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这一段恐怖而离奇的经历。”--陈启
事情大概发生在我复员后的第二年,也就是74年,具体时间我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在八九月份。当时我退下来后就转在和硕县邮局做跑差工作。接到命令时我很诧异,但更多的是兴奋。你很难想象一个从战场下来的老兵,窝在边缘时的心情。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执行一次普通任务,那些所谓的专家组打的是“陕西民间地质考察队”的旗号,要到塔克拉玛干沙漠东部边缘,进行实地考察和测绘,以做完整资料。一般这种事情是由专门的国家勘探和地质队在工作,那次显然不同。
后来我也亲自到陕西查过,才知道压根就没这个扯淡的组织。
如今回想起来,那段遭遇的影响基本一直伴随着我的后半生,我原本以为事隔三十多年,应该早已结束。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它又出现了……
我现在把事情讲出来,是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说。如果我没再出现,那证明我又回去了那个地方。记住,如果我失踪了,千万不要去找我,也不要跟这件事情产生任何一丝联系。
…………
当时带命令书过去的,是援越部队316下的第二步兵连的班长,同行的还有步兵连的老常。接到命令后,我们就到青山石与专家组队伍会合。之后就进了沙漠。开始还一切正常,但没几天就队伍里就开始出现怪事。
那是我们进入塔克拉干沙漠的第七天,那一晚沙漠里下起了滂沱大雨,对于平均降雨量不到50毫米的西北大漠来说,这场雨几乎堪称奇迹。
外面的风很大,呜呜咽咽的像鬼哭似的。七几年用的还是老式的行军帐篷,固定钎在沙漠打不好,只遮雨不扛风。沙子和雨水顺着缝儿卷进来,冻的我们直哆嗦。帐篷里的风灯悠悠直晃,炉子上的水壶兹兹冒着热气。
我们四个人都没说话,直勾勾盯着冒烟的水壶,小刘脸色苍白,显然被吓的不轻。就在刚才,我们冒着沙雨亲手埋了一个死人。那人是随专家组一起过来的,姓李,我们都叫他李工。
对我来说,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死的太过诡异,我这里也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一小时前沙暴刚刮起来的时候,我们都忙着打固定搭帐篷,卸货拴骆驼。正忙碌着,很突然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叫声很凄厉,猛的让我想起在越南时虎子被流弹炸断大腿的情境。
一听声音,我们扔下东西就朝发声音的地方,等在昏暗中找到李工时,他已经死透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死相,我从没见过无缘无故就全身浮肿,长满脓疮和水燎泡的尸体。尤其是他的脸,已经被他自己抓的血肉模糊,露出里面森森白骨。即使我们从越战下来的老兵都看着心惊胆战,新兵小刘直接就吐了。
我,常麻子还有班长,我们三个人小心翼翼检查了一下尸体,却没有发现他的死因,这人就好像被超高温的火瞬间烧死似的,几乎熟透了。可是附近根本没有火源,甚至我们连风灯都没来得及点。他是怎么死的,我们最后也没检查出来。
外面沙雨太大,尸体又没人敢抬进帐篷,只能用他的棉袄裹起来就地掩埋。
…………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从叫声开始,到挖坑掩埋,整个过程连半个小时都不到。突兀的让我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我相信当时其他人也有这种感觉。
这时候,帐篷被打开,沙雨一下子灌进来。我们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扭头看过去,是录洋片的巴子,他扛着三脚架和洋片机卡在门口。常麻子骂骂咧咧道:“你他娘赶紧进来,把帐篷压好,小刘你去。”
刘长全也是部队的人,临时从步兵医疗站调过来的,很胆小的一个新兵蛋子。小刘连忙帮巴子把东西扛进来,压好帐篷才坐回火边。
上过战场的一般脾气都不大好,而且刚刚又无故死个人,谁的心情都不好。巴子边搭洋片机边小心翼翼说:“同志别见怪,我也是例行公事,这些资料片以后要给上面看的。”
老常还要说什么,被班长狠狠瞪了一眼才作罢。班长摆手说:“没事,你按程序走就是了。”
“中。”巴子搭好洋片机把镜头对准班长,犹豫了一下说:“就说说刚才事情吧。”
其实我们几个对录洋片机都不陌生,录洋片就是现在所说的录影。我们在越南时,连里就有这个技术角色。当时科技并不发达,用的是苏联制52年的老玩意,零零散散装起来要装两个箱子,很占地方。一开始我真的以为是要给上级看的,那样的话倒也无可厚非,但后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是后话,现在不提。
李工死的时候巴子也在,我们检查尸体的过程,他全拍了下来。事情始末他大概都知道,但为了资料的完整,班长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这是到塔,塔个老干妈的第七天晚上,外面的雨很大。俺们当时正在搭帐篷,常麻子,不,常建军同志去拴骆驼,刘长全同志在,小刘你那会儿在做啥?哦,他在卸东西,其他专家组同志也在忙碌其他事情、等俺们准备好东西,又去帮专家组搭帐篷,完事了俺还专门点查了一下人员,全都在。那个,那个李工,李同志也在。可我们刚到帐篷后,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叫……”
班长是东北人,文化程度不高,加上以为这些资料将来要给上级看,他有点紧张,等磕磕巴巴说完后。巴子又把镜头对准备我,我连忙止住说:“巴子,我就算了,我没啥看法,就是他死的太奇怪。”
常麻子在旁边插嘴说,他死的跟炸过的麻花似的,谁知道怎么回事。巴子,你他娘也别聂了,俺们这些大头兵知道屁。
常麻子原名叫常建军,脸上有一片麻豆子,我们在越南时就喜欢叫他麻子。他是直肠子,暴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这对死去的同志很不尊敬。班长使劲踹了他屁股一脚让他闭上拉屎的嘴。最后巴子问了小刘,小刘又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打死不也往黑镜头前坐。队伍里死了人,我们这些兵都有责任,虽说回去之后免不了挨批评,但出现在事故的镜头里,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小刘不像我们退下来的,他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这也是班长的意思。
巴子刚才也吓的不轻,走完程序他点点头,扛着洋片机又出去了,临走时,还专门把帐篷压好了。
巴子一出去,常麻子就迫不及待的问班长:“班长,你说,那人是咋死的?”
