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静思确实想借送兔子的机会问一问狮子狗发疯一事,也不否认,侧身伸手邀请道:“徐大夫,借一步说话。”
徐谦将手中的兔子放进兔窝,跟着闻静思来到小院中央空地。闻静思双手拢袖,微微低着头,目光温和,落在徐谦衣襟边的寒梅纹样上,轻声道:“我确实有一事想请教徐大夫。人道是狗儿最忠诚,徐大夫从医多年,可有见过自家的狗忽然发疯扑向主人的事”
徐谦淡淡地笑了笑,负手道:“闻公子,此犬是权贵妇人在家圈养,还是普通妇人在城中放养”
闻静思道:“自然是前者。只是这二者有何不同”
徐谦缓缓道:“贵妇人圈养的犬,自由有限,只要养护得当,甚少染上疾病。放养的犬大多时无人看管,若与病畜发生争斗,则可能染上犬瘟,疯犬症这类病症。”
闻静思道:“既然如此,圈养的宠畜便不可能忽然发疯了”
徐谦摇了摇头,道:“也曾有爱马将主人掀翻在地,飞奔拖死的先例。若要弄清因果,还需查明此犬疯前有何异常症状去过哪些地方平时主人如何对待饮食如何闻公子可都知晓”见闻静思哑口无言,挑眉笑道:“看来闻公子是为马前卒,替人跑腿来了。”
闻静思一怔,他自认礼数周全,与人交谈只三言两语,就被人这般出言不逊,心中究竟有些不快,却也不能就此一走了之,只好解释道:“在下只是听闻友人家中出了此事,趁此机会问上一问,关心一二。徐大夫何出此言呢”
徐谦只笑不答。两人慢步走回木架,闻静思拱手告辞,徐谦又道:“闻公子,你真想查这其中缘故,便与你友人商量好将狗带来,我定让你满意而归。只是查验的诊金,我不会和你客气。”
闻静思无奈地心想:“从我站在你门前起,你何曾与我客气过。”只好回道:“先谢过徐大夫了。”
两人出了小院,原路返回。闻静思坐在车内一言不发,雁迟忍不住道:“这人对畜牲竟比对人亲切,莫不是跟畜牲一路的。”
闻静思失笑道:“是个怪人。”
闻静思虽有太子舍人的官称,毕竟不是正常的封授,不在百官名册之中,既无需到班点卯,又无需处理职责内的事务,自然无法出入皇宫。他回家之后,将与徐谦的谈话记录在信笺上,来到小院内,轻唤了声“明珠”,那暗卫果然现身面前。闻静思将信件递给他,叮嘱亲手交给萧韫曦。
上午发出的信,萧韫曦中午便来了。两个侍从,一身狐裘素衣,轻车熟路的从角门直入闻静思的小院,对来往下仆的惊慌失措视若无睹,仿佛走在自家后院里。闻静思与雁迟在院子中手谈,见他跨过月门,急忙丢下棋子迎了上去。待走近了才看清萧韫曦一脸的倦容,眼下也隐约可见一抹浅淡的青乌。知道他这些时日定是片刻不离太后身侧,不禁心中一疼,将他引至内室。
萧韫曦脱下狐裘交给闻静思,看他挂在屏风上,又从暖箱中取出热水沏茶,淡淡一笑道:“我正为身边没个能验畜牲尸体的人发愁,你就来信了,真是一场及时雨,令我百愁消啊。”
闻静思将热茶递至他手心,温言道:“殿下,已近饭点,不如先在我这里休息片刻,用过午膳,我再陪殿下去徐大夫处”
萧韫曦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看起来有那么糟糕”
闻静思避开话头道:“太后这几日怎样了,好些了么”
萧韫曦闭上双眼,捏了捏太阳穴道:“只是腿骨折了,其他无碍。这两日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无法进食,昨夜更是严重,我守了一夜没敢睡。”他扭了扭脖颈,只觉得异常酸痛,一口饮尽杯中茶水道:“我在你这里小睡一会儿,用膳了再叫我。”
闻静思低声应答,速速铺了床,待他宽衣躺下,盖严了被褥,遮好屏风,才闭门走出去。雁迟见他轻脚出来,奇道:“他这时候睡觉在你这里倒像在自己宫中似的。”
闻静思笑道:“殿下一夜未眠,下午又要去徐大夫处,让他睡一会儿罢。”
