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这小东西来鸾凤楼也有两日了,众人见他年纪小,都很照顾他,自然跟大家也就渐渐混熟了。只是他通常不与人说话,就只有莫迟行在的时候能开一下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哑巴呢,闹出了不少笑话。
那日澜珞在戏台上唱曲,声韵优美,百转千回,宾客们听的正入神,忽然那二楼楼梯口就传出一声巨响,大家一转头,就见一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直喊疼。澜珞把音乐停下来,走下去一看那地上的人,不就是前两天老板让暂住的阿六嘛。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澜珞把他扶起来,回身招呼几个小倌把乐重新奏起来,宾客们见没什么大事,喝酒的喝酒,寻欢的寻欢了。
阿六揉着摔疼的胳膊和屁股,朝楼上努努嘴,一脸莫名其妙的说:“我刚想下来吃点东西,碰到那小子,也不知怎么招惹他了,一下就把我给推了下来。”
澜珞朝楼上一看,青芜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蹲在楼梯口,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眉头蹙的紧紧的,琥珀色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阿六,紧咬着牙关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还不等澜珞问个清楚,青芜纵身一跃,瞬间跳到阿六面前,一下就把他给扑倒了,挥起拳头就朝他脸上揍去。
澜珞上去想拦,却不想小东西力气大的惊人,被他一推差点往后就摔倒了,而阿六抱着头直讨饶,也不见他停的。大家都被吓了一跳,都围过去想看个究竟,乐声再次停了下来。
莫迟行和解家老板从外头回来,就见大堂里吵吵嚷嚷的,过去一看就见到青芜疯了似的在揍阿六。莫迟行脸一沉,就吼:“够了!”
青芜听见了莫迟行的声音,抬头看他生了气,咬了咬嘴唇停下动作,从阿六身上下来,走到他身前,小心翼翼的牵起他衣角,怯怯的望着他。
“快把人给我扶下去。”解家老板发了令,两个小厮走上来把阿六给扶了下去,他又朝澜珞挥挥手,澜珞会了意点点头,走回戏台上,乐声奏起,继续唱起曲来。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了,都各归各位了。
莫迟行冷冷的甩开青芜的手,一句话未说上了楼。
那小东西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追上去,低着头,眼眶中转动着晶莹的液体,满脸的委屈。解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他向来这样,你跟我说说为何要打那个人?”
青芜摇摇头,自个儿回了房。晚饭的时候也没下来,小星和澜珞去楼上喊他,喊了半天也没个动静,只得作罢。
晚上莫迟行刚洗完澡,正欲上床,门就被叩响了。他去开门,一开就见那小东西抱着绣花小枕头站在门外,那枕头还是有一次小东西跟着他外出,缠着他给买的。
“阿行,今晚能不能跟你睡?”青芜抬起头睁着大眼望他。
“我说过的,回自己房间去。”他冷着脸说完,就关上了门。他转身,吹了灯躺到床上。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他翻了个身,没能睡着,往门口看了看,心下暗叹一声,就下床去开门,不出所料,那小东西还抱着枕头坐在墙边。
青芜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抬头望他,那双眼眸正滚落着水晶般的泪珠,一颗接一颗,落了满脸,一副可怜相。
莫迟行静静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进来吧。”
他乖乖地跟着莫迟行进了屋,走到床前站着,回头看看莫迟行,征询着他的意见。莫迟行无奈点点头,他才小心翼翼的钻到了被子里面,把自己的小枕头拍拍好,睡下,探出半个脑袋期待的望着莫迟行。
莫迟行迟疑了片刻,还是躺到了他身边,靠到他身子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凉意,他抬手去擦拭青芜脸上的泪珠,说:“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
“阿行,你还在生气吗?”小东西这么说着,拼命忍住了将要滚落下来眼泪,因为阿行刚刚才给他擦过。
莫迟行摇摇头,问:“你为什么去打他?”
