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郡王福晋有喜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孩子还没有出生,宫里的赏赐不能太过火,但是不光皇帝,太皇太后、皇太后、惠妃等人都激动的不行,在中规中矩的赏赐之后愣是给给直郡王府安排了一打的女医常驻。
太医院中只有男人,在后宫行走很不方便,尤其是宫妃生产,稳婆会接生,但是只懂得医术皮毛,很多时候看着生产的妇人情况不好也只能干看着,这样不行。
民间经常有有妙手回春的女医,从头培养有点来不及,先从民间召集,让她们来京城进修,然后再培养下一代,后世的医术比这个年代好了太多,很多疑难杂症在后世都只是小病,别管中医西医还是什么医,只要能在这个时代有成功的可能性就全想办法弄出来。
民间有不少人家在家里的女眷生病时特意寻女医来诊治,所以被召到京城的女医们行医经验都很丰富,在京城进修了一段时间,十之八九都朝着妇产科的方向而去。
伊尔根觉罗氏从肚子里多了个孩子的惊喜中缓过来,后知后觉发现王府变了个模样,她身边多了四个慈宁宫派来的嬷嬷,都是稳当妥帖的性子,除此之外,府上还住了几个气势和寻常大夫很不一样的女医。
不、不至于吧?
直郡王福晋感觉大家伙太兴师动众,她现在月份小不显怀,身体也一直不错,在郡王府里住的舒心,肯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不用那么担心。
然而她几次强调,并不妨碍宫里的长辈继续紧张。
长辈们紧张只能干紧张,直郡王的紧张可就天天在福晋眼皮子底下了,胤禔被《妇人过早产子的危害》吓的不轻,就算太子几次三番的和他说大嫂不属于低龄产妇,他也还是担惊受怕睡不好觉。
好不容易当了爹的直郡王天天对着太医的脉案研究,琢磨着福晋是不是吃少了吃多了,又怕福晋累着想亲自管家,奈何他实在没那本事,没管两天又灰溜溜的当之前什么都没说过。
康熙被大儿子的蠢样儿弄的哭笑不得,特意下旨说福晋怀胎七个月后给他放假,没心思办差就好好在家陪福晋,别出去心不在焉的再给他丢脸。
胤禔听到恩旨时差点蹦了起来,高兴之后又开始得寸进尺,干什么非要等到孩子七个月之后,现在就给他放假不行吗?
他已经把大营里的刺儿头打服了,八旗大营谁拳头大谁说了算,更不用说他还是皇长子,身份高本事大,再压不住一个丰台大营岂不是丢了祖宗的脸。
直郡王试图多要俩月的假,话刚说完就被康熙骂的抬不起头,唉声叹气的去找惠妃诉苦,又被惠妃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臭小子那么大岁数了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媳妇缺的是他在身边捣乱吗?
女人出门在外能不能挺直腰杆子说话,全看自家男人争不争气,他清闲了不假,等孩子出生之后手里没个正经差事,看他怎么在孩子面前抬头。
要不是皇上已经下令,她连那几个月的假也不想让这臭小子有。
福晋在府上有嬷嬷女医守着,她虽然不能出宫……等等,臭小子都能放假,她为什么不能和皇上说说去郡王府看看呢?
胤禔被额娘骂还不算,听他们家额娘还想夺了他的假期,大惊失色赶紧将人拦住,“额娘额娘,福晋现在月份不大,还能进宫请安,怎能让额娘大费周章去儿子府上?”
“你媳妇是头胎,心里肯定紧张的很,再有你小子咋咋呼呼的在旁边,没事儿也得有事儿,额娘实在放心不下。”惠妃越想越觉得儿子不靠谱,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就算大孙子还没有出世,当祖母的也还是牵肠挂肚担心的紧。
“额娘额娘,等过些天福晋月份大了,儿子请福晋的额娘到王府照看,这您总放心了吧。”胤禔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早知道额娘要和他抢假期,他就说这些了。
这边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住,延禧宫外,胤祈偷偷扒着门框往里看,在他身后,一串小萝卜头有学有样的蹑手蹑脚当小老鼠,胤禩无奈的看着他们,“九弟,你们到底要不要进去?”
