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房里灯火通明,三个阿哥围成圈,煞有其事的分析刚才的事情。
诡异,太诡异了,禁军的反应不对,汗阿玛的反应也不对,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那些包衣闯进御花园找汗阿玛喊冤,但是大哥和四哥说他们该发的钱都发了,由此可知,朝廷里出了偷钱的老鼠。”胤祈找了张纸,将刚才发现将异样写下来,然后在他们家四哥和包衣之间重重的点了一下,“老鼠在这里。”
“九哥九哥,我来写。”胤禟将笔夺过去,拿张干净的纸把他们家九哥歪歪扭扭的字盖住,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四哥在户部,钱从户部往下发,老鼠要么在户部,要么就是下五旗的佐领。”
胤祈看着纸上工工整整的字迹,鼓了鼓脸盘腿坐下,臭弟弟,竟然嫌弃他的字不好看,过分!
胤俄没注意到两个哥哥的交锋,兴冲冲的补充道,“还有侍卫,宫里的禁卫军一直没动静,会不会也和那些人有关系?”
“这倒不至于,禁卫军来的晚应该是汗阿玛的安排,能指使得动禁卫军,谁还在乎发给包衣的那点钱。”胤禟摇摇头,在宣纸空白处添了几个字,“我觉得和禁卫军关系不大,神武门外的侍卫才可疑。”
“我们从箭亭回来的时候外面就开始飘小雪,你们觉得这种天气会有人出门散步吗?”胤祈还想着他们家汗阿玛离开之前说过的话,捏捏手指背后发凉,声音也不自觉小了起来,“汗阿玛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御花园,但是我们回阿哥所肯定会经过这里。”
大冬天的御花园也没什么好玩,屋里有炭火,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子赏雪比来御花园受冻舒服的多,那些闯进来的包衣满脑子都是找皇帝喊冤,或许考虑不到这些,暗中促成这件事情的人肯定不会想不到。
包衣们冲着他们家汗阿玛而来,背地里的黑手不一定,那些见不得人的家伙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噫呜呜噫,好可怕。
胤禟和胤俄面面相觑,显然也被这个猜测给吓着了,“九哥,我们得罪过什么人吗?”
他们现在只有大哥分去镶蓝旗当小旗主,三哥四哥那边还没个定数,他们就是得罪人也得罪不到下五旗,啥情况啊这是?
三个人都猜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挠挠头很是困惑,他们平日里再听话不过,偶尔惹事也只惹他们汗阿玛生气,点火也点不到外面,也没机会树立仇敌,这不合理。
上面八个哥哥都有爵位,勾心斗角找他们有爵位有差事的才对,找他们三个岂不是白费功夫,没道理啊。
“算了算了,不想了,九哥快去洗澡换衣服,记得喝姜汤,我和十一该回去了。”胤禟将地上的东西收起来,轻车熟路的吩咐院子里的下人,把兄长安排的明明白白,然后才带着胤俄回乾西所。
还好他和胤俄胆子大,不然再穿过御花园回乾西所肯定要吓的哆哆嗦嗦走不动道。
承乾宫,康熙带着沉默不语的四儿子过去,父子俩一路无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进了承乾宫气氛才好些。
佟佳皇贵妃没有准备,看到皇帝带着儿子过来吓了一跳,发现他们俩情绪都不太对,让殿中伺候的宫女嬷嬷出去,然后坐正身子等他们俩说话。
胤禛向来稳重,如果真要她说,她觉得他们家皇上找事儿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这次她想错了,惹事的既不是胤禛也不是康熙。
皇帝陛下坐在榻上,看了一眼不言不语的四儿子,换个姿势叹了口气,“表妹,你觉得把胤禛的玉牒改到你名下怎么样?”
