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阎王的声音轻轻的,阴凉的气息吹在她耳畔,苏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阎王的笑容顿时越发地得瑟了,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正欲靠近苏遇再说些有的,却是忽然听得戏楼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侧眼往门口瞧去,只见门口处忽然闯进来一队人,他们俱穿着同样的衣服,褐色的袍子,黑色的腰带,腰上别一把短剑,肩上用金丝银线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大鹰。
有人瞧见了,不禁发出一身声惊呼:‘是荣王府的家徽,他们是荣王府的人!”
话语音方一落,众人顿时唏嘘不已。
荣王府的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且一个个看起来都凶神恶煞的,看样子来者不善呀。
戏班子的班主姓铁,眼下见着了这般场景,忙迎了上去细问:‘不知贵客光临是为何事?”
人群中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荣王府的侍卫们往左右散开,铁班主这才看见站在众人中间那个小小的六岁娃儿。小娃儿的神色急切,他拨开了两旁的侍卫跑到那班主跟前,口中嚷嚷道:‘快给我让开,这么多人跟着我是要做什么!”
他身后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大约应是荣王府的管家,%无%错%M.他道:‘少爷莫要气恼,王爷这也是为了你好。”
小娃儿却是不喜他,一把挥开他的手,仰着小脑袋看着铁班主。道:‘你们这儿方才可来了一位年轻的姑娘,她的身边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虽是个小小娃儿,却是一幅颇为老成的模样,对铁班主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说道,只有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和急切的眼泄露了他的心思。
这描述得可太笼统了些,戏院里可有多少年轻的母亲和娃儿哟!
铁班主环视了一圈,视线又回到了那小娃儿身上,为难道:‘小公子您瞧,我这戏楼里头人山人海的。当真不知如何找起。况且来者是客,我这做生意的怎么也不好得罪人家呀!”
那小娃儿面上倒是依旧客气,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他道:‘我这厢是急着寻人。故而唐突了。班主尽管放心。我找不到人马上就走,不会打扰班主做生意的。‘小娃儿说罢,往两旁一挥手。那十几个护卫不由分说便冲进了戏楼里头,人群中有人低呼一声,便又躁动了起了来。
班主无奈地苦笑一身声,明白自己阻止不了,只能盼着莫要出乱子才好。
那小娃儿手攥得紧紧的,一双眼不安左顾右盼,神情急切。
有人眼尖,看见了小娃儿手里爪抓着一个东西,白色的地底,青色的花,可不正是一只小杯子!
荣王府的世子殿下何故抓着一只小杯子,视若珍宝?
小阎王见着了,也不由得跟着大笑:‘这小子抓着一只杯子做什么?‘等笑完了,却又皱了皱眉头,觉得那杯子似乎有些眼熟。
他便去拉苏遇的袖子,苏遇虽然听得外头有些吵闹,心思却都只放在戏台上,故而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等回头一瞧,便看见了小世子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吓得差点失声惊呼,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缩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
这小娃儿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小阎王在一旁看看苏遇,又转头看看那小王爷和他手中的杯子,心中已了然了几分……怕是苏遇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人家给寻过来了。
忽闻得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小阎王侧眼一瞧,那荣王府的护卫们正在往楼上跑来,小阎王当机立断拉着苏遇穿过人群往反方向跑去,毕竟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直接隐身。
‘呀!‘苏遇一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忙对着那人连连道歉,对方抱怨了两句,却引得那护卫往这边瞧了过来。
小阎王忙牵着苏遇往人群中一闪,那护卫觉得有异样,跟得越发紧了些。
不大凑巧的是,小阎王跑着跑着,忽然面前一黑,被人给挡住了去路,小阎王抬头一瞧,却是地府鬼差化成的人。
他道:‘黑大人说两个时辰已到,请阎君回去。‘却是只货真价实的吊死鬼,说话的声音轱辘辘的,像是在漏风一般难听的很,面上更是僵硬得一点表情也没有。
如果是在平时,小阎王想必会很有兴趣给苏遇介绍一下真正的吊死鬼是什么模样的,但眼下被那人类护卫步步紧逼,实在不是好时机,小阎王皱着眉头瞪那吊死鬼一眼:‘滚!”
吊死鬼也不闹恼,他不厌其烦地重复道:‘黑大人请阎君回去。‘一边说一边来捉小阎王的手臂,然后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扯,甩开了苏遇的手。
小阎王吃疼,恨恨地想着黑无常竟然找这么不懂事的家伙来接他,回头可要找他算账。可眼下自己不能使用法力,却是挣脱不开,只能匆匆对苏遇道了句抱歉:‘仙子小心些……”
话音未落,那吊死鬼一个闪身,便带着小阎王没入了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周围人山人海,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去向。
苏遇呆了呆,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发逼近了些,她忙又往前走去,想要甩开身后那护卫。
那护卫挑眉:‘前面这位姑娘,请等一下。‘他道。
苏遇哪里敢停下呀,顿时跑得更快了!
‘等一下!‘那护卫也追得更紧了。
两人这边的动静吸引力了不少人侧目,苏遇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要是暴露了身份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呀……
忽然,肩上一沉。竟是那护卫追上了她,锁住了她的肩头,他喘了一口气,道:‘姑娘请等一下,能麻烦你同我下楼一趟吗?”
苏遇浑身一僵,只觉得手心都紧张得出汗了。
却就是在这时候,忽然眼前有白光一闪而过,下一秒她已然挣脱开了那护卫的手,身子飘上了半空,落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苏遇眨了眨眼。定睛一瞧。眼前站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他眉心一点通红。
是小白!
