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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子李言玄逼宫谋反。
长金郡主的夫婿孟副将,黄昏时分到御书房与文宣帝论边疆巡防,晚间又陪圣上小酌几杯,晚间没赶得及在宫门大闭前出宫,便依旨宿在了巡夜值房当中。
李言玄起兵逼宫之时,孟副将惊醒,听动静觉出不妙,急忙赶去护驾。
他指挥部分禁卫军,拼死守在文宣帝的寝殿外。煌煌火光,映得半片皇宫的天都红了,寝殿前外兵刃交响,厮杀不断。
文宣帝盘腿坐在龙榻上,身上穿着明黄的亵衣愈显身影单薄。他没有遇乱时候的惊慌,很是平静地坐着,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眸子里是明澈的冰冷和痛苦。
不久,宰相沈鸿儒率兵来宫中救驾,加上段崇急遣回京的兵力,与孟副将打了个前后夹击。
沈鸿儒和段崇等人赶到寝殿前时,孟副将已失手将太子李言玄刺伤,伤在致命之处,鲜血很快漫了半身。
李言玄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还在朝寝殿嘶声喊着“父皇”,可文宣帝没有出来,直到他气绝身亡,文宣帝没有再见太子最后一面。
沈鸿儒在外跪下接旨,文宣帝令他全盘接手后事,废黜太子,剥除李氏宗籍。
这场风波刚刚掀起一层波浪,就教沈鸿儒使手段强压了下去。关于皇宫中血流成河一夜的猜测甚至都没有传出谣言的机会,沈鸿儒就给敲下定局——太子因失德被废。
太子死后,废后也于冷宫中自缢身亡。
惠贵妃出家,皇后自尽,太子谋逆,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至,文宣帝旧病越发沉重,断断续续小一个月都不见好。
因他病着,剿清前朝余孽一事并没有特别封赏。沈鸿儒在龙体欠安期间辅佐政务,不论是围剿前朝余孽,还是平定皇宫判断,皆按照惯例,一一论功行赏。
不过文宣帝些微好转后,谁的功都没记上,倒是傅成璧来宫中陪七皇子顽儿的时候,教他撞见,等离宫时,文宣帝特意赏了傅成璧一副翡翠镯子。名贵倒不名贵,不过这镯子是惠贵妃的旧物。
消息在宫闱中传开后,人人揣测圣意,大都觉得傅成璧很有可能还会做回从前的长宁公主。
这一赏不打紧,各路官家夫人陆陆续续带着礼登门拜访,武安侯府可就热闹起来了。
傅成璧应接不暇,玉壶更是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她见这些夫人们这会子倒赶着来溜须拍马了,早些时候自家姑娘被传是灾星不祥的时候,也没见着她们肯来露个面。
玉壶这厢到府门口迎几位夫人进去,却一眼撞上巷头立着的段崇。
她赶忙吩咐下人给几位夫人引路,迎到段崇的面前,疑而问道:“段大人?您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玉壶低头看见段崇一手拎着条肥鲤鱼,一手掂着个小笼子;笼子是罩着布的,瞧不见里头是甚么,却是鲤鱼外头都已大干,想必已在这日头底下等许久了。
段崇顿了顿,一点儿都不脸红地说:“路过。”
“侯府地偏,附近也没个菜市的,又是在酒花儿巷相反的方向上,段大人是哪门子的路过?”玉壶轻笑一声,“姑娘已经同奴婢讲了,大人也不必唬人的。”
段崇抿了抿唇,又道:“傅姑娘在蒲山受过伤,宜应静养。”
玉壶说:“若段大人想要探望姑娘,奴婢领大人进去就是。”
“府上客多,下回罢。”
段崇点了点头算作辞别,拎着鱼和笼转身离开。玉壶唤了几声也没唤住,只当他奇奇怪怪的,不知在拗甚么劲儿,回府上就将这件事同傅成璧说了。
傅成璧托着腮想了片刻,多日郁郁不乐在晓得段崇来过之后忽地一扫而空。
她笑了笑,起身要去更衣。玉壶劝道:“外厅还有客人在等。”
傅成璧说:“你同她们说去,就说我病了,不宜见客。”
“咱们已经拿这个推脱过好几回了,那些夫人最近送了好多珍贵的药材到府上呢。”
“那便说我死了,看她们还来不来。”
玉壶听她这样戏言,忙道:“呸呸呸,姑娘再怎么厌烦也不许说这样晦气的话!”
“有甚么好烦的,我现在最开心了。”她令一旁的小婢子取了娇艳艳的罗裙出来,又转而对玉壶说,“该见的客人,我都已经见过了。今儿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尽管打发了她们去。”
玉壶哪里不知道她在打甚么主意,恼着道:“姑娘是堂堂侯府小姐,怎好总迁就着他?一回两回也就罢,总这样,到底成何体统嘛!”
