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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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谨之勾了勾唇,“哦?他还有这么一手本事?”

杨世忠嘿嘿一笑,回答道:“我还以为侯爷会先奇怪,魁君跟单九震的关系呢……”

这时,士兵捧着盔甲进了帅帐。傅谨之扯下大氅,张开手让士兵穿戴上盔甲,说:“有甚么好奇怪的?妹婿的能耐,本侯还是见识过的。如果他愿意回千机门,让那帮人认爹都成。”

“……”杨世忠怎么还听着这语气还有点骄傲呢?

有将领进来禀报:“侯爷,派得探子回报,蛮族傀儡阵已经连夜布下。这次是攻,还是撤?”

“撤退中留下的暗兵都埋伏好了?”

“是。部分民兵假降,已经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

傅谨之一笑:“再撤就要到家了,带着尾巴回去,怎么跟父老乡亲交代?”

将领大喜,抱拳洪声道:“是!”

杨世忠接过士兵手中的头盔,追问了一句:“可用我通知魁君么?”

“段崇在京中,才能镇住睿王那尊恶煞。且不急,等打完了这一仗再说。”

傅谨之接过头盔戴上,抬起深黑的眼睛望向浓夜中闪亮的星子。吹醒睡梦的号角震人心肺,傅谨之枪指云霄,喝道:“攻——!”

……

北疆金鼓连天,才守得临京城中一片歌舞升平、安居乐业。

傅成璧诞下麟儿之后,就让段崇为孩子取个乳名。在段崇眼中,这小灾星与昭昭是一个等级的,随口道:“家中既有个昭昭,缺了只‘昏昏’,这不就来了么?”

傅成璧气得直笑,又拿他没辙。

先前说好孩子姓傅,又让哥哥取名,到底是欠了段崇些甚么,于是傅成璧也没反对,唤了这孩子叫“昏昏”。

傅谨之在北疆守卫边关,而傅成璧在京城诞下了小儿子,文宣帝当然十分看重。国师为昏昏占卜,断其为大周福瑞,于是昏昏更得圣心,连日里的赏赐未曾断过。

这天,惠贵妃领着言恪亲自到段府上探望傅成璧。随来一干禁卫军抬来金玉喜礼,由首领太监宣读圣旨,封昏昏郡王位,于成年时加爵,婚后可择立郡王府。

言恪正趴在床边好奇地打量昏昏,叹道:“真漂亮。他的眼睛像璧儿姐姐。”

傅成璧半倚在软枕上笑他:“昏昏还小,现在能看出甚么来?”

惠贵妃坐在床边,不住地拿着小老虎逗昏昏看来看去。小孩子早产了一个月,却像他父亲一样生得身强体壮,眼睛跟两颗黑溜溜的葡萄珠子似的,又亮又有神,循着小老虎四处打量。

“我们昏昏真厉害,一下就找到小老虎啦。”惠贵妃笑盈盈地往昏昏的小脸上贴了贴,又对傅成璧叹慰道:“真好,你在西三郡成婚才几年,这一转眼孩子就已经出生了。等这仗打完,谨之从北疆回来,一切都圆满了。”

想到哥哥,傅成璧垂下眼,低低“恩”了一声。

“他抓住我了!”言恪一喜,忙让傅成璧和惠贵妃看。昏昏的小手就只能容得下言恪的一只食指,无意识地攥着,摇摇晃晃。

言恪道:“姐姐,以后你让昏昏进宫陪我顽儿!我可以教他打弹弓,我弹弓打得可厉害。”

惠贵妃笑斥道:“眼见就要到成婚的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言恪愣了一下,似乎在想些甚么,许久未做声。

惠贵妃问傅成璧:“名字可曾想好了?”

傅成璧轻声道:“先前说好的,等哥哥回京,请他给孩子取名。”

惠贵妃说:“你放心,这一战不会太久,最晚开春,谨之肯定能回来。”

“我听说他在边关负了伤,不知娘娘可曾听说?”

惠贵妃疑道:“没有,并未有战报公函送进京。”她目色厉然,看向一旁服侍的玉壶,威声道:“你在郡主身边是怎么做事的?甚么讹传都敢跑到这府里来么?!”

玉壶赶忙跪下,也不辩解,认错道:“是奴婢失职,请娘娘责罚。”

正当傅成璧想要为玉壶解释的时候,躺在襁褓里的昏昏哭着吭了几声。

惠贵妃赶忙拿起小老虎哄他顽儿,昏昏方才小脸都皱成一团,眼见就是要哭的模样,这下忽地不哭了,又睁着黑眼珠看。

她不再苛责,让玉壶起了身,对傅成璧说道:“现在走南闯北的人多,口口相传,甚么话都会变模样。你莫听,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昏昏,谨之很快就回来的。”

傅成璧说:“是,娘娘。”

小孩子精神不耐,昏昏很快就困了过去。不多时就到了惠贵妃摆驾回宫的时辰,她领着言恪,没让傅成璧起身,由一干下人恭恭敬敬地跪送,一行人马游龙似的出了府。

入夜时,昏昏才醒,傅成璧刚刚给他喂饱奶,前院就传段崇回府的消息。

这日却与往常不同,一起随来的还有齐禅。

齐禅比段崇还先一步,脚步大剌剌地迈进来,裹着白袍,腰间挂剑,丰姿清癯,依然是风骚的老样子。

他刚进门,抬手抽了抽袖子,大喊着:“丫头啊!傅丫头!”

