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好,虽然还没过初十五,可是温度明显转暖。屈南将手压在玻璃上,呵了一口气,玻璃另外一面是热的,他在湿润的热气里写了一个“又”字。
车朝着目的地前进,堵车,要是以往,他一定希望赶紧到达,他要调整状态,要办理入住,要看场地,所有事项按部就班,穿针引线,最后的结尾是跳高架上的一跃。
现在,他希望车慢一点,再堵一点,最好每个红绿灯都停一下。
车已经坐满,不算司机,其余的全是运动员。一会儿到了比赛场地,还有另外9所学校,几千人的开幕式里,他知道陈双会站在自己的身后,戴着他原本买给流浪狗的项圈。
早知道,就挑一个贵一些的。颜色要漂亮,材质要柔软些,千万别太硬了。狗有毛,陈双没有,会硌破。
在开幕式中,在几千人的环绕和领导的注视下,他们有独特的链接,独一无二的占有标志。如同陈双的胎记,那是只属于私人的物品。不会有人发现的,只有他们知道,所有人都在认真听开幕式致辞,陈双却戴着自己买的粉色项圈,勒住了他自己的喉结。
想着,屈南在玻璃上又画了个心形圈。
陈双一直没睡着,车上很多人都犯困了,他很精神。对于屈南和屈向北的人格转换,他没有特别适应,但接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屈南确实是一个精神病人。
白队说过,双重性格是可以和精神分裂划等号的程度,就看能否稳定。
必须要稳定下来,真正的屈向北因为抑郁症离世,屈鹏精神分裂,这个跳高世家不能再出事。
“你买那么多花,万一我种不出来怎么办?”半路上,陈双在休息站问。
屈南笑着揉了揉发麻的大腿。“能种啊,你把秘密基地打理得那么好,种月季应该很简单吧?”
“才不。”这话一听就是外行,月季很难种好,特别容易招虫子,陈双拧开学校发的矿泉水,递给屈南,“但我努力……转蓝和青空很贵的。而且没必要买青山盆。别人都是买花赠花盆。”
陈双心疼钱,屈南家不像大富大贵,只是小康,屈鹏还在吃药。自己带四水看过病,精神疾病需要很多钱。
“我有奖金,以前也没机会花。”屈南正在适应周围环境,他的记忆断片在卧室里。现在却在赶往比赛的途中。
高三时最艰难,频繁的人格互换,经常让屈南记不住复习进度。好在屈向北一直帮他做笔记。
“以后拿冠军我也有奖金。”陈双又拧自己那瓶,“咦,学校的水好难拧啊……为什么不让咱们自己买饮料?”
“因为……”屈南若有所思,“以前首体大在比赛中途出过事,后来被压下来。从那次开始,禁止饮用外来水。现在你也要参赛了,有些后果很严重的事你要记住,不喝别人的水,吃别人的食物,闻到奇怪的气味立刻跑。”
“出过事?”陈双看得出来,这件事一定不是小事。他刚想再问,黄俊吹哨集合。所有下来休息的人再次上车,朝赛场出发。
再次坐好,陈双仍旧在屈南的外侧。以前他带着弟弟,现在他防着屈南分裂。
“听歌吗?”他又一次把耳机递过去。
车开始缓缓发动,驶出休息站。和2号车错车时,除了窗外透明的光,陈双还看到临窗而坐的薛业。祝杰坐他外侧,正在闭目养神。
“听。”屈南接过那只耳机。
“你放心,如果我看到你不对劲一定拉住你。”陈双想让他放心,“我以前制伏四水很有经验。你听什么歌?还听《胆小鬼》吗?”
