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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傅成璧真上手拧住他的耳朵,气得脸色发红,“你这话甚么意思!?”
段崇一下意会自己说错了话,可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傅成璧眼泪都快下来了,责问他:“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她实在恼得厉害,狠狠踢了他一脚,踢到他的小腿上。
段崇吃痛也不觉,嘴巴抿不住笑,眉梢和俊眸也都在笑。他将傅成璧捞在怀中来,诚恳地低声认错,又红着耳根儿说:“我每次不是没弄进去过么……怎么还是来了?他还挺厉害的。还没出生,就已经会跟我对着干了。”
傅成璧还在羞赧,犹不解恨,张口就是咬,咬在他的手臂上:“你,你怎这样混账?!”
“是,我真混账。”段崇捉住她的手往嘴上打,十分干脆地承认,“我错了。”
打了几下,傅成璧自己倒不舍得了,抽回手与他扯开距离,佯装冷淡道:“你不喜欢,我喜欢。谁还能缺了你不成?”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是我不能缺了你。”现时的段崇任她打骂都高兴,往前还总矜着颜面,现在是甚么好话都能说。他靠过去,低头在傅成璧脸颊和唇上吻了又吻,不断说:“谢谢,明月,谢谢……”
之前不喜欢,嫌弃,是因为他怕有了之后,傅成璧会将整颗心偏移到孩子身上。
段崇承认自己的劣根性,他有无法收敛的独占欲;而且还怕自己当不好一个父亲。单九震认定他天生拥有狼的血脉,生来即为杀手,他很害怕这种天性会再延续到他的孩子身上。
一旦到了那时,傅成璧肯定接受不了,也肯定会恨他。
可现在当真有了,之前那些担忧恐惧大概都是嘴上说说的,段崇已经兴奋得有些手足无措了。想来如果这个孩子是属于他和明月的,那么他应该不会太排斥……从前他少时未能得到的东西,他一定都要捧给这个即将出生的小家伙。
他揽着傅成璧的腰贴到她肚子上听,从前跟师父游历各方,见过有丈夫如此,据说可以听到胎动。
傅成璧失笑不已,轻抚着他的发,道:“才一个多月,能听出甚么来?”
段崇语气得意又骄傲,“我耳力好,能听见。”听是听见了,他蹙了会儿眉,抬头看她:“还没吃饭么?”
傅成璧有些委屈,“吃不下。一吃就会吐了好久。”
“为甚么?”
“大夫说起初是这样的。”
“为甚么会这样?”他还在问。
傅成璧脸红起来,“我也是第一次怀孩子,哪里知道为甚么?”
段崇懵了一下,又往她腹间贴了贴,说:“不要说‘也’,除了你,没有别人可以。你已经很厉害了……明月,你真厉害……”他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想表达甚么,说孩子厉害,也说傅成璧厉害。
因为这些事,他自己做不到。天底下也没别人能做到,只有傅成璧可以。
齐禅是江湖浪客,生性自由,带上段崇两人奔波的时候多,安稳的时候少。他当时只想以后能活在阳光底下就好,不用每天杀人,能够做他喜欢的事……遇见傅成璧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拥有一个家,至少对于他这样的罪人来说,他不配。
可是傅成璧给了他希望,也为他付出了所有,现在甚至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窗外有星有月,柔辉泻下。这让段崇想起多年前露宿郊外时的月夜,有旅人反复唱着两句歌谣,唱得是“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段崇抱着她,长久舍不得放手。太不真实了,正如朦胧的月色一样的不真实,仿佛只要他稍稍一松手,所有的都如梦幻泡影,执捉不住。
在这之后的几天,段崇都是在府上发号施令,六扇门诸事移到家里来做,一有空闲就陪着傅成璧,成天除了琢磨案子,就是琢磨怎么才能让傅成璧多吃少吐。
怀孕的事教他写在金笺上,送往雁门关,给傅谨之和齐禅报喜。
除了他们之外,最先知晓她怀孕的还有六扇门诸位。
现如今能留在六扇门的女信鹰大都还未成家,她们来府上探望,脑袋个挤着个地看傅成璧尚且瘪瘪的肚子,问东问西的,争着要当姑姨,也争着想名字。只是傅成璧前期反应比较激烈,时不时要吐,招待不了人,只好辜负她们的热情。
杨世忠和裴云英更是高兴,掂着补药和补品上门,孩子还没出生,就多了两个干爹。
再之后喜讯传到宫中,病色略凝的文宣帝难得开怀。他喜欢孩子,再有城府的帝王也不会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设防,想来只觉可爱,于是就令静妃置办贵重的赏赐送到段府,又送了一个宫中经验丰富的嬷嬷过来伺候傅成璧。
傅成璧有孕,大概排除李元钧之后,就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
……
吴钩端坐在铁床上,身上的每一处都如锋刃刮割一样在疼。这几天在他脑海中盘桓不断的就是傅成璧的话,还有那颗澜沧珠。
明明还是流火的天,可吴钩浑身都冷得发僵。
沈鸿儒一早就知道他的目的吗?
