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沐似乎不大信我,唔,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能怪小沐。”容二淡淡道,而后脸上又扬起了温柔的笑容:“小沐,我说的可是句句实话,至于这兵马符.....我现在也不和你说假话,自然是你和陆相派来的人归顺到了我父亲的手下,这兵马符也就归我们所有了。”
唐沐不说话,只紧紧地看着他的眼睛,似是在思考什么。
大约是这人说的是真是假,那人究竟是真的倒戈到容王那边了,还是说那人其实已经被他们给解决了,然后造了一个傀儡掩人耳目之类的?
他自然是不相信这人了,这人看上去一副游刃有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实在是恼人,一点也不可靠。更何况他接近唐沐的目的不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真心,只是单纯的觊觎唐沐!!
这种人会无缘无故帮助他?打死唐沐也不相信。
“小沐毕竟是九五之尊,这东西的真假性自然不敢欺瞒与你,况且在座的还有一位可是偏将军。小沐,你可接受我的诚意?”容二眨眨眼,满是笑意。
唐沐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又被他眼中的光芒给看得如芒在背。
“对了,我和小沐相处了这么多天,倒是现在才发现小沐从来没有唤过我名字呢。”容二扇子缓缓收起,嘴角的笑容也顿了顿,他细细地看着唐沐,一字一句道:“小沐毕竟是皇帝,若是看不起我这种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不甘心......”
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掠夺神情让唐沐心惊,竟有那么一刹那想要逃开,但容二可不允许他逃离。他忽然眉眼一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唐沐甚至能从他的眼睛里头看见一片灿烂星光——他说:“小沐呀,我可不叫容二,也不姓容,我虽是容王的儿子,我却顾。名衍之。小沐,你记住,我叫做顾衍之。”
顾衍之。顾衍之。
他在他耳边又低声重复了两遍,如一句魔咒一般,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恍恍惚惚起来,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在脑海中来回盘旋。
阿胡喝完最后一口鲍鱼海参汤。吧唧吧唧嘴巴,而后抬眼瞟了眼面前两人。沉吟片刻却又底下了头。
唔、假装没看见罢。
皇上的脸上似乎有红晕,肯定不愿意让他看到的,就当自己没看到好了。
阿胡无声地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堂堂将军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操碎了心哟。
再说这厢莫桑蹲在若狭床前,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她,不动。接着戳,唔......真是个恼人的家伙。
“若狭。你的意思是你早恢复记忆了?”面瘫脸一点表情也没有,但看上去似乎隐约有些怒意。
若狭点了点头:“好了挺久了,上回在西北大漠里九死一生,活下来之后就恢复记忆了。嘛,师父不是说我头上的淤血结成块了么,只要等到淤血化开记忆就能恢复,所以我思来想去,大约是那时候真心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佛祖可怜,便将我的记忆给恢复了过来。”
莫桑冷冷地瞟她一眼:“佛祖还真空。”
“嘿嘿。”若狭讪笑,知道莫桑在气她不告而别也就罢了,恢复了记忆居然还瞒着他,但她可没有瞒着谁谁,只是没有提起来罢了。天知道她回来之后可一点也没有想要隐瞒,即使是段君兰和唐沐,她也没存隐瞒之心。
只是单纯得觉得,过往毕竟是过往罢了,太过于执着往事,实在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不过若狭却是不知,她这血块并不是佛祖为了满足她临死前的愿望才给她化去,得以让她恢复记忆,更不是因为要死不死的紧要关头她一咬牙,全身贯通,然后这块淤血被她的精气给化了去。
这一切要谈的话,还得从若狭这位师父说起。
若狭离开天山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怀着落白花的毒,若是得不到救治就会毒发身亡,可当时她被叶琛给拐去了西北大漠。若狭现在也不知道当时和叶琛混到一起究竟是好是坏,若是没和叶琛混在一起的话,自己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黑衣人的追杀,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但有了叶琛之后,她倒是躲过了黑衣人,却又将自己陷入了另一个困局之中,先是差点在大漠里头渴死,后又差点因为毒发而亡。
虽然后来好得差不多了,但身子可垮得一塌糊涂。
莫桑和若狭她师父一路上紧赶慢赶,分开行动,四处搜寻,总算找到了若狭,并在她毒发的同时救下了她。这条小命能活着也委实艰辛,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若狭身上的毒被化解的同时,脑袋上的淤血也在误打误撞之中被化解了去。
不过若狭现在还不知道就是了,她连自己曾经中过毒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身子骨那一段时间虚弱不已,却还以为是大漠里九死一生留下的后遗症。
莫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细长的眼在她身上来回移动,像是在打量她废了多少,还有多少用处。
若狭受不了这般犀利的眼神,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的脖子已经完全好了,现在已经能够随意地转动脑袋,且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条腿还没好全,但是被马儿踢飞了之后撞上了围墙,落回来之后又被马给踩了一脚,这腿部的骨头碎得一塌糊涂。据说能够救回来,已经算是难得。
若狭觉得自己和马似乎很有缘,上回怀着小豆包的时候就被撞飞了一次,没想到万事有一即有二,她居然还有机会再被马给踢飞一次。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还真是福大命大之人,连着两次被踢飞,还能完好无缺地活到现在。连小豆包也没有受伤,实在万幸万幸。
莫桑不知是否同意她的观点,依旧摆着一张面瘫脸,不冷不热:“若狭,那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你那两年究竟是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么?”并非好奇,却是担心的很。
最主要的是这其中还关乎着一个孩子。他的父亲不明。
若狭咧嘴一笑。笑得有些没心没肺:“莫桑,我知道你恼我,我向你道歉嘛。”
莫桑继续面不改色。今日是执意等她一个回答了。
若狭沉吟片刻,缓缓道:“好吧好吧,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漠北大战的时候不我是掉到河里了么。然后我就在河里一路飘啊飘,被水冲到了下游。然后有幸被人给救了。醒来之后我就出现在了一个小村子里头,你不知道那个小村子可诡异了,里头的人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村子,对外面世界的信息一点也不知道。还以前现在是大梁时期,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他们过着男耕女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活。倒也悠闲自在,我在那里养好了伤之后想要离开村子。可我几次往外头走都没能走出那个小村子,还差点困死在村子周围的小树林里头,我和村人求救让唐沐帮我,但他们却说自己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所以不知道怎么离开......”
