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祸水13(1 / 1)

“小莲花,孤回来了——”楚琢的声音戛然而止。

青年披着一头青丝,背对他坐在地,四周散着凌乱的画轴。

楚琢一跳,是柜子里的画被发现了?

若是柜子里的倒还好,就怕是暗格里的……才真是玩大发了。

“回来得正好。”容与意味不,“我刚在柜子里发现一点儿好东西,你过来看看吧。”

这语气……楚琢逐渐沉下。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哦?发现了什——”

……竟然是这一幅。

是御殿之,天下本有楚琢能坐的位置,画中却是坐了另一人。人未戴冕旒,着龙袍,反而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薄薄红裳遮不住滟滟春光,被高高在的玄衣帝王禁锢在龙椅,戏弄出面颊红润双眸含水的模。

容与认真地问:“陛下,我想了半天,我们似乎没有在这个地方做过,您是脑补的吗?”

答案显而易见。

楚琢不在的这段时间,足够容与把所有画都一一看过去。

一开始,容与以为楚琢画的是纪实,虽然会有些需要马赛克的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在看到一些龙椅、屋檐、云端等逐渐放飞的场所时,容与确定这画的是幻想。

楚琢慌张:“孤可以解释!”

容与:“哦,你解释吧。”

没有“我不我不你说什么我都不信”,容与非常冷静地给他解释机会。

解释……嗯,解释什么呢?

楚琢:“孤爱你,就是想画你。”

因为爱他,想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永永远远不离。

可他剩下的时间不多。

近来屡屡口疼,幸而都不算剧痛,还能强忍住,没让小莲花知。

他自己却知身体在每况愈下。

所以想把他们的点点滴滴都画下来,这些画将为他珍藏的秘密,死后带墓里,当陪葬品。

这长眠地底就不孤单了。

“你指的画……是这种?”容与随手展开一幅云海翻涌的画卷,云雾缭绕中几乎看不清个纠缠的身影,“你挺飘啊,云的都有?还想天?”

楚琢摸了摸鼻子:“这不是,美人如花隔云端么……”

渴望他,幻想他,欺负他,保护他。

总结起来,都是爱他。

“行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容与把画扔回地,站起身,“你说替我画,画的就是这些。”

“你生气了?”楚琢默默蹲下身捡画,“孤将出格的画都烧了,正常的保留下来……”不能全烧了,他要带到坟墓里的。

容与:“你敢烧一下试试!”

火烧莲花,人干事儿?

楚琢吓一跳,为容与这突如其来的激。

“谁说我生气了?”容与意识到刚才的失控,平静下来,慢条斯,“又不是不行。”

楚琢:“……啊?”

“你不该瞒着我。想怎么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焉知我会不会配合你呢?非要偷偷画这些,还藏起来。”容与不悦,“除了云端个这辈子暂且办不到,其他的我都可以帮你变现实嘛。”

楚琢:“……”

“我早就想试试把龙椅的滋味了。”大逆不的从容与口中轻描淡说出来,“今晚让我坐坐?”

楚琢精神恍惚。

“你真不生气?”

容与看他一眼:“想实?”

楚琢:“当然。”

容与说:“不生气,就是有点遗憾和伤。”

楚琢闻言立即紧张起来:“怎么了?”

“你几乎都没有画你自己。”就算是某些时刻的双人图,楚琢都有一个背影。

楚琢:“孤把自己加,就不遗憾了。”

“不,还是伤。”

“这又是为什么?”

“伤我不能画了。”容与望着他眼睛,“不然,我肯定会把你画得很好看。”

楚琢一怔。

小莲花画他……

要一想到这个场景,楚琢就连灵魂都为之震颤。

他一定要让小莲花的手恢复如初。

夏至蝉鸣,骄阳似火。

“陛下!有褚神医的消息了!”侍卫匆匆禀报。

书房中,楚琢立即起身:“在哪儿?”

“城郊,紫竹林。”

“知了。”楚琢沉声,“备马,孤秘密出宫一趟。”

这大半年他从未放弃医治容与双手的方法,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楚琢甚至张贴皇榜,昭告天下,谁能治好姬公子的手,就赏千金。