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唇红齿白模样极好,性子也是宫中难得的好相处,从来没逃过课的八阿哥被弟弟拉着跑出来,和上书房外的胤滋胤裪胤祥会和,然后就是现在这幅场面了。
“大哥刚从乾清宫出来,现在肯定在延禧宫和惠额娘说话,我们在这里堵,一定能堵个正着。”胤祈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探头探脑朝里面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催着胤禩进去,“八哥,你走前面,我们悄悄进去。”
胤禩叹息着摇头,看着郑重其事比打仗还认真的弟弟们,很想告诉他们,来都来了,大大方方进去就是,躲和不躲完全没有区别。
整个紫禁城,还有人不知道九阿哥喜欢逃课吗?
八阿哥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迈开步子进去给惠妃请安,他自小养在惠妃身边,出生的时候胤禔已经去了阿哥所,延禧宫只有他一个孩子,惠妃待他和亲生的无甚区别。
他生母身份低贱,平日里不喜出门,好在母子俩都在延禧宫,小时候天天都能见面,后来搬去阿哥所,来给养母请安的时候也能顺便去看看生母,额娘不只一次说他们很幸运,不然就算他是皇子,也可能过的比奴才还不如。
史上许多生母身份不高的皇子过的都很惨,幸好他的兄弟们都很好,就是几个小的有点傻乎乎,实在是让他操心。
胤禔还在苦口婆心劝他们家额娘打消和他抢假期的念头,看到胤禩过来,赶紧把这个很会哄额娘开心的弟弟推到前面,挤眉弄眼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退,就在他已经跑到门口的时候,意料之外的被胤祈带着三个小萝卜头给堵了。
“九弟怎么不在上书房念书?”直郡王抬着一条腿,纠结了半天还是退了回去,带着几个捣乱的小家伙,垂头丧气的窝在板凳里自怨自艾。
胤祈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让弟弟们乖乖听话,自己也老老实实站在殿中,不弄清情况坚决不掺和。
惠妃被几个小家伙如临大敌的模样给逗乐了,“小九偷偷出来玩,不怕惠额娘找你们汗阿玛告状吗?”
“才不会,惠额娘最好了。”胤祈故意睁大眼睛看过去,小少年容貌极为出色,任谁被他这么看着也没法不心软,“这是八哥说的,不接受反驳。”
胤禩在延禧宫一直是个乖小孩儿,从来没说过那么直白的话,被胤祈这么一说脸上瞬间红的滴血,“额娘,九弟年幼,您别和他一般计较?”
“额娘为什么要和他一般计较?”惠妃促狭的捏捏儿子通红的脸,挑了挑眉问道,“难道胤祈刚才说的不是实话?”
胤禩脸更红了,对上他们家额娘带笑的眼神,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惠妃知道自己养大的孩子是什么性子,逗了一会儿也就算了,老大福晋有喜,宫里宫外都紧张的很,也能猜到几个孩子过来是为了什么,于是一边数落大儿子一边将刚才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胤祈歪了歪脑袋,“为什么大哥放假惠额娘就不能出去?为什么惠额娘出去大哥就不能放假?”