老四自小养在承乾宫,和乌雅氏并不亲近,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乌雅氏有关,宫里肯定留不得她,要么她病逝留个体面,要么他把几个孩子的玉牒全部改到别的妃子名下,如此才能不被生母牵连。
胤禛听到这话震惊的抬头,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指甲掐着手心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皇子改玉牒的事情并不多见,如今只是猜测事情可能和永和宫有关汗阿玛就有了给他改玉牒的想法,应该不只是愤怒德妃对胤祈他们起歪心思,更没法容忍德妃和宫外有联系。
如果只是让宫外的家人买点东西也就算了,这种里应外合甚至险些酿成大变的威胁,是个皇帝都没有办法容忍。
佟佳皇贵妃没想到皇帝过来说的是这些,胤禛是她养大的孩子,她自然乐意让这孩子记在她名下,以前不说是因为德妃还在,将胤禛的玉牒改到她名下会显得她和德妃抢孩子,宫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两宫太后和皇上都想看到后宫和和美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就一直没有提过玉牒的事情。
现在皇帝主动提起,她当然是答应,不过改玉牒不是小事,猛不丁的把胤禛的玉牒改到她明显有些突兀,她得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贵妃在旁边坐下,斟酌着言辞温声问道,“可是德妃惹了皇上不快?”
现在天才刚黑,还不到皇上招人侍寝的时候,就算德妃要惹到皇上也不该是这个时间,更不会带着胤禛一起过来,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什么大事儿,等过两天就知道了。”康熙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带老四过来只是商量改玉牒,如果表妹没意见,胤禛也没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其他的东西,暂且还不能让表妹知道。
今天的确没有出事,闯进御花园的包衣们被禁卫军及时带走,但是如果真的和乌雅氏有关,还是冲着胤祈他们而来,说出来肯定会吓到表妹。
事情尘埃落定之前,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康熙不想解释,皇贵妃也没有继续问,转而看向站在旁边的胤禛,询问他对改玉牒有没有别的意见。
这种事情一般只要皇帝发话,别人有意见也没有用,不过既然现在他们皇上给出商量的态度,他们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胤禛当然没有意见,事实上,改玉牒这种好事儿他连想都不敢想,德妃再怎么不喜欢他也是他的生母,那人在汗阿玛身边几十年圣宠不衰,她生的儿子怎么可能记到别人名下。
这辈子阴差阳错能把玉牒改掉,对他来说算是天上掉馅饼,妥妥的意外之喜。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胤禛在场了,康熙这个点来了承乾宫就没打算再去别的地方,心里堵着事情没有聊天的欲望,洗漱之后躺下盖被子睡觉。
佟佳皇贵妃若有所思的看着床顶的帷幔,猜测乌雅氏究竟什么地方惹到了旁边这位,能让皇上主动提起改玉牒肯定不是小事,可是皇上又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和前朝有关?
宫妃和前朝几乎没有联系,德妃怎么可能和前朝有关?
皇贵妃困惑的皱了皱眉,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这种事情交给皇上头疼去吧,她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
乌雅氏明里暗里一直说她抢她的儿子,挨了那么多年的埋怨,不把儿子的玉牒改到自己名下还真对不起她。
有意见可以找皇上闹,改玉牒这种事情只有皇上能做主,和她完全没关系。
如此一来,胤禛以后护着胤祈也能更加名正言顺,省的老有人说他心机深沉通过弟弟讨好养母,他们母子关系好着呢,哪里用得着讨好。
那些碎嘴子的奴才都该打。
大雪悄无声息落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外面满目银白。
阿哥们早上要去上书房念书,风雨无阻,只要不是地震那种大灾,雪下的再大也得出门,太监们天不亮就点着灯将宫道清扫出来,绝对不会让阿哥们被积雪挡住。
吉祥端着水盆轻手轻脚进屋,将毛巾和热水放在架子上,然后去喊他们家主子起床。
小太监声音不大,喊了两声没听到回应,走上前掀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脸色突变赶紧让人喊太医过来。
被窝里,胤祈脸上布满潮红,不用试体温就能看出来他在发烧。
一下子失去太多能量对他的身体还是有影响,前两年下着雪在雪地里玩耍都没问题,现在把能量的只剩下一点,就吹了会风没及时换干净衣服,人就倒下起不来了。
光球统扒拉着他们的剩余能量,它说什么来着,花大笔的能量要谨慎,现在可好,一朝回到解放前,还好他们系统不用担心会挂掉,喝苦药吧。
胤祈晕晕乎乎躺着,不知道他们家前辈在嘟囔什么,久违的回味生病的感觉,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医院的太医很快过来,把脉之后开方子熬药,九阿哥从小到大没少发热,类似的脉案太医院里攒了厚厚一摞,他们开方子都开出经验来了。
吉祥拿到药方赶紧让人去太医院拿药,将太医的叮嘱一一记下,再让人去上书房请假,将阿哥所的事情安排妥当,然后小跑着去乾清宫找顾问行。
他年纪也不大,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大多都在各宫干杂活儿,能被选出来跟在阿哥身边的都是太监中的佼佼者,吉祥是顾问行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办事儿水平当然没的说。
胤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四肢疼的发软,想要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等他挣扎着坐起来,看到外面的天色愣了好一会儿,“天亮了?我睡过头了?”