萧韫曦只睡了三刻就被闻静思摇醒过来,吃过午膳,又喝了杯浓茶提神,才和闻静思、雁迟一同出门。徐谦对闻静思的去而复返并不惊讶,仿佛早有准备,让小童将三人请入正厅。面对狮子狗的尸体,也只是微微一皱眉,二话不说铺上布巾,取了竹镊、银针、药罐等用物,躬身低头查验起来。萧韫曦在小院站了片刻,走近厅内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一侧的博古架上。普通人家的博古架多放置瓷器、古玩、书册一类的文雅物件,徐谦这一片上,尽放了些家畜的头骨,与行医的用物,唯一的三本书册也是放置在最顶一层。萧韫曦向前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徐谦低沉的声音:“贵客只能眼看,勿要动手啊。”
萧韫曦走到博古架前,负手而立,头也不回地道:“徐大夫今年贵庚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了吧。”
徐谦手不停,头不抬地道:“三十有一了。”
萧韫曦又道:“徐大夫看来对家畜情有独钟,连骨骸都要留在身边。”
徐谦笑道:“贵客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家畜。你左侧第三格第一个是羊头,曾在冬天用自己的奶水喂活了一个成人。第四格第三个是马头,带着主人冲出狼群的包围。你右侧第一格第三个是鸽头,为人传递信件,最终被人充饥果腹。畜牲比人有情有义,人通常擅于挟私报复,畜牲却以德报怨。孰高孰低,贵客分得清么”
闻静思微微一怔,只觉得徐谦话中有话,难以辨明善恶。雁迟看着徐谦,对他亲近畜牲倒有几分了然。萧韫曦笑着摇摇头,坐回闻静思身边。又过了半刻,徐谦放下手中器具,在旁边的水盆中洗净双手。闻静思道:“徐大夫,结果如何”
徐谦笑道:“我承诺给你满意的答复,必定不会失言,只是我要的报酬么”
闻静思站起来,解下腰间的荷包,双指夹出张银票,摊开在徐谦面前道:“这一百两,不知够不够”
徐谦捏着银票看了看,摇头道:“宝定钱庄,全国通兑,闻公子好大的手笔。只是我要用这一百两,换一个人头,不知贵客肯不肯”他虽和闻静思说话,目光却是直直盯着萧韫曦。
萧韫曦双手拢袖,缓缓点了点头,道:“谁的头值一百两,你说说看。”
徐谦忽然胸膛剧烈起伏,双目圆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大理寺卿,李承”
萧韫曦扭头嗤笑。闻静思心中一寒,闭上双眼退坐回去。徐谦看着他们,神色顿时复杂起来,道:“贵客觉得代价太大”
萧韫曦直起上身倾向闻静思,戏谑道:“静思,他早就挖了坑,就等咱们往下跳呢”闻静思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询问疯狗之事的是自己,将此事告诉萧韫曦的也是自己。如今面对预谋,真是难辞其咎。他心中难过,双眉微蹙,萧韫曦轻轻握上他的手背温声安抚道:“就算你不入这虎穴,我也要去闯上一闯”闻静思睁开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萧韫曦朝徐谦道:“既然你要李承的人头,总要有个前因后果,不能无缘无故漫天要价罢”
徐谦冷哼一声,入了内室,过了一刻,拿着一叠簿册出来,重重地放在萧韫曦面前,冷声道:“当年杨双龄老丞相致仕,起因虽是苛待嫡母,但经过李承之手,又多了贪污受贿,纵子行恶。我暗中查探多年,实为李承收取宗琪三百两黄金,做了假证诬陷老丞相。这些年,他不止一次收受贿金诬陷对立派系,更是对冤案错案置之不理。我手上这些罪证,难道还不能判他一个斩立决”
