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后悔过一生对法家的坚持,但是我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找一个时间,对紫萱说一声,我爱她,至少听一下她的回答,让我知道,我在她心中,是否曾有一席之地。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死后,去往何方我不在乎,我只心痛,死后再也看不到她的样子,心中那种刻骨的疼,卫庄,你能体会吗?”
韩非望着无尽黑暗的牢窗,眼神中充满迷蒙。
“她应该会来看你,你也可以说啊。”卫庄随口道,视线投往他处,冷沉如水。
“现在说还有意义吗?明日我就要问斩了,如果她对我说,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我难以想象,我死去时会多么的悲凉,如果她心中有我,现在我对她说这些,那我留给她什么?难道要害她一辈子吗?
算了吧,我是要死的人了,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了。如果有来生,不管我还记不记得法家的事业,无论我一生在追求什么,我都要先告诉她,我爱她,不会再像今生如此狼狈。”
牢房里沉默着,只剩下狱卒在走廊里走动的声音。
过了许久,卫庄道:“那要是,你能活下去呢?”
“还能活下去吗?”
“我是说如果。”
韩非闭目沉思许久,睁开眼睛:“如果能活下去,我不会再留给她遗憾。”
“可是除非你改变你那些迂腐的念头,你最终还是会走到今天,你就不怕害她一辈子了?”卫庄对韩非道,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此时他提高了声音,一向冷静的流沙主人卫庄,此时显得有些激动。
韩非沉默了,脸色似乎在挣扎什么。的确,这对他来说虽然只是一个假设,但是却是他一生最难的问题。毕竟,已经他只想着实现法家理想,没有别的选择,做一切抉择反而比较简单。
现在这样的两难选择,是韩非第一次遇到。
紫女和法家,谁更重要?
韩非从来没想过。
“我会向始皇帝求情的。”
卫庄留下一句话,离开了牢房,背影有些沧桑。但是韩非没有看见,他望着窗外的雨夜,心中只有两个词语,紫女,和法家。
大雨滂沱,密集的大雨打在皇宫的青石地板上,溅起朵朵水花,卫庄走在雨水汇聚的溪流中,后面一个小女孩给他撑伞,但是被卫庄拦开了。
“灵儿,你先回去。”
墨玉麒麟看着卫庄,向皇宫走去。
大雨将卫庄全身淋得透湿,平时很快就能到的章台,却很久都没到。可是,当卫庄真正看到章台宫的轮廓时,还是觉得太快了。
已经很晚了,但是卫庄知道秦始皇一定还在批阅奏折,平时到这个时辰,始皇帝都还没睡觉,更何况现在韩非入狱,朝堂明争暗斗,有更多的朝政需要始皇帝处理。始皇帝每日不将政事处理完毕,是不会休息的。
可是,卫庄现在真的很希望,始皇帝已经离开章台,回到寝宫就寝了,至少这样,他有借口。
灯火通明的章台宫,告诉卫庄,始皇帝还在里面。
递给卫兵皇宫通行的牌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台阶。在两百四十九步的阶梯上,卫庄看到前方广场的中央,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卫庄顿时浑身一震。
“紫萱?”卫庄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一下子怔住了,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大雨哗啦啦地打在身上,卫庄已经没有了知觉。
一名太监走出来。
“紫萱姑娘,您回去吧,韩非他冤罪隆安君,罪大恶极,但皇帝念他往日功劳,本不打算责罪,奈何韩非自己顽固不化,一错到底,皇帝也没办法。
始皇帝让臣下告诉紫萱姑娘,紫萱姑娘铸造利刃,为大秦开疆拓土立下不世功勋,并引得流沙投秦,有功于社稷,切莫为韩非耽误前程,离去吧。”
太监向紫女挥挥手,但紫女却没有动。
“大人。”紫女抬头看向太监,眼角下已经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请大人告诉陛下,臣女愿以毕生功勋,换韩非一命,从此归隐田园,不求功名,但请陛下允许,紫女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必永远铭记陛下大恩。”
“紫萱姑娘,你这是何必,老臣实话对紫萱姑娘讲,并非陛下不给韩非活路,是韩非他自取死路,你为他求情又有何意义?你总得给陛下一个赦免韩非的理由吧?”太监既为难又心痛地看着紫女。
“求大人成全。”
紫女根本没听到太监说什么,一头磕进泥水之中,再也没有起来。
太监正为难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宫殿中走出来,后面跟着数名影密卫高手。大雨直接打在秦始皇的身上,雨水顺着黑色的龙袍不断往下淌。
“紫萱姑娘。”
紫女抬起头,看到秦始皇惊了一下,失声道:“陛下。”一秒之后,紫女立刻就要向秦始皇求情,但是没有等她开口,秦始皇已经先说话了。
“紫萱姑娘,你觉得朕是无情之人吗?”秦始皇盯着紫女道。
“不是。”紫女缓缓摇头,如果秦始皇是这样的人,紫女一个韩国人,不会最终效忠秦皇朝的,韩非并不是她唯一的理由。
“那紫萱姑娘觉得,朕会如越国范蠡所说,狡兔死走狗烹吗?”秦始皇再次问道。
紫女又摇摇头:“自陛下一统天下,从未杀过一个功臣,又谈何狡兔死走狗烹。”
“既然姑娘都知道,为何还要苦苦相逼?难道姑娘非得逼朕落下一个为君不仁的名声吗?”秦始皇提高了声音,转过身,向宫殿走去,背对着紫女道:“紫萱姑娘,朕所做之事,不怕天下人说朕不仁,朕只求无愧于心,至少到今日,朕从未因为害怕重臣功高震主,而滥杀过一名文臣武将。
但是韩非,他对朕苦苦相逼,却丝毫没有念及,朕这些年为他挡下多少群臣的刀枪剑戟,朕对得起他。可是他今日要干什么?赢家到朕这一代,一共二十多个兄弟,到今日死的死,折的折,只剩下隆安君一人。
隆安君侵占私田,害得农户幼子有病无医,间接残害人命,的确有罪,按大秦律,的确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