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很少有这么笑的时候,他长得帅，是那种攻击性的帅，平时笑起来也见不得多温和,可这会儿笑得这么灿烂，竟然意外地有点儿惹眼。
男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就这么几秒出神的时间,他就被江珩抓住了衣襟。
江珩眼神变了变,朝男人勾了勾唇角。
还在出神的男人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往门口跑去。
这么一回神，他才发现原本站在那儿的服务生人已经没了，像是专门给这几个人清了场一样，原本该最热闹的时间,却没有新的客人进来。
男人的掌心莫名冒了点冷汗,他甚至看向原本被他逼着过来的omega。
那名omega缩在门边的位置,两名alpha正在低头对他嘘寒问暖，哪里还有时间去看他。
就算有,也根本不会想救他。
那一瞬间,男人神情产生了一丝慌乱。
他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靠到了墙边，面前的男生虽然是个omega,但他身后还有个alpha，还是个上午还把他揍了的alpha,还是个惹不起的alpha。
他有点儿绝望地摇头,“不是，我们有话好好说。”边说着，红酒的信息素味道却悄悄在空气中蔓延开。
原本在安慰omega的贺辞和陈星池脸色变了变。
信息素味道不算太浓郁,但是他们或多或少会受到点儿影响,毕竟是还未成熟的alpha,抵不住成年alpha释放出来的压力，那名omega更是瞬间惨白了脸色。
偏偏江珩跟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朝他抬了下眉眼。
男人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对上了江珩身后沈淮之略微薄凉的神色。
没成年的alpha光是站在那儿，便让人感受到了一点儿威压。
那是顶级alpha与生俱来的优势。
不由自主让男人想起了上午那会儿被打的那几下。
那几秒里，他想，算了，被一个omega揍，好过比被alpha揍。
omega再怎么着，也没多少力气……
但下一秒，他还没来得及敛去信息素，剧烈的疼痛便从腹部上方传了过来。
江珩打了这么多年的架，保持清醒的时候，知道往哪里打最疼，也知道往哪儿打不会留痕迹。
他有点儿恶劣地笑了下，扭着脖子活动了几下，小声嘀咕，“好久没揍人，有点儿手生。”
他说着，一边补了一脚，一边带着歉意道：“您担待着点儿。”
男人：……
这波嘲讽实在是有点儿让人难受。
新伤加上旧伤，他这会儿哪里说得出我不担待这种话来。
他没料到一个omega下手能这么狠，连喊痛的机会都不给他。
偏偏江珩还在那儿絮叨着，“不是我说啊大叔，人呢得有自知之明，别惦记着别人的alpha。”
“alpha和alpha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他牢记着沈淮之上午打的那三个地方，全往附近打，也不给对方的旧伤上添麻烦。
好久没有这种发泄的时候，江珩意外觉得还挺爽，不过也不能把人揍狠了，一会儿判伤的时候不好判。
见好就收。
到最后的时候，男人只能无力地靠在墙角□□，哪里有刚刚进来时候那副模样。
偏偏江珩还要蹲下来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又嘿嘿笑了声，满含讥讽。
沈淮之有点儿失笑，递了张纸巾给江珩，“擦一下。”
“手疼吗？”
疼的说不出话来的男人：“……”
贺辞实在是有点儿看不下去，凑过来提醒他俩，“别太过分了啊，好歹把人打晕了再刺激，不然被你们气晕了怎么办？”
陈星池扫了地上的人一眼，甚至有点儿感同身受的疼，江珩下手实在是太狠了点，他这会儿已经开始认认真真回顾自己平时有没有说什么话得罪江珩了。
“那个……谢谢你们。”原本缩在后面的omega看着男人都这幅样子了，松了口气。
陈星池立马回过头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你要不先……”
回家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被贺辞瞪了一眼。
陈星池立马改口，“不是，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一会儿可能还需要你帮忙。”
omega有点茫然。
听见陈星池这话，一直没怎么关注他们的沈淮之才回头扫了omega一眼，神色有点儿淡。
倒是江珩朝那名omega笑了笑，没了刚刚揍人时候的那股狠劲儿。
“不用谢。”沈淮之沉默片刻，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对着omega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会有人来处理。”