“谁教他是这样成体统的呀?”傅成璧抿着唇边儿的笑,却不觉得其中有甚么不妥。
她心知不能相见,段崇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否则也不会巴巴地等在侯府外,连个门儿都不敢进。
日斜西山正黄昏,厨房里白雾腾腾,段崇将翠绿柔软的荷叶包好腌制好的肉与香米,翻手扣进木钵中,继而小心放到笼屉中去蒸。
这厢正想取了井水拭剑,却听见一阵轻巧的敲门声。
他有些诧异,还以为六扇门又出了甚么急案,忙去开门。
却见外余晖脉脉,流霞铺锦,漫天姹紫嫣红都披落在傅成璧的肩上。她抱着满怀的凤仙花,探出娇俏的小脸,正拿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
傅成璧还没有进门,就闻见院子里飘出来的肉香气。她轻轻嗅了一下,说:“好香呀,在做甚么?”
段崇眼神游移了一下,艰涩地回道:“荷叶粉蒸、蒸肉……”
“我真是好福气。”傅成璧扬起下巴,笑吟吟地说。
段崇一手接过她一怀的凤仙花,一手牵着她走进院子当中。
傅成璧说:“饿了。”
“刚上了笼,要再等半个时辰。”段崇问,“还有些现成的馄饨,想吃么?我去下。”
段崇直接将她牵进居室,傅成璧则乖巧地坐在榻上,应着他的话:“也不是太饿。”段崇将凤仙花搁到桌上,转而问她:“手腕上的伤好了么?”
“好啦。”傅成璧扬起白皙的腕子给他看,见他放下心,就径自倒了一碗茶。
“凉的。”
傅成璧推开段崇欲接过茶杯的手,轻饮了几口,润润嗓子就作罢。段崇看她额上盈着一层薄汗,眉目间也有些倦意,问道:“府上的客人还很多?”
“就没断过。”傅成璧语气有些哀怨,扯着他的衣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又顺势依偎过去,轻声道,“你怎么不来看我?你若是来,我就同你在一起,再不见别的人。”
段崇笑了笑,没有答话。
傅成璧见他不当回事,仰起头来看他,“你不去,倒是有别人去。刑部尚书的夫人昨天带着她侄儿来的,说他相貌堂堂,年少有为,现正在县衙里当官,三四年的也能入京供职了。”
段崇抬眉,一手扣住她的腰,低低重复一遍,“相貌堂堂?”
“是尚书夫人说的,与我没干系。”傅成璧窃笑不已,见他神容却是认真,随即敛下笑意,轻轻捉住他的衣襟,问道,“我晓得,你去过武安侯府。为何在外等了那么久,却不肯进来?”
“京城流言大部分出自这些夫人的口中。”
傅成璧气笑出声,捶了段崇一下。段崇将她松开,重新坐好,背脊挺得板儿正。
听她沉默着,段崇轻咳了一声,耳尖有些发红,小心问道:“尚书夫人真是去说亲的?”
“恩。”她点点头,促狭地看着他,“我还想着,如果你再不来,我就答应了。”
段崇怔愣了一下,继而眉宇见漫上无奈,苦笑道:“你是存心要惹我?”
傅成璧弯起眼睛笑,忙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忙转开话锋道:“不是。我今天来,是想跟先生你取经的。”
段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就见她站起身拿了文房四宝摆到榻上的小方桌上。
她说:“大理寺催得紧,立秋就要审核卷宗。不过关于忍冬夫人的案子,尚有一点不明,滞着笔也不知该写些甚么。”
“说来听听。”段崇肃容,端正坐好,一派正经地看向她。
傅成璧说:“徐有凤曾告诉我,是因忍冬夫人不肯偷了那画来,所以他才会恼羞成怒,将她杀死。我却一时糊涂,不知忍冬究竟在为了谁行事。”
若她是为了睿王,定然不会绣衿带给徐有凤;若她真一心一意为了徐有凤做事,也不会遭到灭口。
段崇想了想,将当日在四君子图后发现的四句诗说予傅成璧听,且道:“忍冬夫人不肯偷盗《宝鹤图》,应当也是为了徐有凤。”
“此话怎样?”
“忍冬夫人颇具才名,对书画研究甚深。倘若她一早就知道睿王手中的《宝鹤图》是赝品,定然是不会偷了。”
傅成璧恍然大悟,笔杆轻叩了一下桌面,道:“是了,不能偷的。交给徐有凤,他早晚会知道《宝鹤图》是假的,他那时将自己复国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张画上,若知道其中根本没有甚么宝藏,他岂非要愿望落空?忍冬怎舍得看他万念俱灰?”
段崇却没想到要这样情绪化地去推断、揣测一个人的心思,傅成璧这样站在对方的角度去分析、入情的思考几乎是出自天性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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