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成绩出来后没多久,林墨收到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这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小区里的邻居们得知后纷纷表示祝贺。
陆雅萍在市中区的一家百货商场里工作,早晚班两班倒。
上早班八点多就得往外走,到街边站牌处等公交车,那会儿子似乎还没醒,上晚班的时候回家又常常都快十一点了,理所当然地以为儿子已经睡了。
她是这两天才发觉有点不对劲的。
下早班时,就算路上买菜什么的耽搁了,回来也就六七点,那会儿子也不见人影,直到夜深也没回家。
她有些心绪不宁。
一天下午,她跟同事说好,自己有急事需要早点回去,然后在商场门口打了车,谁知刚到家门口,就遇上陆轩背着个吉他正要出门。
“阿轩你去哪?”
陆轩沉默了半晌:“打工。”
陆雅萍设想了许多种可能,没想到竟是这样。
“去什么地方打工?你是哪里需要用钱,怎么不跟我商量?”
陆轩转身往楼下走:“回来再说。”
陆雅萍一整晚辗转不寐,凌晨了才等到他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有点熬不住了。
眼见他粗糙地洗了把脸,就要往卧室走去,她拦住了他:“阿轩,跟我说清楚。”
没有她想象中的含糊其辞,陆轩淡淡回答:“我想去读一中,分数不够,得交择校费。”
陆雅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一半回肚子里:“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来想办法,你还不到十六岁,这么晚出去打工不安全......”
“同学舅舅开的酒吧,我就晚上唱几首歌,要是困了能在那睡三四个小时再回来。”
陆雅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儿子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次日,天刚破晓,花枝和青草上凝结的露珠滚了下来,园子里一片静谧。
楼下的少年踩着小区里的石板路慢慢走着,他只穿了简单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背上背着一把吉他。
林墨不止一次看见他这个时候回来。
夏日的天很早就变亮了,她索性每天早起,去后边阳台给花盆里的茉莉花和小玫瑰浇水。
今天刚起床,透过卧室的窗口,没曾想又看见了他。
他晚上都去哪了,为什么是清早才回来?
她站在窗口没动,静静凝望。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仰首朝林墨这栋楼的方向看去。
她讶异了一瞬,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然后,他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竟是对着她笑了。
她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她感到心底深处有什么在渐渐绽放开来。
时光清浅,岁月流淌。
开学前夕,林墨带好通知书等资料,独自去一中报名。
刚到报名的地点交完学费,乔媛也到了。
一中分班是随机的,林墨分到3班,乔媛在4班。
乔媛办完手续后,忽然看向林墨身后,林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来的是于珍珍。
两人一时目瞪口呆。
于珍珍穿了橘黄色的裙子,正花飞蝶舞地往这边走,冷不防地看见她俩,顿时做心虚状。
乔媛朝她走过去:“你也读一中?怎么没跟我们说?”
于珍珍支支吾吾:“我不像你们,凭真才实学考上的,我央求我爸去找我大伯,大伯跟一中副校长是老同学,说了怕你们看不起我......”
乔媛一时无语。
林墨看向于珍珍,目光澄澈:“我挺高兴的,我们又能念同一所学校了,你分在几班?”
于珍珍正在那局促不安,闻言立时飞奔过来抱住她:“我不想跟你们分开,你俩都来上一中,把我抛弃了似的,我一想就心里难过,天天在我爸跟前磨,最后他烦得不行只有答应帮我了......”
此时乔媛又往林墨身后看,还是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墨此时游移不定,要不要回过头去看。
不过已经用不着了,陆轩从她跟前迈步走过,还带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
林墨:“......”
于珍珍压低了声音:“难道他也跟我一样?”
乔媛这时把视线转向林墨。
林墨讷讷地:“你想说什么,我也不知道......”
几分钟后,陆轩朝她们这边走过来:“你分在几班?”
林墨答得比较顺口:“3班。”
陆轩:“哦,我在7班。”
林墨看他:“你......”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交择校费来的。”
他这般直言不讳,林墨和旁边两个都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了。
随后他们各自去找自己的班主任和教室,又去指定地点领了军训的服装。
林墨见到班主任的时候,差点失礼地将“燕子老师”几个字喊出声来。
燕禾扬难得一见地对她笑了笑。
“燕,燕老师,你......”