“当个证人。”
“麻烦了。”话说的彬彬有礼，却又十分疏离。
omega愣了一下，还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沈淮之便抓着江珩的手往外走。
“班长，我们就把人扔在那儿了？”出了山庄，江珩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连个售后都不带的，直接就走了。
沈淮之应了声，“浪费时间。”
见江珩不解，他还是解释道：“我提前联系好山庄管理和警方了，他们知道怎么处理。”
如果他们留在那儿，估计今天不到半夜也走不了，剩下的事情，就由那名omega自己看着怎么说辞。
要不是因为江珩，他其实也不太想管别人的事情。
陈星池和贺辞跟着后面小声吐槽，“班长是真的两面派。”
“人类的本质是双标。”
“操，这双标也太彻底了，这么可怜的omega……”
“那你留在那儿照顾人家啊，你又不是小屁孩，难不成不跟着我们回去就回不去了？”
陈星池轻咳了声，闭嘴了。
倒也不想惹麻烦。
入了三月，天气渐渐回暖，学习任务也逐渐繁重了起来。
四月份，高一高二迎来了期中考试，考试当天，江珩换了身大红色卫衣。
这次期中考陈星池和江珩挤进了一个考场，去考场的路上，陈星池盯着江珩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江珩，你以后千万别穿这么烈的颜色了。”
江珩正拿着英语小本子背单词，听他这么说，轻挑了下眉尖，“怎么？觉得你爸爸太帅了？”
“这叫红红火火好运气。”
陈星池纠结了一会儿，“不是，你没看路上那么多alpha偷看你？一会儿班长不得吃醋吃得缸都翻了。”
连过年都没穿过的颜色，这会儿穿在身上显得有点儿惹眼，尤其配上江珩那张脸，好像格外张扬了点。
也比之前少了点儿痞气，好像有点儿……omega的漂亮。
也难怪惹得那么多alpha看他。
怪不得说人靠衣装。
陈星池说完，稍稍迟疑了一下，又出声提醒，“那个……你和班长稍微控制一点啊，早上我上来的时候，看见你俩在楼梯口，那个啥了……”
“也是你们运气好，教导主任那会儿没来，不然准被抓去写检讨。”
陈星池说完，自己也有点儿不怎么好意思。
毕竟他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
江珩反应了几秒。
“……知道了。”他是没想到会被人看到。
也都怪沈淮之。
从沈家搬出来之后，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便少了许多，在学校里江珩满心满眼都是学习，回去之后，两人虽然视频，但也都是学习，偶尔稍微温存两句话，他便困得直接睡着了。
早上，沈淮之还借着说帮他稍微放松下的名义，在学校里就乱来……
江珩微微有点儿耳热，干脆闭了嘴，进了考场。
这次期中考试难度不算大，第一门考完出来，江珩粗略计算了一下，觉得这次考试稳了。
虽然沈淮之没有给他圈题，但是他基础题基本都答出来了，也就是能拿的分数都拿了，稳了。
一直到下午考试考一半的时候，楼上出了事儿。
江珩他们考场正好在高三班级的下面，原本监考老师在教室里盯着，他们只能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直到学校里的广播都响了起来。
学校也不知道哪个年级的主任，急匆匆进教室把教室里的广播给关了。
但是来了这么一出，也没多少人能真的把心思都放到考试上了。
监考老师见他们一个个都往窗外看，干脆锁了门窗。
“都好好考试！这次考完要开家长会的！别一个个的想着外面发生了什么，跟你们没关系！”
听见家长会这三个字，原本认真读题的江珩下意识抬了下眼。
教室的黑板上写着“高考倒计时”的字样，没有日期。
但是江珩知道，再过两个多月，这上面就会被填上日期。
他心思稍微散了点儿，这会儿才注意到，外面好像乱了起来，外面的大喇叭像是在说着什么，“冷静”“不要冲动”这些话。
江珩眼皮跳了跳，一直到监考老师敲了下讲桌，他的思绪才又回笼。
一直到考试结束，消息才传开。
高三有个男生差点儿跳楼了，因为模考成绩不理想，家长不满意。
好在被劝了下来。
因为这事儿，当天下午，高三就全体放了假，但是明天还是得继续回来上课。
高一高二接着考试，压力还没轮到他们头上来。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江珩还在背英语单词。
陈星池在那儿拿着瓶冰可乐边喝边说，一边打嗝儿出气，熏得江珩一鼻子都是可乐味道，忍不住抬了下眉。
“江珩，你以后打算考什么学校？”陈星池讲完这事儿，又换了个话题。
他话音落，直觉自己说错话了。