这首歌很适合他们,两个人原本都有所隐藏,实际上,他们一开始都是胆小鬼。屈南的手又伸过来,他们偷偷拉手,膝盖上盖着的是屈南的队服外套。
qunan,红色的汉语拼音成了他们的遮挡。屈南的脸和衣服上的红色差不多,睫毛的影子落在下眼睑,被光线拉长。
陈双看呆了,哇,他好帅,他好纯,还爱哭,自己要保护他。
“不想听《胆小鬼》了。”屈南垂下眼皮,玩弄着那只耳机,“想听你上次听的那本书……”
“啊?”陈双哑口无言。
“就是你那次在室内馆听的,公放,最后还喊‘老公好猛,我真的没了’。”屈南很纯地看过来,“我想和你听那个。”
“你……”陈双的脸唰地红透,脚趾完全可以将大巴车的地板抓透。这不应该,纯洁的omega不应该想听那个。
他不敢回视,但又不得不回视。因为屈南的眼神没有转移,很专注地看着自己,认真地等一个回答。
“这件事能不能忘了?”陈双口干舌燥,一咽唾液,喉结滚动时就会被项圈勒住一下。屈南为什么还记着这件事?一定是被北哥带坏了。
“好,以后有机会一起听。”屈南笑着戴好耳机,给陈双理了理刘海儿。
才不要和你一起听,陈双红透了,以后有机会给屈南买小短裙才是正经事,让他给自己跳宅舞。屈南那双直腿要是穿裙子,一定美翻了。
想想就美,跳起来时裙角翻飞,若隐若现。陈双陷入了盛大的想象。
又过了半小时,比赛场地到了。
运动员按照次序下车,从1号车开始排队领证件。陈双第一次参赛,面对规模庞大的赛事又惊奇又紧张。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身边不再只有首体大的队服,仿佛感官带领他率先冲出校门,他冲出来了,进入了市级赛的平台。
不同颜色的队服象征了每个人的身份,有浅灰色、朱红色、明黄色,还有黑色,也有其他拼色。陈双拎着自己的包,终于明白为什么昌哥和屈南那么爱那身衣服。
真走上大比赛,没有人知道你叫什么,人家只认这个。
可是自己……陈双看了看身上这套浅蓝色,虽然好看,但是他更想要那身红白的。
“这是你的证件,一定要拿好。”屈南从白洋那边过来,“一旦入场,这个就是你的通行证,千万别丢了,不补办。市级赛可能还讲情面,到了省级以上的比赛,证件没了可能直接取消比赛资格。小心别让竞争对手使坏。”
“这么严重?”陈双跟在屈南后面,一步不敢远离,“为什么我的证件和你的不一样啊?”
屈南回头看了一眼。“你这个是临时的,黄俊在赛期前才把你加进去。我这个是上学期办的,所以信息更全。”
陈双拿过两个来对比。一个有照片,一个没有,一个是黄色,一个是黑白,。
“不过你别怕,临时证件有效,入场后没有区别。”队伍开始缓慢移动,屈南趁乱抓住陈双的手腕,“跟紧,现在人多,我带你过安检。”
“安检?”陈双好奇地东张西望,“以前我去看四水比赛,是走家属通道。”
“运动员和家属是分开的。”屈南摸着陈双的掌心,好在自己现在是屈南。以前答应过陈双,如果两个人一起参赛,自己一定带他走完全程。屈向北虽然也会帮忙带他,可自己错过了陈双的首发。
希望自己可以挺过两天。
忽然,前面的人停住了,屈南只好刹车。正在后面左顾右盼的陈双撞到他肩胛骨上。
“陈又又选手,注意力不够集中。”屈南偏过头笑他,“马上要比赛了,训练当中,你要盯准我。要紧跟,但是不能撞上,时时刻刻关注我,不要去看别人。你要是看了别人,就会听不到我的训练指令,就会忽视我……”
“我这不是第一次参赛好奇嘛。”陈双揉揉鼻子,收回视线只看着屈南,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发色有多耀眼。
安检很慢,每个人的行李包都要查,再过一遍装置。因为出发早,折腾到入场也不过9点多,开幕式10点整开始。运动员入场大概在10点半。
一整圈白色的临时安置屋早已搭好,绕着赛场,让还未进场的各校学生入座。陈双在长龙一般的安置屋找到座位,等着志愿者过来发水。
“志愿者是早安排好的,每个学校都出学生。他们都有自己的证件。”屈南依次给他介绍,“现在成绩咬得很紧的学校还是那几所,北体大,首体大,师体院,理体院,城三化,其余的学校也在追,比赛只会越来越难。”
陈双挨个记住,这时,白洋扛着一箱水过来。“大家先拿水吧。”
拿水?不等志愿者发了?陈双过去排队:“白队,我帮你吧。”
“不用,一会儿学生会的干事就到了。”白洋亲手把水递给他,“记住,只喝本校志愿者的水,其余任何人给的都不能要。还有,闻到可疑气味立刻报告。”
陈双点点头,只是不懂他们紧张什么。“唐部长怎么没帮你?”