当初沈鸿儒作为吴钩的荐卷官,最喜吴钩在新政题解上的论辩。这并非意外,而是吴钩蓄意谋之。
沈鸿儒的政见抱负,吴钩了解得十分通透。那张考卷原本就是为了取悦沈鸿儒的,而沈鸿儒也不出意外地看中了他。
然而仅凭吴钩一己之力,并不能做到将试卷调转到沈鸿儒的手中。可是他背后的人却可以。他与那个蒙面人合作的原因,正如傅成璧所说的那样,他始终无法释怀当年父亲的选择。
这么多年寒窗苦读,每一天他都是在想去到京城,找沈鸿儒问问清楚,为何要抛弃他们?为何要让他和母亲遭受那样的事?为何这么多年,他连找都不再找了?
有没有想过他们母子……
有没有后悔过……
很多很多的问题,他都想当面问清楚。
铁栅栏被拍得砰砰作响,有两个牢役走过来,一前一后,前面的那人是个熟面孔,就是他在拍铁栏,喝道:“大才子,吃饭了!”
盛着鸡腿青菜的一碗米饭被搁在铁栏下。因为傅成璧吩咐过,不许牢役苛待吴钩,所以他们会准时送来一日三餐,菜样不多,但都荤素俱全。
前面的牢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出去了。留下一人,目光一直在盯着吴钩。
吴钩瞧了这牢役一眼,似乎见过,也似乎没见过,但他并不在乎,只弓着腰过去,照常将米饭端起来。
可当他伸下手的时候,手背忽地教靴子牢牢踩住。吴钩越动,他踩得越狠。吴钩疼得呲牙咧嘴,口中嘶地痛吟,牢役却警告道:“吴钩,我来送你上路。”
吴钩忘记了疼,惊讶地抬起了头,“你是谁?”
“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甚么都没有说!”
牢役没有给他再多的机会,都不知他是如何抽出来的粗绳,转眼就已经牢牢套到吴钩的脖子上,迅猛地收紧。顷刻间,吴钩的脸色涨红,最后转成猪肝紫……
因为吴钩是特殊犯人,单独关押,四周没有别的牢房,他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窒息的眩晕涌上来,他开始的挣扎渐渐无力,眼睛不断向上翻,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忽地,一个黑影矫捷地向这牢役扑了过来,携着凛冽的锋芒,狠狠刺了过去。
牢役敏捷无匹,当即松了手,侧身闪躲。
吴钩脖子间猛然一松,空气一下全都涌入了喉管,他捂着发疼的勒痕,倒在地上咳嗽不断。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两团黑影来回缠斗,铿锵铮鸣回荡在耳边。
他抬手,用尽仅存的力气去拍打、呼喊,很快涌过来一群衙役和信鹰,煌煌火光照得牢室亮堂堂的,那些人将出路堵得水泄不通。
两个打斗的人四只手互相掣肘对方,使劲拧动了几下,谁也制不倒谁,一时僵持在原地。
杨世忠为首,目光在他们身上游移一圈,冷冷哼笑一声,“将他们全部抓起来!”
两人见再反抗也已无济于事,索性互击一掌,各自退开。动手的还是武艺高强的信鹰,上前扣住锁链,防止他们还有反抗的余地。
杨世忠走过来,先看了看那名牢役,说:“不枉我们守株待兔多日。你终于来了。”
牢役冷着脸,一言不发。
杨世忠又看向那名蒙面的黑衣人,挑着眉疑道:“你又是谁?”
身材纤细,目光艳丽而婉转。
杨世忠走上前,将她脸上的黑纱揭下来,果真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华英看到这张脸,惊讶地唤出了她的名字,“逐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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