萧韫曦取过一本慢慢翻看,条条状状有理有据,甚至写明了李承受贿的日期、数额、地点,甚至陪同的家眷与官员也难逃记录,可谓详之又详。萧韫曦越看脸色越是铁青,耐着性子看至最后一页,缓缓合上,平静了片刻才道:“早知道李承不干净,却没想到贪财至此徐大夫可有人证”
徐谦听他口气,已有接手的意思,神色稍稍放松下来,慎重道:“少数贿金有人证,大多数有人证但不敢出来指证。”
萧韫曦摆手道:“有就行,一个与十个没什么差别。这事我揽了,但处置李承还不是时候,往后我自会有安排。”
徐谦一怔,心中大石终于落了地,朝萧韫曦一拜到底:“君子一言九鼎,徐谦先谢过殿下。”
萧韫曦被他一言道破身份,并不吃惊,将书册放上矮桌,微微笑道:“谢倒是不必,韩家一案你不千方百计伺机报复,才叫人称奇。”他此言一出,不仅徐谦大吃一惊,连闻静思也吓了一跳。
徐谦呆愣了半晌,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只好问道:“殿下如何识破的”
萧韫曦笑道:“朝廷里上千个人头,你偏偏只要李承的,定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你有一手好医术,我在宫中也略有耳闻。你博古架上虽有牲畜头颅,那医书却是黄帝内经,说明你不仅能看牲畜,人应该也不在话下。记得皇祖母几年前去大昭寺参拜佛祖,偶遇妙清和尚,此人医术冠绝杏林,人畜皆通。我便想起一个人来”他见徐谦脸色凝重,故意凑近闻静思道:“静思,你想到了谁”
闻静思经他提醒,哪里有猜不出的道理,当下便道:“当时的大理寺卿韩正贤。”
萧韫曦看着徐谦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沉声道:“不错当年韩正贤正是被身为大理寺正的李承揭发贪污受贿,公款私用,结党营私,以至于被判个满门抄斩。若要深究此案,便会发现诸多疑点。可惜当年宗维掌管大理寺,判决下的极快,让人无法仔细寻出差错。后来听说其妻徐氏带着十六岁的独子向南逃亡,投奔亡夫故友。而大昭寺正在南方。”他一指博古架上的畜牲头颅道:“逃亡路上自然艰辛万分,那些比人有情有义的,定是你的恩人罢”
徐谦心中的震撼,无可言喻。回忆起逃亡的日子,饥寒交迫,亲人的冷漠,故友的背叛,他与母亲尝尽了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只有身边的牲畜给了他一丝温暖,这温暖不仅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也让他变得再也不信任任何人,直到拜了妙清和尚为师,也无法改变对人深入骨髓的痛恨。他紧紧捏着双拳,颤声道:“已经十五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们都忘了。”
萧韫曦摇头道:“这一件冤案,我一直没忘,静思熟知历年重大政策政令,他也不会忘。这案子不仅是斩了一个忠臣,更是斩寒了千千百百忠臣的心。当年与此案有关的证言证物仍然封存完整,早晚有一日,我要为韩正贤昭雪。”
徐谦双眼一闭,滚下两行泪珠,哽咽道:“我没有找错人,父亲终于可以瞑目了。”
闻静思见他欢喜的情难自禁,也为他高兴,掏了巾帕递给他安慰道:“殿下正直无私,你有冤屈直说便是,何必这般曲折。”
徐谦抹去泪迹,和声道:“说来惭愧。李承是宗党一派,我本想趁两派对立之际,借殿下之手除去此人。又打听到你和殿下交情匪浅,想着这是个机会,并无恶意要算计你。”
闻静思听他话中示弱,虽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好再去解释。萧韫曦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下,才朝徐谦道:“题外话已说完,该入正题了罢。”