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打量了莫桑一眼,含含糊糊地咽了口口水,继续面不改色地编瞎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去求救村人,村人神神秘秘的,却说我要是离开村子的话,必然会给他们村子带来灾难,所以不仅不让我离开,甚至还将我束缚在了村子里头,给我喝了一种奇怪的药水。莫桑,我现在想想,我好像就是在喝了药水之后,内力才被压制了的。”
莫桑点点头,“继续说。”
若狭嘿嘿一笑,当下眉飞色舞,编得更起劲了:“他们都是农人嘛,做不来杀人灭口的事情,就干脆想着让我嫁给村子里的人,给他们生个娃儿,这样就能心甘情愿地留在村子里了。可我哪里能就这么屈服——!他们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绝对绝对的不了我的心!所以我最后还是逃了出来,却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已经怀孕了,还差点因此丢了孩子,连自己也失忆了......”
莫桑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语。
若狭说得口干舌燥,也不知他究竟是信了没信,小心地端过一旁的茶水小啜了一口,等喝完了,却又觉得自己面对莫桑居然也怕成这副模样实在没出息,便虚张声势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案上,却不料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茶水从被子里头洒了出来,湿了一桌子。
这一整套动作看上去......还真是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模样。
傅若狭真真是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撒谎,虽然那张嘴一张,就能信口扯来一大堆有的没的,但在撒谎这件事情上实在没什么天赋。
不然当年也不会心虚得从上京逃到漠北,只因为害怕自己不慎害得唐沐落水的事情被发现。
莫桑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用指尖关节处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一声咚咚咚的敲击声,清脆悦耳。却莫名地和人的心跳似乎在一个频率上,让人不由自主也紧张了起来。
莫桑笑了,他这张面瘫脸可真是百年难得一笑,基本上他笑的时候都没什么好事,若狭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被人给救起,然后被人给囚禁在了一个地方,之后被人给强行灌了药,最后还......丢了贞操,怀上了孩子,嗯?”莫桑提出几个关键信息,至于那些看着花俏玲珑,实际上一点意义也没有的,自然是全部摒除。
若狭登时一惊,而后大受打击,莫桑竟将事实猜了个七七八八,完全教她无言以对。
莫桑看了眼若狭的表情,心中便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又接着慢慢说道:“让我继续猜猜,你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时间回了上京,但在上京却没找到段君兰,得知他到了扬州,你便也第一时间跑到了扬州。若狭,你告诉我,段君兰就是当年的陆修寒罢?”
若狭没有反驳,自己却默默惊叹,没想到莫桑竟将这一点也猜出来了,这世上除了莫桑之外还有谁猜到了么!
这点发现让她感觉心惊,亦让她感觉恐惧。
关键只在于陆修寒现在的身份太蹊跷了,若是让别人也猜到他的身份......不说别人,知子莫若父,若是陆相爷知道一点点苗头,以他的七窍玲珑心,相比也会很快便猜出这一点的。
“莫桑,我恢复记忆的事情还不能传扬出去,就算要说,也就说我是这次被马踢伤,气血上涌,一下子冲散了脑中的淤血块,记忆才得以恢复的。”若狭嗓子冷冷,面色严肃,眼中满是忧虑。
莫桑点点头,眼神微动:“这点也是因为陆修寒么?若狭,以你对他的这份心,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当年漠北大战之后,将你从水里救起来,并且将你囚禁了,甚至还让你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一切都是陆修寒做的罢?”
若狭也不避讳,点了点头,莫桑太聪明了,若是再接着说谎,实在是她过于自负,竟将人当猴耍。
“陆修寒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虚弱的不行,倒不是他将我救了,而是漠河岸边的一户农人将我带回去救治了,却因为条件不好,没能让我醒来,因此倒让陆修寒找到了我。他满心期待地等着我醒来,等着告诉我一个消息,等着向我解释一切,却断断没有想到我醒来之后,整个人就这么疯了,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记得我疯过一段时间。”
“疯了?”莫桑有些讶异,这点是他没有猜到的。
他一肚子疑惑,陆修寒杀了若狭的父亲这件事情还是若狭亲眼所见的,她当真能够放下这儿血海深仇,和陆修寒这种人在一起?原来竟是疯了么......陆修寒强迫了一个疯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