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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江陵这里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
江陵有时候到了半夜才会回来,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来。
我神经衰弱,有时候半夜听见他回来,就见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养神。
江陵高负荷的工作已经不是他的身体可以承受的了。
我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工作过了。
《剑无涯》火了之后,我几乎寸步难行,我的行程基本公开,走到哪里都需要四五个保镖跟着,最累的时候只能在化妆的时候闭眼歇一会儿。
多少病都是从那时候攒下的。
人人都说流量明星一抓一大把,顶流却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我也为自己在这圈子里独一无二的身份和地位自满过,而后又觉得无趣,有谁为我喝彩又有谁为我欢呼呢?
我连炫耀都无人可找。
所以这些年我后悔过很多事情,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在事业鼎盛的时期销声匿迹。
“睡会儿吧。”
江陵回头,眼里都是血丝,“吵醒你了?”
我摇摇头,“我觉轻,明天还要工作?”
江陵叹了口气点点头,“明天要出趟国,前两天还和你抱怨工作被停掉了很多,周吝就发了疯似的给我排通告。”
我皱皱眉头,“你就不能拒绝?”
江陵自嘲的笑了笑,“你是让我拒绝我的金主吗?周吝这个人你知道的,我平时说话再难听再不给他面子,他都能当作小情人撒娇,我要是甩下他安排的工作,他就能叫我再也没有工作。”
我是为钱进了圈子,江陵却实打实的是为了年少的理想。
江陵是圈子里罕见的流量实力与口碑并存的明星,这不关光靠自己,也是周吝护着的原因,江陵才能不被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荼毒。
可周吝这人,焉知不是第二个染缸呢?
“你别管我了,阿遥,你去睡吧。”
江陵喊我从来都是大名,只有我自杀又离婚以后他来看我的时候,才喊过我阿遥。
我看他这情形,绝对不单单是工作上的累。
我拍了拍他的肩,坐在了他身边,“我也睡不着了,陪你坐一会儿。”
江陵揉了揉太阳穴,“安溏的角色你到底能不能拿下来?”
我靠在沙发上,也觉得精神有些疲惫,“能。”
“我这里有几个不错的助理,到时候让他们跟着你进组。”
“不用,自力更生惯了用不着助理。”
江陵笑了笑,“都说你拍戏的时候在组里大牌得很,身边总得三四个助理,现在怎么可怜兮兮的连个助理都不要了?”
我也好笑着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这不是为了装装可怜,叫秦哥疼疼我嘛。”
江陵白了我一眼,“出息。”
周空通知我安溏的角色已经定给了我,除了有秦未寄的投票,据说这个本子的原作者兼编剧也极力推荐了我。
周空让我这两天找时间来签约,然后就可以准备进组了。
拍摄场地定在了北京周边的一个小镇子,叫青潭古镇。
我没有提前背台词的习惯,总觉得拍戏前把本子背的太熟,感情代入的太频繁容易审美疲劳。
我拿下了这个角色,但好像浑身泄了气一样,又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投资商们要赚钱的票房,周空要传世的作品,秦未寄要封神的角色。
我要什么呢?
我都想不明白自己要什么,我的初衷本就不如这些人单纯和清晰。
门铃声响了起来。
江陵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在卧室里从中午吃过饭已经睡了六七个小时,我不忍心去叫他。
自己下了楼去开门。
打开门,我看着门外的人,寒意裹着肌肤卷入心脏。
那人抬了抬眼,胜我半头的身高十分具有压迫感。
我面上云淡风轻,笑的可以说是令人如沐春风,“别来无恙啊周总。”
周吝慢慢将手收了回去,略有些惊讶的看着我,然后怒色从眸中一点点升起,语气带着冰冷,“江陵真不把我当回事,敢把你藏在这里。”
我轻轻靠在门边上,“不是藏,我是敲锣打鼓的回来的,周总找不到我是周总没本事。”
周吝冷哼了一声,把我轻轻推开走了进去,“你这嘴皮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会说,怎么?秦未寄还要你?”
我冷眼看着他坐到沙发上仰头看着我,“史诗是不要我了,可当初是我不要星梦的,周总。”
周吝脸色微微变了变,慢慢翘起二郎腿,“谢遥吟,你不会还以为两张照片就能威胁到我吧?”
“不敢。”我倒了杯水放到周吝面前,抬起头看向他,“听说星梦这几年发展的很好,江陵在贵公司一哥的位置早就名存实亡了。”
周吝抿了抿唇,敛了笑意,“看来秦未寄还没有彻底不管你,不然你怎么嚣张啊?”
我点点头,“秦哥厚道。”
周吝往前倾了倾,“那你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呀,不然秦未寄也有护不住你的一天。”
“周总说的是。”我诚惶诚恐。
“谢遥吟。”
我抬头。
“你比以前还适合待在这个圈子里。”
我淡笑,“那还请周总高抬贵手让我在这圈子里混得下去。”
周吝挑了挑眉,“有秦未寄在我当然得抬手,比起把你赶出这个圈子,我更想看你困死在这里。”
我没有说话。
他冷笑道,“这圈子特别有意思,能把火熄灭冰融化,能让枯木逢春,也能让星陨月落。”
我侧脸不愿意再和他说什么,真要说起来,我也是那个枯木。
“周总来不会就是来教育我的吧?”
“江陵呢?”
我冷着眉目,“在休息,周总请回吧。”
“把他叫醒。”
我有些生气,“他连着工作了三天,回来连眼睛都睁不开,周总您是连人都不做了吗?”
周吝眼神变得犀利又冷漠,“谢遥吟,我的人轮得着你护着?”
“周总身边不是有新人了吗?”我挡在周吝面前,“江陵三十了,又不知情又不知趣,不如人家年轻也不如人家会哄人,周总还要他干什么?”
周吝冷笑着,拍拍我的肩,“江陵就是一无是处了,那也得等我睡腻了的时候再不要。”
我胸腔憋着怒气,却在一抬头看着江陵惨白着脸色站在楼梯上的时候,怒意化成怜意。
“有事吗?”江陵脸色难看,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我给你谈成的综艺为什么不签?”
江陵慢慢走过来,坐到了沙发上,“你想让我和他拍一个综艺来作贱我,那不可能。”
周吝好笑的看着江陵,“和你拍一个综艺就是作贱你?”
江陵回头,面色冷淡,“我进星梦十几年了,你从来没让我拍过综艺。这次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陵叹了口气,“你其实不用这样,我手里的资源你都可以拿去给他,你要觉得我挡了他的路你就封杀了我,但我绝对不可能做别人的垫脚石。”
江陵的轮廓忽然变得锋利,像是个自卫的刺猬。
“江陵,你威胁我?”周吝的声音有了些寒意。
江陵冷笑了一声,“我还能威胁到你吗?”
周吝看了看腕表,冷冷的抛了一句,“我都亲自过来和你说了,你要不识时务我可不惯着你了。”
说罢,便走了,临走还转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江陵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灯光把他的身影衬得孤傲极了。
“他自己答应过我,永远不给我接综艺的,自己却忘了。”
江陵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说艺人要懂得爱惜自己的羽毛,永远不会让我成为昙花一现的流量明星。”
“阿遥,是我老了吗?老到已经留不住一个人的心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那朵清冷的高岭之花,似乎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渐渐凋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