“申请调过来的,买房了离这近,你先去坐位上,改天再聊。”
林墨一脸恍惚地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书桌,把椅子拉出来坐下。
“你好,我叫翟念甜,你呢?”
“我叫林墨,你好。”
教室里,同学们陆续走进来,刚找到自己的坐位,很多同桌就开始相互做自我介绍,以提早增进友谊。
林墨的这位同桌,鹅蛋脸上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眉毛弯弯,长相是漂亮又可爱的那一种,给人感觉甜甜的,人如其名。
班主任燕老师简单地讲了一些事项,并提醒大家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早上记得吃早餐,注意不要迟到。
翟念甜盯着燕禾扬,眼里满是桃心:“我们的班主任长得好帅啊,看起来也很温柔。”
林墨:“......”
那是因为你还没领教过他的“另一面”。
军训开始的第一天,烈日当空。
操场旁边的榕树上传来吵闹的蝉鸣声,“知了,知了”的不绝于耳。
先是站军姿,然后是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队列动作,渐渐地同学们都汗流浃背。
林墨体质偏寒,原本是不那么怕热,也不容易出汗的,这会却也感觉自己快到极限了,浑身上下有些微的粘湿。
坚持到休息的时候,女生们断断续续地往操场边缘的台阶处走去,好多男同学直接在阴凉处的草坪上瘫成了一块饼。
林墨坐在台阶上,用手捂着额头,有些头晕目眩。
陆轩往这边看了一眼,面色微变,立即朝她走过去,在她跟前停住:“林墨。”
她有些迟缓地抬头看他,正打算站起来,忽地眼前一黑,就要栽倒下去。
一旁的女生们发出惊呼声。
“医务室在哪?”陆轩一把将林墨扶住,让她靠台阶上,自己屈膝蹲下身,准备把她背起来。
“应该是在那边......”有人指了一个方向,然后就看见他疾步如飞地背着人走了。
“他长得好帅啊,叫什么名字,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好像不是我们班的。”
“我看见了,从那边过来的,是几班来着?”
女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阶梯这边莺声燕语,有男生频频侧头过来看。
很快队列练习又开始了。
齐步走的时候,教官发现少了一个人:“最后排的那个男同学去哪了?”
“报告教官,有女同学中暑晕倒,他当护花使者把人送医务室去了。”
队伍里传来偷偷窃笑的声音。
“我们班谁晕倒了?”教官目光如炬,扫视一眼,确定只少了一个。
“报告教官,是隔壁班的女同学!”
教官额角的青筋冒了冒:“擅自离队,回来让他绕操场跑5圈!”
学校医务室。
陆轩看着柔柔弱弱躺在小床上的林墨,眉头微微蹙着。
校医拿了输液瓶进来,准备给她打点滴。
闪着银光的针尖就要往她莹洁细嫩的手背上扎,陆轩别过头去,不忍心看。
“同学,你还在军训吧,可以回去了。她身体弱,休息一会就好,每年军训都有这样的女同学。”
“我等她醒了再走。”
校医没说什么,把输液速度调好,径自离去了。
“你能不能想下办法,她这个样子去训练一星期,还有命吗?”
“学校规定,每个学生都得军训,等我想想,她还有没有什么才艺?军训结束后,晚上有个文艺汇演,每班出一个节目,要是让她去参加表演,就得提前练节目和彩排什么的,下午的训练可以不去......”
林墨半梦半醒间,听到旁边有两个声音在说话,而且都是她熟悉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睛,两张俊脸一齐朝她看过来。
“你怎么样,好些没有?”陆轩率先开口。
林墨用手撑着床坐起身来:“嗯,好一点了。”
“林墨你今天先回家休息,明上午再来学校。我先走了,陆轩你一会送她回去,下午继续来训练,哦,对了,”燕禾扬扶了扶金边眼镜,看了陆轩一眼:“刚才教官说罚你跑操场五圈,你要有心理准备。”
陆轩没理他。
林墨望着燕禾扬的背影,总觉得他身上透出那么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