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照想了想,一直僵持也不是办法,再者也确实怕中计,反而让他们钻了空子。
他手心在扶手上摩挲了一阵,最终决定按李老将军所说,立即清缴叛军余孽。
第二日,他一大早便去了云光军大营,临走前,钟天青身上的难受劲还未消,拉着他不肯放手,雪照只得哄他,“街上出了新的小木人,我回来给你带一只。”
雪照道:“依李老将军的意思,是此刻便收网么?”
李老将军道:“属下以为可以如此,焉知他们不是以此为计,诈我们呢?”
钟天青又不是真的五岁小孩,这些哪里引诱得了他,但他知雪照与师子章厮战,正是要紧的时候。
他、雪照、师子章三人的恩怨一团混乱,如今他自己的日子已极是难熬,也顾不上他们二人之间如何。
其实,他不渴,但雪照已在外很“久”了,他想寻些事,唤他过来。
雪照亲自给他斟了茶,送进纱帐里,钟天青趴在枕头上喝了,雪照又将茶杯取出,放回桌上。
他从屏风后出来时,众人立刻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雪照摇了摇头,“我总觉这次有些不同。”
李老将军还要说话,屏风内传来一个有点哑的、略低的青年男子声:“殿下……”
师子楷道:“还未见到。”
雪照不言语了,
众人坐下,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屏风上,李老将军强忍着,令自己目不斜视。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这日,济麟、师子楷、李老将军、王老将军等一起前往雪照住处,这是他们自钟天青搬进雪照卧房后首次前来。
李老将军耐不住,急道:“殿下有什么可顾虑的,那师子章是个窝里横,最没本事的,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正在探讨的众人一愣,被这声音激的面色各自微妙起来,不知为何,他们都有些尴尬。
钟天青躺在枕头上,脸向前蹭了蹭,“渴了……”
师雪照止了李老将军的话,缓步走入屏风中,屏风内略有些幽暗,厚重的花帐没有放下,只垂了一层纱帘,一只男人的手从纱帘里露出来。
雪照轻轻揭开纱帘,问里面人,“怎么了?”
师子楷清了清喉咙,向雪照道:“殿下,咱们已将辟邪军余孽包围了三日,是否该收网了?”
雪照问:“还是未见到师子章等人么?”
他拉着雪照的手磨蹭了一会儿,最终放了,雪照低下头,在他耳边道:“乖,我马上回来。”
那日上午,雪照没有回来,侍女端来饭菜,钟天青摇摇头,道:“我吃不下,你们出去吧,我睡一会儿,殿下回来一定要叫醒我。”
侍女们依言下去,还替他带上房门,钟天青睡得昏沉,迷糊里听到有人遥远的呼喊,“走水了!走水了!”
他觉得此梦不祥,梦里想要睁眼,越使劲越睁不开,忽然觉得身体一轻,竟有人将他拦腰抱了起来,十分轻柔,十分小心。
钟天青受惊,慌忙伸手抱住了什么,那人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责怪有些心疼,小心地避开了他的肚子,将他揽在怀里,然后身体一晃,那人似是在急速行走。
钟天青觉得这梦也太真,挣扎着睁开了眼,只觉身体一轻,那人抱着他跳到高处又落下,钟天青慌忙搂紧手里的东西,这才看清,抱着他的竟然是师子章!
久未谋面,本该和雪照厮战的师子章!
钟天青刚睡醒,全然愣住,再细看,才发觉自己抱着的是师子章的脖子。
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没能说出话来。
师子章皱着眉头凝望他一眼,道:“嘘!不要说话,会把追兵引来!”
不是……钟天青看了看身后,他们方才似乎刚从院中翻出来,远处传来呼喝声,似是刚发现他丢了。
师子章说话间的功夫已奔出甚远,又是一个起落,他们落在无人的小巷中。
钟天青发觉有两人也随着落下,竟然是元宝和铁头儿,这两人一个机警一个勇猛,他一直颇为喜欢,两人也对他忠心耿耿。
没想到这三个人竟然赴汤蹈火勇闯雪照府邸将自己救出来了。
钟天青闹清情况,欲哭无泪。
在疾驰的风声里,他低声对师子章道:“你放我下来。”
师子章未曾理他,只是坚毅地道:“你现在如今的身体怎么能下地?别逞强,我抱着你就好。”
钟天青被这一句话堵得要仰过去,片刻之间,他的真正意图,又说不出口……
又是一个起落,钟天青从缝隙里看到远处留城的暖阳大街,那里正好有一个玩具摊子,上面插着最新出的小木头人……
他们四人没多久便奔到城墙下,此时,满城似乎动乱起来,钟天青听到大街小巷都有追兵的脚步声,师子章将他放下,预备从此处跃出。
他立刻站直身体,对师子章断然道:“……子章,你听我说,不必带我走,我要留在此地……”
师子章一把抓过他的手,紧皱眉头,大喝道:“我是那种人么!我既然敢将你抢出来,便不会半路将你放下!”