苏遇欢喜:‘小……”
话还没说完,那小狐狸张嘴打断了她:‘你是笨蛋吗?!”
咦咦?小白居然会说话,这是她的错觉么?
生怕她没有听见似的。小白又开口骂了一遍:“你是笨蛋吗!”
苏遇被骂的委屈。一双眼无措地瞧着眼前暴怒不已的小狐。
柔顺洁白的毛发。眉心一点通红,那双细长的狐狸眼陌生又熟悉,她分明在那双眼中看得到了一丝轻蔑。
“小白。你会说话了呀?”她呐呐道,以为这小狐是在天上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故而才能开口说话的。
狐族高傲的二殿下便也懒得再装乖了,他一双狐眼微微一挑,下一瞬间,一阵青烟袅袅散开,苏遇定睛一瞧,眼前站着的哪里还是狐狸呀,分明是一个高挑俊美的男子!
他身材高挑秀雅,穿着一身素色纱衣,上头有用同色的丝线绣着流云纹和水波纹的图样,底下则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他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栏外的花园里,芙蓉月下妖娆,浅红色的新蕊,明媚的像要召唤回春天。
而他的额心一点通红,呈水滴般的形状,闪耀着琉璃般的晶莹,更教人注目。
苏遇可一下子就呆了,心中明白眼前应是小白,可却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认知,以至于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视线往下一移,因着自己莫名其妙的消失,底下的人乱成了一锅粥,正四处搜寻着。而她和小白则隐身在半空,凡人,自然是找不到她的。
那高傲的二殿下开了口,发出一声嗤笑:“到底是凡人当惯了,没有个神仙的模样,被人追逐的时候,你大可直接离去,然后……”他顿了顿,修长白净的手指抬了抬,而后伸手一挥,素白的纱衣轻轻翻动,一阵清风往下飞去。底下的众人愣了愣,又揉了揉双眼,再抬起头,方才发生了些什么,却是已经记不得了。
这边的小小躁动一下子便又平静了下来,那护卫一脸疑惑地抓了抓脑袋往回走去,没人知道她苏遇的存在,包括门口那个紧张不已的小王爷。
苏遇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只能对上二殿下的眼,抬了抬手:“多谢解围,不知小仙该如何称呼您?”
她确实不像神仙,眼下连对方的真身都探不出呢。
没察觉到苏遇变了态度,高傲的二殿下扬了扬眉头,一双狐眼中似有流光溢彩在转动一般,他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我现在是月老宫的仙宠,既然已经被你定了名字,那就继续叫那个名字便是。”嘴角虽然在笑,但眼中分明有几分嘲讽。
不知是在笑她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是在笑她这个名字取得难听,不论是哪种,总归都不是好的方面。
小村姑虽然大事不明白几件,但小心翼翼地活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还是懂得点的,心道这位大神必然心中不欢喜着呢。可这也不能全然怪她呀!这位大神一下子变狗,一下子变狐,就连太白金星都没发现他的真身,自然不能怪她眼拙。
苏遇思量片刻,到底还是没能将小白二字唤出口,她又抬了抬手,又想着对方无意告知自己他的真身,便问:“不知您此番前来是为何事?”不管什么事,肯定不是特意来接她的。
果真见那狐扬了扬脖子,一脸不愿道:“天宫将要召开蟠桃大会,月老特意让我过来寻你的。”
堂堂狐族二殿下狐生第一次干跑腿的活,别提有多不甘愿了。
苏遇受宠若惊,忙道:“劳烦您了,那我们现在回去吧?”
狐二殿下点了点头,一双狐眼却悠悠地往戏院门口一挑,嘴角又勾起了一丝讽刺的笑:“被凡人发现也就算了,好在只是个小娃儿,若是青年男子,呵呵……”
苏遇听得糊涂,想要问清楚他这是何意,但又怕被他笑话,且想来必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说罢,眼前又是一阵青烟飘渺,眨眼间那二殿下又变做了一只小狐儿,雪白的毛发微微抖动。他纵身一跃,顾不得和苏遇打声招呼便跳入了苏遇的怀里。苏遇浑身一僵,忙将这给个毛团给捧住了。
二殿下在她的怀里拱了拱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下,而后闭上了双眼,张嘴道:“回去吧,莫要将我的身份告诉月老。”他懒懒地下了命令,而后倒头大睡,倒是悠然闲适。
可怜苏遇只能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而后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座大神上天却去也。
她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如何能告诉月老?说不准大神他这番是特意变狗又变狐,闲来无事找找乐趣的呢。她要是将他的事情给月老说了,可不就坏了他的雅兴?
小村姑一向规规矩矩,她可真不敢做得罪人的事儿!
上天的途中全副心思都在这小狐身上,唯恐一个哆嗦便要将他给惊醒,结果这祥云倒是飞得稳稳当当,比平日不知好上了多少倍,想来平日里也是自己吓自己,过于紧张才会飞得跌跌撞撞。
天宫的祥云悠悠地飘,一卷细风吹过,云卷云舒,九重天万年不变的紫金光芒渲染了整片天空,璀璨夺目的光芒不论看多少次还是美得窒息。
不时有天奴在云端飞来飞去,远远见了她,便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近些的便唤她一句仙子,一身通透的灵气,眼儿里隐隐含着水汽,素手纤纤,巧笑倩莹,比她在凡间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还要美上不知多少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