江珩现在这么认真学习是为了啥啊？不就是为了和班长近一点？这种话题，可不就是禁忌么？连班长估计都不敢问。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原本嘴里念着字母的江珩垂在身侧的左手动了动，颇有点儿皮笑肉不笑的意思看着陈星池，慢吞吞道：“不是，小儿子，你这是想和我考一个学校？”
倒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
“爸爸，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陈星池呵呵笑了声，不敢再多说什么，不然把人惹了，估计是ao混合双打。
江珩思索了片刻，认真道：“我想考b大，你一起？从今天开始，和我一起废寝忘食，成为祖国未来的栋梁之才？”
他这模样看起来也不怎么像开玩笑，倒是把陈星池给吓了一跳。
b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就算是历年的最低分数线，以江珩现在的成绩，也得差个几百分。
陈星池刚想说什么，便见沈淮之拿了两瓶水从外面进来。
学校出了这样的事情，各班班主任和班干部都被拉去开会了。
沈淮之回来了，估计班主任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在说什么？”沈淮之把水递给江珩，回头扫了陈星池一眼。
眼底情绪浅淡。
陈星池觉得，班长一定是听到了。
江珩倒像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也没有隐瞒，“说我以后想考什么学校。”
沈淮之轻笑，“考哪儿？”
“b大吧，实在不行，我去b大宿舍楼当个扫地的，这样还能天天见到你。”他说着，幽幽叹了口气，把单词本一放，整个人虚弱地趴到了桌上。
沈淮之原本还担心他会受到跳楼事件的影响，不过现在看来，江珩倒是没怎么把那事儿放在心上，在这种事情上，江珩好像总是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得很好。
有时候，沈淮之想劝他不要学的那么累的那些话，都说不出口。
以后的路，是江珩自己选的，他也无权干涉。
沈淮之沉默片刻，像是有点儿纠结，“那怎么办，我好像不住宿。”
江珩趴在手臂上偏过头去看他，眼底带了点困惑。
见他这副表情，沈淮之眼底染了点儿笑意，掩饰下去了之前的担忧，声音平缓，“我还准备在外面租房子，和我对象住。”
听见他这么说，江珩愣了下，这回是真的有点沮丧，“你对象，还不一定能考那边去呢。”
b大附近那些大学，都是江珩现在这个成绩难以进去的，指不定他真的得进b大宿舍打扫卫生才能离沈淮之近一点。
沈淮之想了想，“可以的。”
“我对象，一中最强omega，肯定能成。”
他说完，顿了顿，低头看江珩的时候，眼底的信任也不加掩饰。
被他说这么一说，江珩笑了声，脑袋埋进臂弯里，盯着地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才闷闷地传了出来，“那说好了啊，要是到了高三，我压力太大了有什么想不开的，班长，您记得拦着我点儿。”
虽然是开玩笑的话，沈淮之还是知道江珩是真的在担心。
明明以前连书都不碰的人，如今一天到晚都在捧着书和卷子。
他心底的那些爱意都快要溢出来。
还好，这么好的人，是永远都属于自己的。
沈淮之怜爱地摸了摸江珩的头顶。
前几天才剃过头发，又比之前更刺人了点儿，心却软的不像话。
下午的考试已经结束了，他们这会儿纯粹是在教室等放学，没一会儿，班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三三俩俩都在说着高三学生的事情。
临放学前，汪勇也一脸严肃地进了教室。
“老师知道，你们学习压力大。”汪勇叹气，看着台下一个个因为考试精神不振的学生，当然那几个至今都没紧张意识的人就不说了，学生压力大，他们压力也大。
每年高考前夕，都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好在今天这位学生被救下来了，没被救下来的……
“在学习之余，还是希望你们能有点课外生活，所以从下周开始，学校规定，每天第二节课课间必须全校出操。”
“什么东西？”
“不是吧，这哪里是课外生活，这是强制运动啊！”
“我就指望课间背会书呢。”
“我就指望课间玩会儿手机呢！”
汪勇眉头一蹙，“那个玩手机的！手机给我交上来！就知道玩！玩玩玩！都快高三了还不收心！”
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还有，下周的家长会，你们自己有点心理准备！”
等汪勇走了，大家一边收拾东西放学，一边在那儿吐槽学校这种聊胜于无的补救措施。
江珩垂着眼，思考了一下“家长会”这三个字。
见他突然沉默下来，沈淮之皱了下眉，回头对陈星池道，“你和贺辞先走。”
陈星池看了看江珩的神色，哎了声。