徐谦肃正了神色,沉声道:“这狗并未发疯,乃是人为”
萧韫曦与闻静思皆是一惊,追问道:“说下去”
徐谦来到桌子前,将狗肋下的毛发拨开两侧道:“这狗喂养的极好,毛发浓密光泽,身形健壮有力,看似一切正常。但双眼已被药物熏过,几乎看不清一步远的人物。而肋下与背部多有愈合的伤痕,甚至还能摸到肋骨折断后复位不正引起的对接偏差。这狗的主人定是一边精心喂养,一边毒手虐打。我听闻公子说它反咬主人,若两个主人是同一人,那是狗不堪受虐的忽然反抗,若不是同一人,定是其中一人故意为之。这狗虽被一剑斩亡,出血却不多,毛发颇为干净,身上还有淡淡的沉香味。这沉香中含有广藿香,宫中若有人用这两种香料,一定是被咬的一人。”
萧韫曦面如寒冰,沉声道:“为何”
徐谦继续道:“它看不清人物,只能靠嗅觉。若有人日日用这香料薰衣,再施加虐待,狗记住了味道,一旦再闻到,自然会扑咬此人。这等手法我以前见过一次,借狗杀人,十分精明。可惜狗死了,不然稍加试验,就会证明我的推测。”
萧韫曦听到此处,内心已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十指攥紧,神色冷峻,一身的隐怒似要爆发出来。闻静思不敢打扰他的沉思,雁迟则无心去打探他的私事。过了片刻,萧韫曦缓缓起身,对徐谦点头致意,慢步走出了厅堂。
武侯祠巷的地上堆满了积雪,灰白相间,与天一色。两辆马车轻快地从中穿过,马蹄嘚嘚,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蹄印。
闻静思安静地坐在萧韫曦的身边,他能鲜明地感觉出身旁的人,一身的疲惫与愤怒。众人都说三皇子喜怒不形于色,他却总能看出他的爱憎分明,而他眼中的爱憎分明,哪样不是萧韫曦对他的信任。闻静思自知力量浅薄,只能悄悄握紧他的手,以期给予些许的支持。萧韫曦看着闻静思修长白`皙的手指,闭上双眼,将头缓缓搁在他的肩膀上,想起博古架上的一众骨骸,不禁感慨道:“徐谦所言不虚,人心险恶,比牲畜更难琢磨。静思,你既然要入官场,便要看清这些阴谋诡计,但看清却未必要去学。朝廷中玩弄阴谋权术,蛊惑人心的高手比比皆是,怀有赤子之心的清流之士又太少太少。”
闻静思无奈道:“徐大夫的手段,我恐怕这辈子都学不会。”
萧韫曦笑道:“好”心中却叹道:“静思,我只求天下皆黑时,你独一身白。”
闻静思微微侧头,目光从萧韫曦的发冠、额头、鼻梁一直流连到轻抿的双唇。想起父亲昨夜提起的婚姻大事,只觉得心如刀绞,难以忍受。他咬紧下唇,慢慢低下头,带着虔诚与绝望,轻轻吻上了萧韫曦雕龙的金冠。
第八章鸿飞那复计雪泥
萧韫曦从徐谦处回来,暗地里将侍奉太后的宫女太监彻查了一遍,借办事不利之名替换了几个下来,又与太后同饮同食,以防宗氏再次谋害。他防宗氏防得紧,却不料闻静思这边出了事。
十一月初十,小雪初晴。接连阴沉了十多日的天空,终于从云缝中漏出丝丝阳光。京城的低院高阁,民居皇城,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苍苍茫茫。
萧韫曦既然揽下了徐谦的事,便开始着手替换李承。大理寺丞魏玉英恰好是凌云的同窗好友,一人从文一人从武,又是同一年的文武进士,关系自然非比寻常。加之魏玉英为人正派,高中那年的主考官是老丞相杨双龄,便不怕被宗维拉拢过去。萧韫曦与凌云私下商量了一回,两人一拍即合。计划由凌云查清徐谦那三本簿册中记录事件的真假,有无同犯官员,萧韫曦则连同御史大夫,刑部尚书一起上书皇帝。
萧韫曦从凌府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刚入了长明宫正门,便见木逢春候在一旁,欲言又止,脸上颇有惧色。不由疑声道:“怎么了可是太后有吩咐”