老天,他已经好久没逃过课了,一定是昨天晚上太激动,激动的半晚上没睡着,结果早上起不来,让他努力上进的好学生的人设轰然倒塌。
他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人设,要不要那么惨呜呜呜呜。
【傻统,你没有发现你生病了吗?】光球统无所事事的在外面溜达着,将他们的剩余能量值调出来,幽幽开口,【现在生病没有能量可以治疗,你接受现实,继续喝药吧。】
胤祈:【……】
前辈别闹,再闹他就要换新人设了。
少年人额头渗出些汗来,鼻子也堵的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身上却没有半点力气,“前辈……你过分……”
沙哑的声音弱的离远一点儿就听不到动静,房间中安安静静,似乎连外面都没有人守着,脸色苍白的小少年有些痛苦的闷哼一声,看着头顶的纱帐好一会儿眼中才有了光彩。
光球统:【???】
干啥干啥,欺负老年统不会演戏?
现在真的不流行小白花了,你尽早死了装可怜这条心,装可怜没有用。
胤祈眉眼弯弯笑的像只小狐狸,听着就他们家前辈慌里慌张的吐槽,笑容很快又被哀怨所取代。
房间中药味浓郁,很容易就能问出来是治疗风寒的药材,小少年挣扎着坐起来,不光身上没有力气,连嗓子也跟火烧一样难受的紧,“前辈,我是不是要死了?”
光球统气鼓鼓的摇着小白旗,他投降,他认输还不行吗。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总部的课程不可能没有用处,前辈你看,这不就用到了。】床上的小少年脸色苍白一脸病容,光球统面前的三头身虚影却是眉飞色舞,丝毫没有被病弱的身体所影响。
光球统哼了一声,开启自闭模式谁也不搭理,它也生病了,它要给自己做个检修,无事烧纸有事挖坟,别打扰它养病。
胤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戳了几下发现前辈统真的不搭理他了,蹦跶了一会儿只能退出去。
那什么、莫生气、莫生气。
外面亮堂的很,雪还在继续下,只看天色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有些心虚的九阿哥拖着没有力气的身体下床,结果脚还没碰到鞋子,就被匆忙回来的吉祥给摁了回去,“主子,太医让您卧床休息,外面冷,不能再受寒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胤祈哑着嗓子,他记着他们家汗阿玛昨天说过今天要处理那些包衣的事情,出结果了吗?
“刚过午时,皇上早上来看过一趟,让奴才们不要打扰主子休息,吩咐了几句便走了。”吉祥将人扶回床上,倒了杯温水端过去,等他们家主子将水喝完才又说道,“主子,四爷也来过了,说是主子醒了就让奴才去告诉他一声,他今儿一直在阿哥所。”
“一整天?”胤祈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到革职查办这四个字,他可怜的哥哥,还是被外面的阴谋诡计给影响到,到手的差事也飞了吗?
他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很容易就能看出在想什么,事关前朝,吉祥也不好多说,只能先告了声罪,让人去隔壁告诉四爷他们主子醒了,等当事人亲自解释其中的弯弯绕绕。
师父说主子现在还没开始办差,有些事情想不到就算了,遇到麻烦直接去乾清宫找他,不用让主子费神。
太子和四爷也说主子还小,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他们,别弄出烦心事儿让主子头疼。
反正就是,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就去找别人,不能让主子不好过就是。
别人跟着阿哥只有一个主子,他这是跟着主子还要被上头几个大佬盯着,真是痛并快乐着。
兄弟俩的住处只有一墙之隔,四爷听到弟弟醒了之后很快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吃药了吗?”
