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夫人摇头:“你这做父亲的,未免有些过于狠心。”
杜仲不由气恼道:“朝中谢谦死死盯着,更有旁人满心打算着夺我这尚书之位!若我有旁的办法,又怎会出此下策!”
见杜蘅一直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杜老夫人也不理会她,只道:“此事我先去过宫中,同贵妃娘娘商议之后,再做打算。”
她嘴上说着没有办法救杜蘅,却仍是要为此事奔走的。
杜蘅哽咽了一下,看向老夫人,低声唤道:“祖母……蘅儿多谢祖母。”
老夫人冷眼瞧着这个孙女,终于还是开口提点道:“你自己也莫要坐以待毙。不是头前和路家的少爷处的不错?能想的法子,自己也要去想。全指望着别人救你,算什么样子?”
杜蘅擦掉了眼泪,心里默默想着老夫人的话,没有言语。
杜老夫人拖着病体,打算立刻递了牌子进宫,又对杜仲道:“你好歹是朝廷正品大员,遇事怎能自己慌了手脚?且仔细想想,这事如何处理吧!不是舍了孩子,便能有个好结果的。”
杜仲恭敬地送走了母亲,这才又回到书房。
书房内杜蘅已经擦干了眼泪,平静了下来。
杜仲冷声道:“你还在这坐着做什么?少在我跟前碍眼!”
杜蘅站起身来,苍白的脸上印着红红的掌印,她眉眼间却不见了方才的软弱,反而带了些看开了的冷意。
“父亲若是今后不打算认女儿,也不必为了我奔走,好生保着您的官位便是。祖母此次进宫,为的也是杜府女儿的名声吧?”
杜仲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杜府好吃好喝将你养大,给你尊贵的身份,早已仁至义尽。很没有必要再为了你这逆子,败坏了整个家族的名声。”
杜蘅抬眸,和杜仲平视,摇头道:“父亲不过看我如今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毕竟女儿养来,便是为了嫁人联姻的,不是么?”
杜仲被她这般说破,心中自然羞恼,一甩衣袖道:“忤逆不孝、蛇蝎心肠!早该让你离了杜府,也省了一天天麻烦不断!”
杜蘅听了亲生父亲这番言语,心下一片寂然,比之前世被路骅辜负时,还要心如死灰。
她行了一礼,面无表情道:“既然父亲心中是如此想的,蘅儿告退。”
杜蘅转身,纤弱的背影带着决然的意味,很快消失在了杜仲眼中。
男人眉头紧皱,早已想不起杜蘅幼时玉雪可爱、乖乖唤自己“爹爹”的模样——
左右他也不缺女儿,哪里差这一个桀骜不听话的!
杜蘅惨白着一张脸回了自己的小院。
府中下人人心惶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说老爷大怒,唤了大小姐去书房,还惊动了老夫人。
杜蘅院中的下人瞧见她回来,脸上还带着伤,纷纷围了上来。
一时间乱嚷道:“小姐,发生了何事?”
“怎么了?听说老夫人也出门去了?”
杜蘅眸光一冷,挺直脊背站着,将众人来回扫视了一遍,一时间小院里再没有了吵嚷声。
嬷嬷从房间内走出,瞧出杜蘅心绪不佳,皱眉对众下人道:“散了,散了!没有活做了不成?在这里围着小姐,成何体统?”
嬷嬷一向积威甚重,她开口了,下人们便立刻做鸟兽状,全都散开了。
院落中只留下了嬷嬷,还有不做声的阿素,陪着杜蘅。
杜蘅看了看这一老一少,心下升起些难言的苦涩,不管上辈子还是这一世,她身边也就只有她们不离不弃了。
“嬷嬷,阿素,你们随我进来。”
二人应声,跟着杜蘅进了卧房,阿素有眼色地将房门也关上了。
嬷嬷最先开口,担忧道:“小姐,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瞧着这些天,小姐坐立难安的模样,老奴就猜想着可能……”
杜蘅摇了摇头,把手指伸了出来,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嬷嬷瞧着那齐根折断的指甲,顿时心疼得惊呼:“小姐!您的手……怎么指甲全都掰断了?疼不疼?”
阿素也急急忙忙去取金疮药,来给杜蘅处理伤口。
杜蘅心下痛苦难耐,直到回了卧房,才察觉到十指连心的钻心之痛。
她哑着嗓子,对二人道:“嬷嬷,阿素,也就只有你们陪着我了。”
阿素取来金疮药,嬷嬷细心地清理着杜蘅手指上的伤口,又小心翼翼地向上均匀地洒着药粉,嘴里道:“从小姐出生时起,老奴就陪着小姐了;日后,还要陪着小姐一直到老奴咽下最后一口气。阿素也是这样子的。”
杜蘅轻轻“嗯”了一声。
阿素见杜蘅脸上决然的神情不似几日前的煎熬,不由低声问道:“小姐,到底怎么了?”
杜蘅抬眸,用格外冷静的声音道:“我曾雇人去给姚殊找麻烦,不料出了岔子,那两人劫走了她的孩子。事情闹大了,我又派周来去处理……如今事发,周来将我供了出来,证词都呈到了御前。”
嬷嬷和阿素听的心惊肉跳,任这其中的哪一条被外人知晓了,都足以让杜蘅名声扫地。
如今皇上都知道了,她家小姐还有命活?!
嬷嬷心中慌乱,手下却竭力克制着,没有弄疼杜蘅。
反倒是阿素有些吓到了,声音里还带着些哭腔:“那小姐,小姐怎么办?老爷今日唤小姐过去,就是商议日后如何行事么?”
杜蘅嘴角牵了牵,露出一个冷然的笑来,摇头道:“父亲?他早已舍弃了我,恨不得立刻同我断绝父女关系!”
嬷嬷和阿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慌乱。
阿素急病乱投医,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只道:“小姐是得罪了林公子和姚姑娘……他们二人都是心善之人,小姐去求求林公子,去求求姚姑娘,让他们不要追究小姐了,可以吗?”
杜蘅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些许凄然,抬眸看着阿素:“任他再如何心善,也不可能不追究。”
她动了他的孩子,险些伤了他的妻子,触及了林桡的底线,他又怎会原谅?
这一世,她注定同他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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