“他?”白洋想起来就一肚子气,“人家可是关系户,平时什么都不干,就知道指挥,还看不起咱们体育生,嫌咱们热血上头容易冲动。要不是他走后门,一个体育教育的人凭什么管体院的事?别提他了,屈南怎么样了?”
“现在是屈南。”陈双笑了笑,“北哥刚走。”
“那就好。”白洋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对了,你是第一次参赛,见着其他学校的留学生别和他们废话,绕道就行。有的留学生非常优秀,有的不行。”
“哦。”陈双点点头,抱着水跑向屈南。
屈南是有点累,不太愿意动。精神类疾病不仅摧残大脑,对体力也是折磨。真正的病人无法训练,当屈南首次得知四水一直在比赛时,就有些怀疑他的真实度。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在志愿者的提示下起身排队。陈双这次跟紧了,一步都不敢错开,时时刻刻关注屈南。场内明显很热闹,一直在放音乐,又等了十几分钟,b入口的门终于打开,运动员开始入场了。
可首体大并不是第一个,排名按照拼音顺序。北体大靠前,一队黑红拼色的运动员步行入场,场内开始有掌声。
“是啦啦队。”屈南低声给陈双解释,“每个学校都有啦啦队,也专门训练负责开场仪式的方阵。这些都不用咱们操心,运动员就来打比赛。”
“还有啦啦队啊?”陈双像第一次进城的野孩子。
“有,篮联部那边一直有啦啦队,你不打篮球,不知道。”屈南戴好了证件,又帮着陈双调整好证件带,“你的第一次比赛开始了,紧张么?”
陈双做了几个深呼吸。“紧张。”
“会有很多人看你。”屈南着重加强了语气,“裁判、其他学校的人、自己学校的人、志愿者、场务、各校摄影部。”
陈双低了下头。
“藏不住,当裁判在赛场确认参赛信息时,你还要和裁判、观众致敬。”屈南继续加强语气,“每个人都会看到你的脸。”
陈双点了点头,运动职业万众瞩目,自己走上这条路,无法避免。
“所以……”屈南笑着打了个响指,“我和你说过什么?”
“我很好看。”陈双立刻回答,仿佛形成了下意识的应激反应,“他们看我是因为我好看。”
“没错,他们看你是因为你好看,他们要是说你,都是因为嫉妒你好看。”屈南的手替他松了松领口,犹豫了一下,红着脸问,“勒不勒?”
陈双摇了摇头。
“你不要骗我,运动员不可以骗教练。”屈南说。
陈双立刻点头。“有一点点。”
这时,场内爆发起阵阵掌声,又有一所大学入场了。屈南在红白相间的队伍里,两只手伸进陈双的外套高领,像帮他调整衣服,偷偷调整了一下松紧度,往后移了一个扣眼。
拇指伸进去时,他抚摸陈双的勒痕。一切都发生得那么隐蔽,他们足够小心,足够甜蜜,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秘密。
站在他们前一排的陶文昌眉心紧蹙,噫,真可怕,直男只想比赛。
作者有话要说:陶文昌:我可能是天上的月老下凡历练。
ps:屈南口中的那件事故,看过《被嫌弃的,卑微爱情》的读者肯定都记得,就是小业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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