都没有,回过头去开始观察起这处建筑的构成。
山寨建在地势很高的黑虎山顶,却得天独厚的有面积不小的宽敞平坦地块,正好自成一处,修了这一处山匪的大营。
只是贼寇终究还是贼寇,有的下了山从头做起成了良民,有的外出再也没回来,更有的被官府剿灭。
如此人来人往,你修一点,我建一处,让这寨子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前厅位于山寨的正中央,是整个黑虎山寨里修的最为气派的一处,倒也好找。
小魏正对林桡冷冰冰的态度不满,却见男人锐利的目光观察了一会儿周遭的环境,压低声音对他道:“此处有三个出入口,正门一个,侧门一个,还有后院一道角门。若想将贼寇一网打尽,派人守住这三个出口是最为便利的。”
少年愣神,不知道林桡对他说这些做什么。
又听男人接着道:“若想减少我方伤亡,最好能一举让所有人失去行动能力,你有什么办法,说说看?”
许是林桡沉稳的声音格外具备信服力,小魏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了下去:“今晚会有宴会,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趁他们醉酒之后,再一网打尽!”
男人摇头:“不妥。喝酒是在开宴之后,而我们要先救出二哥,擒获山匪大首领。”
小魏皱着眉头,又出了一个鬼主意:“到时候大部分贼人在前厅,我们往厅中点一根迷魂香……”
林桡的目光淡淡的,追问:“你有迷魂香?”
这种听起来十分江湖气,却又不存在的东西,小魏自然没有。
他挑了挑眉:“你不是让我出主意,我便只管想办法了。”
男人也没指望从小魏这里得出什么好的结果,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少年还要开口,却听林桡接着说:“前厅大约能容纳百余人,山寨中总共也不过这个数字,却不会所有人都来。其实只需把门堵上,院内布置弓箭手,随时注意有无山匪出来,即可用少于山匪数倍的人数,将他们全部控制起来。”
这下,小魏是真的有些不明白林桡的意思了。
他也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有什么话,便直接问了出来:“我又不是你巡捕府上的人……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林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小魏目露警惕之色,道:“先说好,别想让我替你们官府做什么事。”
男人剑眉微扬:“谁们官府?”
小魏尚未长开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没有开口。
林桡懒得理会少年人心里的爱恨情仇,他从姚晁那知道的不多,只听说小魏仇视官府之人,同样也深恨贼寇。
至于小魏缘何对官府之人有这样的感观……
姚晁不说,林桡也没有兴趣知道,如今开口,也不过是为日后做打算。
他没有放开这个话题,而是接着道:“我没有为官府做事,二哥也没有。我们训练巡防大营的兵士,带人剿灭山匪,都是在为自己和身边之人的安危做事。”
男人的目光分明没有落在小魏身上,可他却浑身别扭极了,仿佛被谁灼灼的眼神盯着一般,不由得又想起昔日,姚晁对他说的话——
“小魏,你是自由身,若不想留在巡捕府,自然可以去别的地方。”
“如今西北战事刚刚停歇,这些年天灾人祸接连不断,现下我朝虽迎来了休养生息的时间,可不趁这个时候练兵,不趁这个时候完备不足之处,要等到下一次战事起时,再去做?”
“我虽志不在此,可现下巡捕府确实是用人之际,脱不开身四字,并非姚某自己凭空编出来的。我也不想每日这般忙碌,与妻儿分别……可现实如此,我必须如此。”
“你年纪还小,尚未娶妻生子,不明白有时候‘责任’二字,是会让人心甘情愿投身进去的。”
少年已经回想不起来,当日他听了姚晁这一番话后,是怎样的反应。
只是当时他把姚晁不肯离开巡捕府原因,归结为与旁人一样追名逐利、贪慕权力。
愤怒、不甘的情绪在他的胸膛中来回乱窜,他第二日留下字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今这么久过去,姚晁还是以一介白身的身份为巡捕府做事,从未答允过招揽,别说金银钱财,就连一点权力都没有沾过手。
现在想想,当时的他,对姚晁的判断是否过于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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