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是他也隐隐有听贺辞说过，江珩爸妈从来没参加过他的家长会。
也是一大奇事，陈星池从来没见过这种不参与儿子学习的父母。
没一会儿，教室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明天还有考试，大家都不想继续留在教室里耽误时间。
江珩刚刚思考“家长会”怎么应付浪费了点儿时间，这会儿才开始收拾卷子，见沈淮之还窝在座位上，拿着笔盯着卷子好好学习的模样，碰了碰对方的肩膀，“班长，不回去了啊？”
他回头看了眼，“不是，陈星池怎么走了，不等我们一起？”
沈淮之抬了抬眼皮，视线落在江珩从刚刚开始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上。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江珩便发现了他的视线，表情有点纠结，唇边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像是迟疑了一会儿，“我想给江今打个电话。”
也不是原谅对方了。
就是，他想有个人来参加自己的家长会。
他说完，沈淮之无奈地笑了笑，起身给他让了空间。
四月份天气虽然回暖了，但是昼夜温差依然大，已经是下午六点多，有点冷。
沈淮之一出门，便被风吹了一脸。
教室里，江珩纠结了一会儿，指腹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片刻，还是拨通了那个存了很久的号码。
电话倒是很快就被接通了。
江今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带着点惊喜，“星星！”
江珩嗯了声，垂眸盯着沈淮之的卷子，看了一会儿，他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沈淮之的卷面上，怎么全是——自己的名字？
江珩：……
感情这人刚刚坐这儿那么一本正经一副好好学习的模样，结果全是在写自己的名字，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了星星？”
江珩眨了眨眼，刚刚那股纠结的情绪突然散了些，“我们学校下周有家长会，你要是有空……”
他还没说完，江今哎呀了一声，“我现在还在国外出差，下周可能来不及回来，你……”
江今你了一会儿，没说出个下文。
能怎么说？
还有谁能去？
江珩也想问，还有好几天，你坐个飞机回来肯定来得及吧？
你现在有空接电话，应该不忙吧？
但是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话也没什么必要问。
他扯了下唇角，“没事，那我先挂了。”
“对不起啊星星。”
江珩没说话。
江今又叹了声气，像是有点自责，“等会儿挂啊，你去看过你妈妈了吗？”
江珩抿着唇，盯着沈淮之的卷子发了会儿呆，也没听清接下来江今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也不管江今有没有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他是在三月份知道谢桉进去了的消息的。
谢桉的这件事闹得挺大，牵扯了一家医院、一个实验室，还有背后的一些怀着不该有的心思的人。
但是为了避免引起一些平日里就想着ao平权的人的哄乱，这事儿没有上新闻，甚至连媒体都不敢报道。
江珩没有去看过谢桉。
他只是听沈淮之说，谢桉大概要在里面待一辈子。
挂了电话，江珩长长呼出一口气。
半晌，才有些失控地砸了下桌子，课桌摇晃了几下。
课桌和椅子碰撞，发出剧烈的撞击声，在空荡的教室里尤为明显。
江珩想，他再也不会相信江今了。
卷子都已经抓在手里，随时都准备扔出去，江珩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又把卷子全部放了下来。
算了，还得学习。
今天扔了，明天还得去复印。
麻烦死了。
他垂下眼，盯着沈淮之那张写满了自己名字的卷子，很小声地骂着，“操。”
有点茫然，有点无力。
“没事了，江珩。”带着凉意的身躯突然贴上了他的后背。
江珩怔了几秒。
直到熟悉的味道慢慢抚平他起伏的情绪。
他整个人被沈淮之搂进了怀里，紧紧相贴着。
江珩甚至产生了一种沈淮之想要把自己揉进骨子里的错觉出来，用力到他的手臂都被箍的有点儿发疼，可却又不觉得疼。
细细碎碎的亲吻落在他的太阳穴处，带着浓烈安抚的意味。
江珩摇摇头，没说话。
沈淮之便也抱着他不说话。
天色暗了下去，只剩下教室里的灯光亮着。
有人刚从教室里慢吞吞出来，有人急匆匆往校外走。
有人在空荡的教室里，靠着别人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