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程一想着洛镜书待会儿就到,心里就像梗着什么东西似,尽管脑袋已经昏沉厉害了,眼皮沉重似乎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但他仍然坚持着睁大眼睛看着病房门口。
万一待会儿洛镜书来时候,他已经睡着了,洛镜书跟柏先生说了什么……
平时没见面时候,洛镜书就对柏先生冷嘲热讽,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要是见了面,岂不是更疯?
萧程一直都知道洛镜书这个人醋意大,他想着自己要是坚持着不睡,说不定还能在中间调节一下。
尽量不要麻烦到柏先生。
想法很美好,萧程终究没有抵过身体里翻涌困意,他背靠在枕头上,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因为手上打着点滴,萧程一只手露在外面,眉头微微皱着,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柏易珩挂断电话之后,对着保镖说了几句,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进去时候,萧程已经睡着了。
柏易珩给他掖了掖被角,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萧程暴露在空气中那只手。
要是萧程现在还醒着,是绝不会让自己碰他。
柏易珩想到这里,不免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倒不是想做什么,也没有别心思,只是担心萧程手冷。
想了一会儿之后,干脆让保镖去买个暖水袋回来。
这一守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才匆匆跑来一个身影。
保镖揽下了面前这个少年,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了他身份,仍然确认道:“是洛先生吗?”
洛镜书沉着脸点了点头,保镖便让他进去了。
洛镜书一把推开房门,萧程身体不舒服,睡得很沉,没有被这个声音吵醒。
倒是柏易珩抬头看了过去,面色平静地说道:“来了。”
洛镜书目光落在萧程身上,看见对方脸颊仍然透着一股红晕,倒是嘴唇有些干,整个人带着一股病态憔悴。
洛镜书走近以后才看见萧程手下垫着一个暖水袋,他先是搓了搓自己手,确定不是冰冷,然后才将手贴在了萧程额头上。
温度有些烫,不过尚且在正常范围之内。
洛镜书看见萧程之后,那颗高高吊起心终于放下了一些,他目光一直落在萧程身上,不舍得离开。
尽管只是分开了几天,洛镜书却好像已经有几年没看见萧程了似,恨不得把对方变小了,揣在自己兜里带走。
他不过几天没在对方身边而已,程哥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惨兮兮模样。
洛镜书垂在身侧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然后又缓缓松开。
他动作轻柔地替萧程撩开脸颊边头发,然后才直起身体看向柏易珩。
“咱们出去谈谈吧。”
别说萧程现在已经睡着了,就算是对方醒着,恐怕也不会把事情真相告诉他。
萧程要是真想说,早在刚才打电话时候就已经说了。
洛镜书刚才一听就知道萧程说全是假话,什么准备回去了,他声音听起来明显有些不对劲。
况且柏易珩刚才接电话时候,虽然掩饰很好,声音里却仍然有着几分敷衍,开车动作也比以往急切,车速听起来很快。
这一切不寻常都告诉洛镜书,今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愿意看见事情。
且萧程知道,一旦这件事情被他发现了,后果不是萧程想看见。
至于是什么,洛镜书心里已经有了底。
他强压下心头怒火,抬头看向柏易珩。
柏易珩微微点了点头,“走吧。”
晚上医院到底比白天要安静一些,两人出了病房之后,右转走到了这一层阳台处。
外面灯光照了过来,这边并不算昏暗,只是更加清净了,今晚又一直吹着冷风,无端给人一种阴冷感觉。
“谢谢你送程哥来医院。”
洛镜书率先开口说道。
他就算再讨厌柏易珩,也不得不承认,今晚如果不是有柏易珩话,萧程不知道会经历些什么。
柏易珩打量着面前少年脸上神情,对方眼神似乎比之前更有压迫感了,如果说之前是一种张扬锋利嚣张,那么现在好歹是收敛了一些。
但这种收敛并不让他显得温和,反而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深沉。
柏易珩想,或许这就是没追到手和追到手之后区别。
没追到手之前,洛镜书就像随时准备跳起来撕咬猎物狼,对着周围一切虎视眈眈,生怕那块还不属于自己肉被别狼叼走了。
现在他终于将萧程打上了自己记号,彻底困在了自己领地里,于是终于能放松一些,话里话外都以男朋友身份自居。
柏易珩倒不觉得洛镜书幼稚,事实上,对方更幼稚一面他也见过,倒是现在洛镜书平和了不少,还会说谢谢了。
“你知道是谁做吗?”
柏易珩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洛镜书呼出了一口气,面前飘散起了一阵白雾,他面容隐在白雾之中,目光尤其阴冷可怖。
“大概猜到了。”
除了那一个人,估计也没有别人。
柏易珩眉头轻蹙,“姜应?”