钟天青头嗡嗡作响,只觉一片混乱。
身后的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师子章紧紧抓着他,和铁头儿二人一跃窜上城墙,翻了出去。
外面早有备好的马匹,一共三匹马,师子章这次格外细心体贴,和钟天青共乘一匹马,胳膊铁箍一样护着他,生怕他掉下马去。
钟天青腹中有胎儿,不敢跳马,拽了师子章两下,居然没拽动。
他脸都青了,认命地坐在师子章怀中,乘马急奔。
四人三马七拐八拐,从大路抄小路,又从小路转野路,最后彻底没路,越过一片田地后,远处出现一座破败的小庙宇。
师子章大喜,“到了!”
师子章与钟天青两人在南方厮混许多年,对这里摸得滚瓜烂熟,这一点雪照无法比拟。
师子章与钟天青等人多年前便在这小庙栖过身,此处极为偏僻,且与留城主路间隔着野草地,追兵连他们马迹都难寻。
师子章到小庙前下了马,铁头儿牵着马使其稳定,师子章伸开两只手将他牢牢抱下来。
钟天青失去了两腿走路的权利,被一路抱进小庙里。
庙里有几个干净的布墩子,他被放在墩子上。
元宝从神案下掏出一个茶壶并茶杯,斟了一杯茶,递给钟天青。
钟天青确实渴了,他接了杯子。
啧,茶居然还是热的。
他望着对他殷殷凝视的几人,顿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一声叹息落在三人耳中,使他们顿时揪心不已。
元宝眼角隐有泪光,道:“青头儿,你回来了,一切都好了。”
钟天青想了想,迟疑着道:“我是姑射族人……已怀了身孕……”
师子章闭目点头,道:“什么都不必说,我们俱已知道。”
元宝也跟着道:“青头儿,委屈你了。”
铁头儿沉默了半天,也憋出一句:“你在我心中没有变。”
他说完,目光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落在钟天青的小腹,元宝立刻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我们才不管他另一个爹是谁,只知这是你的孩子,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好好补养身体。”
师子章也盯着他的小腹,看了半晌,用手掌轻轻笼住,心中一种奇异感觉流动。
钟天青见他们如此情状,心中一片柔软。他听师子章对其他二人道:“在此略作休息,到半夜咱们顺着争渡河走。”
那二人应是,散到一旁休息。
钟天青终于抓住一个人少,安静,可以和师子章说话的空档。
他向后一靠,慢慢地道:“子章,上次大牢匆匆一别,我有许多话想说未说出口——我们落难时,我见你杀意消退,将那争名夺利的心淡了,所以在大牢,本以为放了你,你会惜命保身,从此远离纷争,做个普通人,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
钟天青望着地面,“子章,这么多年,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那天位并不适合你坐。”
他抬起目光,落在师子章双眼,“甚至,那本来也不属于你。”
师子章本来正满心欢喜将他救出,如今冷不丁被他击了一下,有些呆愣。
他道:“你说……天位不属于我?”
钟天青点点头,垂着双目,“你只是曾有希望得到它,但这并不代表它就该是你的。”
师子章不言语了。
钟天青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还有你这次救我,其实大可不必——先前,你曾对我有恩……对我有恩的人不多,所以我加倍报答你,可自从我上次骗着雪照放了你,我们之间恩情就清了——至少在我心里清了。”
师子章被打击到无法言语,他不明白,先前还对他有情有义的钟天青,为何忽然说出这些无情无义之言。
钟天青望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轻声道:“你放了我吧,以后不要再惦记我,好不好?”
师子章已无法思考,只愣愣地问:“……你要去哪?”
钟天青还未开口,便听庙外传来一个清越之声,“叛贼师子章,快放了钟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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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通达明亮,有淡淡幽香,十分静谧,雪照从一扇绣花屏风后转过来,指了指四下的座椅,温声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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