“谁他娘的知道,真邪门,当时弄帐篷时我还见他了,就一眨眼功夫好端端的人就给整没了。”班长也想不通,他从军大袄里掏出瘪扁的烟盒,抖出两根烟递给我和老常,向小刘道:“你抽不?”
小刘裹着大军袄摇摇头,脸色很难看。班长也不勉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刘,虽说你调过来的时候,没走保密程序,不过这事儿你回部队后也别往外说,没啥好处。”
“班长,我知道。”小刘抬起头来,看着我们三个,犹豫了一下说:“班长,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咱们不兴官僚主义那一套。”
小刘端起大瓷缸暖手,想了下道:“我在部队时,听内蒙一个战友说过,沙漠里有个老传说……那个人死的样子,就和他说的好像。”
我们一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怪力乱神那一套在当时根本不能提。班长刚要拦着,但我却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某种可能性,就道:“班长,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听听小刘怎么说,反正咱们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听荤段子了,都别往外说就行。”
班长这才作罢,接着小刘就说了起来,他说,在内蒙沙漠一直有个神秘的传说,在这片沙漠下,生活着另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生物,叫“死亡之虫”,这种虫非常大,长相恶心,更可怕的是它嘴里能发出强酸和电,在几米远的位置就能把人电死。而这些古怪的虫子,是成吉思汗用邪门的法术将自己忠诚侍卫变成的,专门守护他的陵墓,但凡企图破坏大汗陵墓安宁的,都要用极刑处死……
说到这里时,外面猛然就响起一声惊天霹雳,轰隆隆的雷声仿佛在为死去的人凑哀乐。这场雨本身就很不寻常,事后我想了一下,冥冥之中,那场沙暴雨似乎一直在向我们昭示着什么,只是我们一直不曾发现。
小刘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就窝在军大袄中,他艰难的开口:“专家组的人,多半,多半是在找那座墓,所以李工才……”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班长心烦意乱的打断他,闷头抽起烟。
这时,外面的风突然变大了,呼的一下子就把门帘掀开了,沙雨猛的刮进来,甩了我们一脸。突如其来的风,把我们吓了一跳,小刘差点就坐倒在地上。
“他妈的,快把帘子压住。”阴森森的冷风灌进来,火炉里蹿起一团火星子,差点烧到常麻子的脸。小刘慌慌张张起来就去压帐篷,但刚到门口时,就突然鬼叫了一声,回头哆嗦道:“班长,外面,外面好像有动静。”
“啥?”我们三个对视一眼,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抄起家伙就往跑,但刚到门口班长就火急火燎回头叫了一声:“老陈,把手电带上,他妈的好像是骆驼跑了,快点。”说完,他抹了一把脸,和常麻子就跑出去钻了黑夜之中。
我回头把手电带上,叫小刘在帐篷里看着,拔腿就朝拴骆驼的地方跑。旁边专家组的帐篷也掀开了,几个人拿着风灯和手电看了一下,也撒腿跟过来。
骆驼就拴在我们帐篷不远处的固定钎上,我过去时,发现骆驼还在,稍微松了口气。班长他们正低头看着什么,这时候常麻子回头说道:“妈了个巴子!少了一头!”
少了一头?!
我抹了把脸用手电一仔细数,果然发现拴在一起的八只骆驼,如今只剩下七只了。骆驼不安的嘶鸣着,显然之前发生过什么,或者是被雷声闪电吓到了。当时为了防止骆驼逃跑,我们是将缰绳先拴在一起,打的死结,系在三根固定钎上的,照理来说,就算跑,也不应该只跑一头。班长似乎有了发现,上前缰绳检查了一下,向我叫道:“老陈,快把手电拿过来!”
我依言上前一照,就发现那股缰绳断口平齐,分明是有人用刀子割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