在他印象中,萧程好像只跟这一个人起过矛盾。
针对姜应计划也到了关键时刻,但从姜应目前动向来说,对方应该还没有察觉到他们意图,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萧程下手?
洛镜书微微冷笑了一声,这才问起了刚才事情。
萧程在电话里解释并不太清楚,不过这并不妨碍柏易珩将事情猜了个大概,更何况刚才在酒店里,他亲眼看见那个男人被萧程用绳子绑着。
酒店里可不会提供那样绳子,东西是哪来,不需要想就能猜到。
他尽量以一种客观语气将事情解释了大概,还替萧程说了几句好话。
其实这件事情不能怪萧程,他也是受害者,在事情发生之前,没人能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道理洛镜书都清楚,但他对萧程占有欲本来就到了一种变态地步,恨不得萧程随时都带在身边。发生这种事情之后,他心里不可避免地对萧程产生了一定怨气。
如果程哥能听话地呆在他身边,被他护在身后,不去见别人,就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洛镜书不是没有这样想法,他甚至想过把萧程关起来,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地方。
但同时洛镜书又很清楚,这是不可能,他不可能让萧程永远不见其他人。
萧程受不了,他也不希望程哥恨他。
这种深藏在心里矛盾和焦躁让洛镜书越发崩溃,他好像被撕裂成了两个个体。
一个让他把萧程关起来,另一个又让他放萧程自由。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没能从萧程那里得到足够安全感,所以总是怀疑萧程对他感情。
洛镜书太容易走极端,以前他把自己放在了太高位置,对萧程不屑一顾,肆意自己玩弄萧程感情。
现在又把姿态放太低,真就像萧程身边一条狗。只要萧程不想要他了,他就只能耷拉着尾巴被赶出家门,变成无家可归流浪狗。
柏易珩虽然不清楚洛镜书心里这些阴暗想法,却隐隐觉得面前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洛镜书那双眼睛黑不见底,里面藏着太过复杂情绪,就连柏易珩都有些看不透。
他只是觉得有一种极危险气息,从洛镜书身上散发开来。
以前柏易珩只是说洛镜书幼稚,但他从来没告诉过萧程,洛镜书其实是个相当危险人。
这种危险表现在洛镜书太不可控了,他做事全凭心意,要是被刺激很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事情来。
幸好有一点,洛镜书爱萧程,也许这种爱能让他克制自己偏执和欲望。
柏易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晚那个男人,我已经让人给放了。”
洛镜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柏易珩压低了声音:“这也是萧程意思,你应该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洛镜书刚才一口咬定是姜应做,柏易珩隐约察觉到,洛镜书似乎知道些什么。
“你是不是对姜应做了什么?”
洛镜书扯了扯嘴角,风吹起他额前一缕发丝,那双深不可测眼眯了眯,声音飘散在风里。
“他硬不起来了。”
语气里带着十足恶意。
柏易珩恍然大悟,“你做?”
好像不需要问,除了他,大概也不会有别人。
洛镜书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柏易珩下三路,声音跟沁了冰似,“觊觎程哥人,都该死。”
柏易珩:……
他还该谢谢洛镜书对他手下留情吗?
他闭了闭眼,“你不是收集了他犯罪证据吗?”
老实说,柏易珩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洛镜书究竟是如何得知那些隐秘事情,还能用最快速度收集到证据。
姜应既然敢做,便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几乎可以说是没落下把柄。
鬼知道洛镜书是怎么知道。
“太便宜他了。”洛镜书抬头看向远方,“我要一点一点折磨他。”
洛镜书要让姜应在最得意时候,从云端狠狠地摔落下来,一丝希望都不留给他,让他比上一世更惨。
不然洛镜书咽不下这口气。
柏易珩没有说话,只是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正好看见一坨雪从枝头坠落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零星许多小点。
柏易珩又叹了一口气。
正好这时,保镖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先生,萧先生醒了。”
洛镜书立马收回目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柏易珩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望着夜色发呆,目光平静。
保镖犹豫了一下,“您不过去看看吗?”
柏易珩摇了摇头,“人家小情侣有话要说,我去做什么?”
他声音里藏着说不尽惆怅。
保镖不说话了。
与此同时,萧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正揉着自己太阳穴,耳边忽然传来了急促脚步声。
他抬头看过去,声音沙哑:“柏先生……”
话还没有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最后那个字语调都变了。
萧程瞳孔放大,眼里浮现出惊慌神色,“镜书,你,你什么时候到?”
他好像没睡多久啊,洛镜书怎么就到了?!
洛镜书关上病房门,一步步地走向他,目光像一把刀,将萧程定在了病床上,动弹不得。
“程哥,看见我,你很意外吗?”
醒来第一句话,叫还是别男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