木逢春沉吟了片刻,看着萧韫曦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今日殿下走后,太后派人来这里传话,命奴婢请闻公子入宫。说是感念闻家老太君和闻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想见上一面。可是都这时辰了,还未见闻公子出来。殿下和他交情匪浅,万一闻公子出了事,奴婢万万担当不起。”
萧韫曦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道:“皇祖母只是思念故人罢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皇祖母宫里那么多人守着,明珠也时刻跟着,还怕静思出什么意外”忽然想起前不久皇祖母提起的纳妃之事,临别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心中骤然一惊,大叫一声:“不好”扭头就向太后的寝宫快步走去。一想到闻静思可能已遭毒手,只觉得魂魄骤散,全身发冷,心疼欲裂。不到半里路程,他双手攥紧,越走越快,几乎就要飞奔起来。过了千碧湖,拐进画廊时,竟一不留神踩中了台阶上的积雪,半个身子撞上廊柱,滑倒在地。木逢春连忙前去搀扶,萧韫曦一手推开他,狼狈地爬起来,刚刚站好,从身后传来温润的一声“殿下”。这一声仿佛天外仙音,使他三魂七魄瞬间回了位。萧韫曦一边喘着气,一边定睛去看,正是身披雪青色锦缎大麾的闻静思,手持一枝梅花,站在梅林之中。他定了定神,趁四下无人,一把拉过闻静思钻入梅林的假山群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直到确定了毫发无损,才放下半颗心,双手用力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闻静思吓了一跳,连忙去推。不料萧韫曦抱得更紧,半是感慨半是自言自语地道:“你真是吓煞我了。”
闻静思不明所以,想到先是在太后宫中跪了大半时辰,又念了一个时辰的书,现在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被三皇子搂在怀中,传出去真是不知被歪曲成什么样子。他心中有情,既怕流言蜚语,更怕萧韫曦察觉,不禁心急如焚道:“殿下,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萧韫曦虽有不舍,也不得不松开双臂。闻静思面红如火,颦眉低目,真是难得一见的慌神模样,看得萧韫曦心中一片柔软,只觉得世间美好都在自己怀中,今生今世,有此一人,别无所求。双手顺着背脊滑至腰际,停留片刻,偷偷轻捏了两下才终于放开了手,温声问道:“皇祖母都和你讲了些什么”
闻静思抚平了衣衫上的皱痕,强自镇定道:“太后问了我家中的琐事,又谈了祖母和母亲的旧事。太后今天心情似乎很好,让我给她念了半本诗。”
萧韫曦点点头,并未听出异常来,看他手上带雪的梅枝,好奇道:“她还让你出来摘梅花”
闻静思听他提起,蹙眉道:“不知为什么,我今日和太后说了许多话,十分口渴,向太后讨杯茶喝,太后只道让我忍一忍。我出了寝宫,实在忍得辛苦,无法之下摘了枝梅,想着饮些花瓣上的积雪止渴。”他看着萧韫曦,眼角透出些笑意。“怎知还未入口,就看见殿下了。”
萧韫曦听他这样一说,心中大石终于着了地。暗叹道:“皇祖母不动静思,到底还是念着祖孙情份。”双眼一抬,恰看见闻静思晶亮的双眸,知道他笑自己滑倒的狼狈样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牵过他的手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