他们是成年人耶,成年人为什么还要二选一,当然是全都要。
这个问题问出来,胤禔和惠妃都愣了,是哦,为什么非要二选一呢,他们可以选择都要啊。
惠妃慈爱的看着满脸疑惑的胤祈,“还是我们小九聪明。”
殿中气氛瞬间好转,小萝卜头们松了口气,得到九哥的暗示后赶紧将他们家大哥缠住,七嘴八舌的问还没有出生的侄子或者侄女怎么样。
直郡王被缠的焦头烂额,一边应付过度兴奋的弟弟们一边在心里吐槽,别管他家小孩儿以后什么样,反正不可能是话痨。
康熙三十二年过的非常顺遂,顺利的让太子和四爷觉得这世上可能真的有上天眷顾这回事,不过转念一想,这个世界已经那么不科学,举头三尺为什么不能有神明呢?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落下,太子和胤禛坐在毓庆宫喝茶,小小年纪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还是喝茶更适合他们。
窗外满目银白,被白雪覆盖的紫禁城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寂静,院子里的树被积雪压弯,寒风吹过落下簌簌雪花,坐在屋里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子赏雪,小日子美的没边儿。
古有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今有菊花枸杞茶,亮堂大窗户。
咂,舒坦。
京郊学校培养出来的第一批技术性学生进入八旗炮厂,那些学生和科举考上来的儒生不同,他们没有官职只有工钱,只有作出有用的东西才能慢慢晋升,不过他们在工部也不会受欺负,戴梓替太子殿下背了不少锅之后,终于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进入炮厂专心研究大炮顺便带学生。
高手在民间,只要用心寻找,总能寻到惊喜,京郊学校的学生进进出出,大部分都是学点本事出去讨生活,但是也出了好些个理工科的天才。
胤禛手里压了好久的课本终于能发出去,激动的他好几天没睡好,人才果然还得发掘,现在时间太早,等再过十几二十年,上辈子在他手下办事的人差不多就该冒头了。
他当了十三年的皇帝,对底下的臣子再了解不过,提前多年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子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可惜他现在太小,成婚时间推迟,出宫开府的时间也要推迟,有些事情住在宫里不方便做,还得有个自己的府邸才行。
倒不是说他要做的事情有多见不得人,只是宫里到处都是内务府的人,他们家汗阿玛疑心病不犯还好,一旦犯病就想折腾人,阿哥所还好,毓庆宫简直是重灾区。
还好重活一世的太子爷心脏够强大,大大方方毫无遮掩,不就是不乐意他出去浪吗,正好天冷该窝冬了,待在暖和的屋子里赏雪喝茶不比出去奔波强?
干活也得张弛有度,不能一年四季都绷着,春秋天气好可以多出去跑跑,夏冬两季让他出去他还不乐意呢。
之前提过的古代版数理化已经定稿,入秋的时候送去印刷,印完之后推行到大清境内的书院学堂,别管书院的山长是儒家哪派,文科生之间的斗争和理科生无关,学累了四书五经,偶尔来点数理化换换口味,没准还真能出几个天纵奇才。
小小的京城都能找出不少偏理工的学生,范围扩大到全国,以后朝中的官员肯定不会只懂四书五经。
石油开采、道路规划、武器研发……
专业人才慢慢补全,迟早有一天,他们可以在大清境内形成完成的工业体系,农业大国怎么了,农业大国就不能强势吗?
兔子急了会咬人,镶了金刚牙的兔子敢招惹试试?