吉祥及时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轻手轻脚将药碗放在桌上,等他们家主子皱着脸将药喝完,然后带着药碗退出去,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胤祈苦的皱成包子脸,刚才想的各种问题忘的一干二净,只想找块蜜饯压压嘴里的苦味,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桌上不光没有蜜饯,连点心也全都不见了。
“太医说不能吃点心,也不能吃蜜饯,等病好了再吃。”胤禛将弟弟乱摸的手塞回被子里,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生病?”
太医说是着凉冻着了,但是他还是不放心,之前这小子将能量全部换成书他就有些担心,现在又开始生病,竟然还松了口气。
生病了能想办法治,未知的代价才最可怕。
胤祈苦着脸,喝了两杯水才好受些,“没事,可能就昨天在外面站的太久了,四哥,你那里怎么样,汗阿玛把你革职查办了吗?”
“瞎想什么,只是这几天下雪不好出门,怎么就革职查办了?”四爷哭笑不得的敲敲他的脑袋,“别着急,最多三天,这件事情就能水落石出。”
“然后呢,会怎么样?”胤祈催着他继续说,像是催促大人讲故事的小孩儿。
“等查清真相才能见分晓,你乖乖养病,不要想太多。”胤禛唇角微扬,看上去心情不错,当然,如果弟弟不生病,他的心情会更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怜的九阿哥在房间里待着,不经允许连床都不能下。
胤祈咸鱼似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看向前来探病的太子爷,“二哥,我们是不是遇到传说中的宫斗了?”
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唯一明白的道理就是,资料库里的资料不能全信,比如清宫最火的宫斗,火什么火啊,他长那么大,就没碰到过需要他发挥身为宫斗统技能的时候。
唯一一次要教训十五那个熊孩子,还因为表演的太过头被汗阿玛和十一当成被气疯了,他也很绝望啊。
太子殿下摸摸宝贝疙瘩发烫的额头,让他放空大脑不要胡思乱想,“没有宫斗,你乖一点,御花园的事情汗阿玛很快就能解决,不会牵扯到你四哥,你好好养病,今年的阅兵肯定赶不上了,等这次回来,二哥给你弄把□□随身携带。”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拿弓箭防身对这小子来说不太现实,还是用□□更简单,如果真的遇到暴徒袭击,□□好歹能吓住他们。
下五旗的包衣闯进御花园,这哪儿是宫斗,分明就是朝堂上的斗争不小心波及到他们,即便和后宫有关系,关系也大不到哪儿去。
宫斗要么是为了权利,要么是为了活命,本朝的后宫制度非常完善,秀女入宫一步步往上爬,日子过的跟混年限抢编制评职称似的,想斗也没得斗。
别的朝代宫斗为了夺权,或者是当不了皇后就要被殉葬,反正宫斗输了要死,不斗的话等皇帝死了也要死,左右都是一死,不如放开了斗上一斗。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本朝后宫的事情由内务府总管大臣直接汇报给皇帝,也就是说,皇帝前朝后宫一把抓,宫里的妃子位份一次封一批,只要活的久,位份满满就能升上来,如果有个儿子那再好不过,就算没有儿子,只要不想不开造反,也能舒舒服服寿终正寝。
要他来说,最不可能出现宫斗的就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后宫,结果后世最火的就是清宫的宫斗,他当阿飘的时候刚接触到那些新玩意儿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什么东西?宫斗?斗什么?
别的朝代宫斗为了争权夺利,他们家除了生孩子和孩子夭折能被史官记上一笔,其他还有别的能记的吗?
后宫不得干政,还有内务府管着吃喝用度,就算是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都没有实权,斗什么啊斗?
就很疑惑。
不过后世的人喜欢看,他们也没办法,看就看吧,他们喜欢也改变不了清宫真的没有宫斗的事实。
就、最不可能出现宫斗的地方却火了一堆宫斗相关的东西,很奇怪唉。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就很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