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莫野跟着到隔壁的厢房用餐。一上餐桌,他才明白什么叫做,”三世仕宦,方解穿衣吃饭”,桌上的满满一桌菜,他没有一道叫得出名字,甚至绝大部分的食材根本认不出来。
众人互相礼让就座,也没按分尊卑。丁莫野右手边是李宏岳左手边是王大庆,这时他又见到跟会议时完全不同情景。
黄颢对虎豹狮象四个堂主亲热的一口叔一口舅的称呼不停,完全没有会议时板着脸的模样。以辈分来说,豹狮两堂堂主是他父亲辈的老人,象堂堂主是三房的亲弟弟,虎堂堂主是二房的堂弟,叫叔叫舅是正常称呼。
王大庆收起了先前审视的眼神,一坐下后谈笑风生,妙语如珠,东捧一句帮主,西损一下周立恒,逗得大家哈哈直笑。
周立恒也配合着做出莫可奈何的表情。
萧建良则是大声说话大口吃菜,满口黄腔,一副武人原色。李宏岳也不像刚刚会议时默默喝茶的老好人,不停替众人夹菜,笑容满面成了大好人。
罗文彦跟陈天生不时插着话,说着又是谁家的姑娘嫁人,又是谁家的子侄如何如何。
丁莫野心想如果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会以为这餐饭是一群多年好友,平时居家正常的聚会。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话家常,席间没有酒,黄颢举起茶杯对着一旁的周立恒举了举,说道:”周叔,听说小宸要从小刀门艺成出师了,你看是不是先送来我这里历练一段时间,刚好蛇堂也想训练一批新人,小刀门的近身功夫闻名江湖,当个教席绰绰有余。”
周立恒举起茶杯回应黄颢道:"我四十一岁才生了小宸,养没几年就送去了神刀门,帮主你可别跟我抢人,我还想让小宸帮我送终。老李的儿子多,身手又好,蛇堂训练的事还是找老李适合。"说完哈哈一笑。
周立恒前三个儿子都死在十年帮内整顿,就剩一个小儿子,七岁就送到小刀门学艺。
李宏岳接话道:"老周你又把事情往我这里推,帮主要是不嫌弃,训练蛇堂的事就交给我狮堂代劳,我十个儿子还剩四个,绝对比周宸好用。"
"老周你就别多事了。"萧建良插话道:"吃个饭还说这些。"
李宏岳听到萧建良发话,也就不再这个话题上多说,拿起筷子帮众人夹菜。
丁莫野静静看着餐桌上的变化,他知道义父之前是有试探的意思,但是几个堂主各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不同的意见,看着他们过招,默默学习着。
周立恒突然发话道:"帮主,我还想帮小宸求个亲,书妍今年十三,也快到能嫁人的年纪。
周立恒这个要求等于是在桌上投下了颗霹雳弹,震得所有人面面相觑。
萧建良首先反应过来,说道:"这个不通,辈分就不同,帮主叫你叔,小宸就跟帮主同辈。
王大庆看了周立恒一眼又看着萧建良,缓缓说道:"老萧你不是常说我们江湖中人不理读书人的那套,怎么这个时候还讲起了辈份。"
"都打住吧!前一段时间洛阳薛家才上帮主家提亲,先听听帮主怎么说。"李宏岳道。
黄颢对周叔突然的提亲确实有点看不透,但当下必须先回答,说道:"我之前没答复薛家,书妍年龄还小不急着嫁人,而且现在七英会进到洛阳,一定会拉拢薛家,所以前一段时间我到洛阳也没连系薛家。周叔的提议容我先想想,过段时间再给周叔答复。"
周立恒也料到黄颢不会立刻同意,但话题已经扯到了儿女亲家,众人围绕这个话题又在热络的讨论。
不过这些都不关的丁莫野的事,他现在正专心地吃菜。他从不知道菜能做得这么漂亮,摆盘如此精美,作法有这么多变化,口感能有如此丰富,一口又一口停不下来。
李宏岳见丁莫野吃得畅快,又夹了条鱼跟鱼肝放他的盘中,说道:"这个鱼好,先吃!"
鱼是红烧的,皮肉分离,鱼皮布满胶质,鱼肉细嫩,鱼肝用油煎得金黄。
丁莫野先夹起鱼肝放入口中,鱼肝入口即化,满口鲜香,仔细的品味后说道:"李叔爷,这个好吃。黄颢叫李宏岳为叔,丁莫野叫他叔爷。
李宏岳点点头说道:"当然好吃,这个鱼可是大有来头,你再吃鱼皮,鱼皮上有刺,做的时候已经翻了过来,咬两口就整个吞下,不然可是会卡喉咙的,这鱼皮养胃。"
丁莫野依李宏岳所说咬了两口,感觉鱼皮内真有点刺,咬多了磕嘴,但表面滑*润,吞咽一下就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没什么感觉。
再夹起鱼肉时,鱼骨自然分离,将鱼肉放入口中咀嚼,只觉毫无任何腥味,肉质腴美,鲜嫩可口,跟他以前吃过的鱼完全不同滋味,不禁睁大眼睛问道:"这鱼是什么鱼,真好吃!李叔爷,您也吃啊!"也要夹条鱼给李宏岳。
"好吃就对了!这是河豚!"李宏岳伸手阻止丁莫野夹鱼的动作,"再等一会儿,你没中毒再夹给我吃!"说完哈哈大笑。
可能因为李宏岳笑得太愉快又太大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萧建良问道:老李什么事笑得那么开心,也不说出来让我们一起笑笑!"
李宏岳笑得太过放肆一下收不住,过了一下才止住笑,说道:"我给莫野这小家伙夹了条河豚,我说他吃完没中毒我再吃。"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众人听了也是一阵大笑,萧建良眼睛在桌上寻了一寻,做势也要夹一条给丁莫野。
丁莫野知道李宏岳的说法是开玩笑的,萧建良也只是作作势而已,配合著作样子遮住自己面前的盘子,故意露出一副被陷害的委屈表情。
丁莫野的表情十分生动,众人看了又是一番大笑。
"莫野,我陪你吃一条,要中毒我们一起中毒。"周立恒夹起一条河鲀,抬起头将整条鱼放进口中,再拿出来时只剩鱼骨。
王大庆夹了一个肉丸子放到丁莫野碗中,说道:"周叔爷早就百毒不侵,河豚的毒对他没用,这个肉丸子是解毒,你吃下。"
丁莫野乖乖的吃下肉丸子,却见桌上每人各有不同涵义的眼神,微笑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禁凄苦的想:"我这可是上了什么样的贼船!"
黄颢看着丁莫野露出的表情,笑着说道:"莫野,几位叔爷是跟你开玩笑的,不必害怕。以后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几位叔爷请教,你的几个哥哥从小就跟在几位叔爷身边,现在都能独当一面。"
"你的四个哥哥让四位堂主调教得出类拔萃,很快你就能见识到。"罗文彦也跟着说道。
丁莫野知道义父跟罗叔这是在提醒自己。
这餐饭整整吃了一个时辰,下午会议还要继续,众人陆续离席往会议厅走去。
王大庆经过丁莫野身边时,问道:"听说帮主教你凤栖雀落掌了。"话说完也不等丁莫野回答,直接出了房间。
丁莫野不知道义父传给自己凤栖雀落掌的消息是怎么流出去的,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剥光摊在阳光下,没有一丝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