太子殿下斜靠在椅子上,抿了口菊花枸杞茶,笑吟吟心情好极了,“明年春天汗阿玛准备南巡,这次应该会带上你,不知道秦淮河畔的花船有没有变样。”
“变不变不知道,弟弟只知道如果汗阿玛知道太子殿下对秦淮河的妓子感兴趣,鸡毛掸子会变成没毛掸子。”胤禛坐的端端正正,和坐没坐相的太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太子爷喝茶喝出喝酒的架势,满饮一杯然后笑道,“爷只是感兴趣,不像某位皇帝……”
“你不提他,咱们还能当好兄弟。”四爷幽幽抬头,他上辈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死那么早把江山交给那个不着调的混账玩意儿,如果他和他们家汗阿玛一样高寿,没准儿还能生出个和他一样优秀的好皇帝。
拼来拼去,拼到最后却是拼谁活得久,他上辈子要是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地步。
太子爷笑的像是偷腥的猫,老四嘴皮子功夫厉害又能怎样,只要他手上有把柄,再厉害的嘴皮子也得熄火。
弘历啊弘历,你可真是二伯的好侄子。
瑞雪兆丰年,两个哥哥坐在窗边一边喝茶一边赏雪一边斗嘴,胤祈幽怨的坐在书桌旁写作业,他的四书五经由张英教导进步飞速,其他课程没有四书五经那么晦涩,对他来说没有难度,学起来不知不觉就开始敷衍。
小孩儿在宫里顺风顺水过了那么多年,成功的学会了咸鱼的精髓,没有鞭策就不想动,有鞭策也只是翻腾两下,没人盯着的时候就又瘫了回去。
胤禛最早发现问题,冷着脸将经常逃课的小家伙教训了一顿,自那之后,胤祈不光要写上书房师傅布置的作业,回到阿哥所还要补课。
月亮不睡他不睡,他爱学习他自豪。
被迫热爱学习,也自豪。
四爷是个严谨的人,他希望弟弟过的开心,但是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看着弟弟变成什么都不会干的纨绔子弟,小家伙的身体如今已经好了许多,除了换季的时候容易生病,其他时候和健康小孩儿没什么两样,完全可以接受正常皇子的教育。
汗阿玛被几年前那场大病吓到了,至今依旧觉得这孩子体弱多病不能逼,看到他骑马都胆战心惊害怕他从马上掉下来,拉弓能射到靶子都能把人夸上天,指望他当个严父,不如指望额娘冷下脸管教孩子。
皇子长大后的教育问题后妃不好插手,额娘想管也管不了太多。
阿玛额娘都靠不住,太子更不靠谱,他自己这个上梁都不正,怎么能指望他把胤祈带好,这家伙看到胤祈逃课也不管,甚至还觉得逃几节课没什么,这是当哥哥的该有的样子吗?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最不能放松管教,大人不管他逃课,他就会真觉得逃课没什么大碍,之后偷懒偷的更加理直气壮,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后想掰回来就难了。
胤祈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太子还说他见多识广最会教孩子,真放开手让他教,像胤祈这种娇气吃不得苦的性子迟早被他给教废。
一个二个全都没法说,只能辛苦他来扮黑脸,张英不当值也不能逃课,越觉得自己学不会就越学不会。
能被选进上书房教导皇子的都有真才实学,只是讲课风格不同,他们偶尔去国子监讲课,整个院子都能被学生挤满,听不懂就硬着头皮往下听,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实在不行就拿出他们的看家本事,一百二十遍背完还能听不懂?
再敢逃课就挨罚,不长记性就罚到长记性为止,小家伙天资聪颖,四书五经不好学,那就让系统给他找别的课程,总之不准再偷懒逃滑。
胤祈第一次逃课被抓回去的时候还没想到后面有那么可怕的事情等着他,直到第二十次被抓,第二十次被关小黑屋写大字,这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家四哥是认真的。
说好的他只是个抱大腿的挂件呢,为什么挂件也要干活?
小家伙懵了好久才接受现状,肆意逃课的日子没有了,有的只是教导主任般的四哥严防死守。
二哥不肯救他,甚至还助纣为虐当帮凶,偏偏他还不能去汗阿玛那里告状,万一四哥因为他的告状被罚,他的金大腿就真的离他远去了。
小可怜委屈巴巴的趴在桌子上做作业,写完之后从板凳上下来,慢慢吞吞挪到窗边,把作业交到胤禛手上,然后背着手低头等评价。
四哥骂完二哥夸,没开始他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玩腻这个套路?
这日子,真的太难过了。
四哥就是仗着他脾气好不会发火,要是换别人家小孩儿,这会儿肯定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打滚不愿意学。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这话真的好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17(叹息):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宠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