青芜皱起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睡吧。”莫迟行搂过他冰凉单薄的身子,反正他也不是非要知道原因不可。
小东西在他怀里动了动,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不消片刻就靠在他的胸膛睡着了。莫迟行低头看了看怀里睡得香甜的人儿,闭上眼也很快便入眠了。
再说那解家老板,吃完晚饭回到房里,梳洗完换上寝衣,正寻思着那小东西今日的失态,刚沾到床上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原来那浪荡子不知在何时偷偷进了房,在床上埋伏多时了,要不是解家老板心下在想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他逮到机会。
楚子胤把解家老板压在身下,面带笑意的看着他那张带着薄薄怒意的俏脸,得意的说:“总算是被我抓到一回,我可就不客气了。”
“别闹了。”解怜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哪知那浪荡子硬是耍无赖,俯身下去,低头在他的锁骨处吻了吻。
解怜身子一震,一对纤眉蹙的紧紧的,只觉被他亲吻之处灼热无比。楚子胤见他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才满意的稍稍放开他,说:“你主动亲我一回,我这次就放了你,如何?”
“那你把眼睛闭上。”解怜浅浅一笑,点了头。
楚子胤见自己得逞了,迫不及待的闭上了眼,于是不出意外的,等到了解家老板的一巴掌。他起身揉了揉脸颊,对着解怜抱怨起来:“解老板可真够狠心的,每回都打脸,要是破相了,多少姑娘得伤心。”
解怜坐起来理了理衣衫,笑道:“放心,我会掌握好分寸,不会让你破相的,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楚子胤刚想说,找你又不见得一定要有事,就见到解家老板挑起的眉毛,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听说你家新来的小倌把那阿六给揍了?”
“你消息倒是很灵通,上午刚发生的事,你这就知道了?”
“我从后门进来的时候,秦筝跟我说的……”楚子胤自知失言,连忙把话锋一转,问:“那小倌叫什么名?”
解怜点点头默默记下了,原来又是秦筝那家伙给他开的门,接着转头睨了他一眼,说:“怎么?你想去摘他的牌?恐怕他是连话都不会跟你说的。”
楚子胤听他话中带着酸味,心里偷笑,把他往怀里一抱,“我哪句说要摘牌了?你先告诉我他叫什么?”
解家老板难得没有挣扎,大概是倦了,安静的靠在他胸口,说:“那小东西叫青芜,刚进来没几天……”然后他把莫迟行和今日上午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
楚子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他本名就叫青芜?”
“那是我给他起的倌名,他本名叫林寥。”
“也姓林啊……你觉得他会不会和林家小姐有关系?”他低头看了看解怜,就见他摇了摇头。
“林尚书只有一对儿女,那大儿子跟着叶将军在关外未回,女儿又自尽了,那小东西难不成还是私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尚书是出了名畏妻的主。”
“不一定要有血缘关系,你再看他今天对阿六的态度,明明是从未见过的,却好像恨他恨到骨子里一样。”楚子胤见怀里的人往下滑了滑,就伸手把他捞了起来,心想他应该是困了。
解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半睁着那双凤眼问:“那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怜儿,我看你还是先睡吧,明天我们去尚书府找个人问问,然后我再跟你好好研究一番。”楚子胤小心的把他放回床上,拉过锦被给他盖好,很自觉的躺到了他身边。
解怜还有一丝清醒,见他未走,还躺上了自己的床,就推推他,说:“你还不回去躺我这里干嘛?”
浪荡子搂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轻声在他耳边说:“今晚你就陪我睡一夜,可好?”
解家老板深深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接着叹息一声,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渐渐睡去。浪荡子唇角一翘,吻了吻他如丝绸般的青丝安然睡下。
翌日清晨,小星见莫迟行难得的还未起身,就去房里喊他,刚推开门就见到莫迟行在床上睡的正酣,怀中还露出一个小脑袋,于是默默的关上了房门。接着他照惯例下楼打了盆热水往解怜的房里走去,一开门,就瞧到自家老板正在那浪荡子的怀里睡得香甜,他便轻轻把那盆热水放下,又默默地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