来的人倒是络绎不绝,有办法的一个没有。

楚琢恼这群废物的同时,加派人手去打探褚神医的下落。

褚神医就是研制出“骨生”药的人。他医术高,妙手回春,是天下闻名的神医,为人有项准则——不给达官贵人看病,造福穷苦百姓。

前些年乱硝烟,褚神医的妻儿被吴国士兵掳去,正巧当时楚王率领的军队路过灭了吴军,顺手救了褚神医的妻儿。

楚王于他一家有恩,褚神医就打破原则,给了楚王了瓶价值连城的骨生。至于楚王的疾,是胎里带来的,在这时代属实是绝症,褚神医没办法,顶多配些治标不治本的止痛药。

若说天下有谁还能治好容与的双手,必然是褚神医。

是褚神医云游四海,悬壶济,行踪不定,楚琢是才得知他的消息,立刻就马不停蹄赶去了。

城郊,紫竹林。

“陛下光临寒舍,草民真是不甚惶恐……”灰发老躬身。

“不多说,孤有一事相求。”楚琢扶他起来。

能让高高在的帝王说出“求”这个字,楚琢的姿态已是放得很低。

可见他对人是何等紧张在意。

“草民知陛下是为谁而来。”褚神医摸着胡须,“陛下张贴的皇榜草民已经看到,赶来楚都用了数月,本想着日去揭榜觐见陛下,未想到陛下今日登门拜访……”

“孤等不及了。”楚琢,“孤想他快点好起来。”

“陛下且安,姬公子定会安然无恙。”褚神医看着楚琢的面色,目露迟疑,“倒是陛下……最近可是频频口泛疼?”

楚琢一顿:“是。”

褚神医皱眉。

“很严重么?”楚琢问,“孤知自己活不过而立之数,可眼下还有年半……”

“而立之年是最好结果。”褚神医摇了摇头。

楚琢沉默。

活不到三十岁,不代表他就能在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离开。

二十岁,二十五岁,二十七岁,每一天每一刻,随时都有可能。

就像原本的楚王,死于二十六岁。

他的脏已经很衰弱,早在二十六岁时就停止过一次,后来的每一每一秒,都是为容与而跳。

但是真的撑不了太久。

年半是最长期限,实际,他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死亡降临之时,或许突如其来,不告而别。

楚琢不敢和容与提起。

不敢让小莲花跟着他痛苦,舍不得小莲花失去笑容。

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小莲花,却又不想在有限的生命中畏缩不前,至死都是遗憾。

说到底,是他自私了。

“陛下有牵挂了。”褚神医喟叹。

“三年前陛下二十四岁,草民曾告诉过您,您的身体应当静养,不适合在战场刀光剑影,如此拼命,恐难撑过三十。您当时面无惧色,毫不犹豫,您说‘尚有六年,孤一统六国足矣,死而无憾’。而今您夙愿已达,却有了畏惧迟疑……”

“是当年孤还没有遇到他。”楚琢抚自己口的位置,淡淡,“孤从前不信一见钟情,而今却信了。孤征战沙场,杀人无数,这颗不曾撼过一,却见他一眼,跳得厉害。他皱下眉头,比疾发作还疼。想到孤若离去,他在间无所依靠,畏惧怕死。”

“他不知孤有疾。”楚琢警告地看了眼他,“不许跟他提起。”

“草民自然不敢多言。”褚神医,“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您一直不说,姬公子恐怕更难接受,到时他又该何去何从?”

“孤会让人护他离开王宫,保他下半生衣食无忧。”

“不过一年不到,能有多深的感情?他么洒脱,应当很快就会忘了孤。他不喜欢宫里的无趣,能够纵情山水,不知有多逍遥自在。他会看到间天地浩大,万物皆为过眼云烟,孤是他的……”楚琢低声说服自己,“一个过客。”

不过一年不到,您不用情至深了吗?褚神医轻叹。

陛下这是自欺欺人。

褚神医想开口劝几句:“陛下……”

“孤的事不必再提。”楚琢沉声,“管治好他是。”

玉清宫。

“你去哪儿了?早朝不是早就下了么?”容与随口问。

“找到一位神医。”楚琢笑,“你的手能治了。”

“不是以前些庸医?”容与面无表情,“我可是喝了不少苦药,这手抖半点儿没好。”

楚琢保证:“最后一次。”

容与怀疑地盯着他。

要不是手治不好姬玉的魂灯就不会亮,容与绝对不会这么折磨自己。

当然,一个姬玉还不值得他忍到这地步。这半年信誓旦旦说能治好他手的大夫很多,开的药一个比一个苦,还都没效果,容与忍了几次就忍无可忍,暴躁地打翻药碗让所有人滚蛋,从此不再配合治疗。

楚琢苦口婆劝了好几天都没用,有回劝到一半不劝了,冷着脸转身去书房。容与寻思着这是终于不耐烦了?悄悄跟过去一看,楚琢脸白得跟纸似的,捂着口疼得缩一团,喝了镇痛汤药才好些。

容与等他离开,走到桌前,拧着眉头偷喝了一口,苦得差点当场去,可比他些药难喝多了。

楚琢天天就背着他喝这些。

之后,容与依然讨厌苦,却不叫楚琢费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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