段崇一个箭步上前,拎住齐禅的后领子,将他从门槛内揪到门槛外。

齐禅一副“反了你了”的模样瞪向段崇:“干甚么!”

“……敲门!”

“哦,是。”齐禅一拍脑袋,嘿嘿笑道,“敲敲敲,这就敲。”

齐禅当着里头两个小婢子的面,又将门拉上,装模作样地敲了几下门,再开,这出来迎得就是玉壶了。

玉壶笑着给齐禅屈膝行礼,“齐师父!您来啦,郡主可日日想你呢。”

“我就知道,傅丫头比这小子不知贴心多少。”他掸了掸身上的尘,随段崇迈进外间,眼睛左右寻了一圈,才跟着玉壶进到内间去。

“剑圣师父。”傅成璧甜甜唤着,正要从床上下来。齐禅伸手接着正要说不用,段崇还快一嘴:“不用下来,躺好。”

齐禅这会儿也不跟段崇计较这些,看着襁褓中裹得跟个小粽子似的婴儿,灰暗的眼睛一亮,迈着碎步都跑床前去了。

“哈,这就是寄愁的崽儿么?怎么这么丑?长得跟他爹似的。”

段崇:“……”

傅成璧一下笑出声来,揶揄地瞧向段崇。

玉壶也是哭笑不得,给齐禅搬来一个圆凳,请他坐下。玉壶气笑道:“齐师父说得这是甚么话?小孩子都长这个样的呀!而且小公子已经是京城里百八十个小孩子里最好看的了。”

齐禅说:“那得多感谢傅丫头,关键时刻拉了一把。小孩丑,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傅成璧附和道:“没事呀,我不嫌的。”

齐禅说:“所以说得多感谢感谢你嘛!”

段崇撑不住了,“您就不能少说两句?”

“咋着,为师就跟傅丫头说话,你嫉妒了呗?”齐禅无情戳穿他,“你不就是想让为师表扬表扬你吗?行,你有崽儿了你最厉害,成不?”

段崇无语凝噎。

齐禅又把视线放回到昏昏身上,说:“嘿嘿,真可爱……崽儿,你叫甚么?我是你剑圣爷爷,来,喊个剑圣。”

傅成璧说:“还没定名字,寄愁给取了乳名叫‘昏昏’。”

齐禅哼笑了一声,道:“不用说也知道是他。他没正经念过书,没文化,你别嫌弃他。”

傅成璧继续附和道:“不嫌的,不嫌的。”

段崇幽幽看了一眼傅成璧:“明月。”

傅成璧吐了吐舌尖,将视线避开,问齐禅说:“剑圣师父甚么时候到的?”

“刚到。就在六扇门喝了口茶,段崇就给我请来了,非让我看看他儿子长甚么样。”

段崇耳根发红,面色却正经,驳道:“是你自己要来的。”

“别不承认。在我面前晃悠半天,憋出来一句‘明月生了个儿子’,那我又不聋,还能不明白你想说甚么?天知道你高兴得都快窜上去了。”

傅成璧拿眼睛意味深长地瞧他。

“弟子没有。”段崇继续反驳。

齐禅懒得跟他打口水仗,又转过去看孩子,哄道:“昏昏啊,你爹害羞,不敢承认。他喜欢你喜欢得很。爷爷看你这骨相随你娘,这可就有福了,以后大把大把姑娘喜欢你。”

段崇一本正经地微斥道:“你别教他,他也听不懂。”

“他听不懂,你管我教甚么呢?”

段崇气短,没再说话。半晌,他忽地想起来怀中的信封,取来给傅成璧看,“这是侯爷写来的家书。所谓重伤只是诡缓之计,他在北疆一切平安。”

“真的?”傅成璧一喜,取过信件细看,见上头果然是哥哥的字迹,悬着多日的心总算回落。

齐禅眉目凝了凝,望了一眼昏昏,起身说:“嗐,你看我这半身土就来了,脏得很,也不敢招昏昏。傅丫头,你先歇着,我让寄愁带我逛逛园子去,回头再来看你。”

“好。”傅成璧点点头。

傅成璧让玉壶为齐禅准备一间厢房,另外备上沐浴的物什和换洗的新衣,又令厨房做了些可口的饭菜,配上美酒招待。

齐禅这厢领着段崇出去。两个人的身影行在冷冷的月色当中,脚下的路仿佛越走越长。

段崇将麒麟大氅解下,给齐禅披上,刻板地说:“冬夜里冷,你在京这段时日要多注意御寒。”

齐禅嫌弃地推托了几次,拗不过段崇,最后老老实实裹起来。

他吸了几口冷气,揉着发痒的鼻子,不似方才的不正经,他语气苍苍而深缓,问道:“寄愁,你还记得当初为何想要入朝为官么?”

段崇老实回答:“姜阳长公主曾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没走出几步,齐禅停住脚,望了一眼悬在中天的月盘。半晌,他转头看向段崇,说:“来京之前为师去了一趟乾正台,将惊雷弓给你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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