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和,要吃个可丽饼吗?”路对面嬉笑打闹的少年引起了福泽社长注意。他冷然扫过一个比一个高的年轻人,将视线停在包裹着奶油和花里胡哨水果块的甜点上。
小姑娘大概会喜欢吃……吧?
宫田日和没接触过这些,看看色彩鲜艳挺有食欲就点头表示肯定:“吃。”
既然如此,那就排队好了。
红砖广场这家可丽饼店,算是横滨名片般的有名小食。很多观光客都会专门跑来排队打卡,所以流动车的简易出餐口外直排了十几米有余。
福泽谕吉不是急性子的人,环顾四周确定此处没什么值得警惕的危险,就领着宫田日和站到队伍尾巴上:“稍等一会儿。”
学会等待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日常生活中恰好有很多机会。
排在他们前面的,正是两个旁若无人肆意打闹的少年。
察觉到身后站了人,白色头发更高些的少年压低墨镜,透出一双宝石般的蓝眼睛扫过一瞬,立刻笑着靠近他黑头发的同伴说了句什么,后者听完跟着转头过来……他看得是日和。
“您好。”扎着整齐丸子头的黑发少年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
福泽先生颔首:“您好。”
对方细长的凤眼弯成两道弧:“失礼了。”
“无妨。”福泽社长注意到他紫色的瞳仁,下意识低头:“日和?”
“嗯!”小姑娘对陌生人的善意无动于衷,并不会因为对方和自己有相似之处而表现得更热络。
按道理讲,吃了这样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正常人都会尴尬的缩回社交距离保持沉默。但是那两个少年对视一眼,比刚才更加好奇十倍的弯腰企图与日和搭话。
“别怕,看,这是什么?很好玩的哦~”
黑发少年干脆蹲下来,视线与日和保持水平。他伸出右手食指,逗猫似的来回摇晃。
在宫田日和的视线里,一团黑色小怪物正粘着在他指尖上摇摆。
凝涩的泥淖滴答垂下,鼻端似乎还能嗅到呕吐物的酸腐味儿。
小姑娘没什么表情的向后退了一步,破天荒般攥紧福泽谕吉的袖子把他向后拉——危险。
“果然。”丸子头少年挥散那团小怪物,想想又把手藏到背后:“好了好了,咒灵消失了。”
“当然啦,老子怎么可能出错!”白发少年仰天哼了两声:“回去告诉夜蛾,过几年等她长大些再说。这么小一点点,弱得要死,连蝇头都怕。”
“抱歉,二位吓到我家孩子了。”福泽谕吉反手将日和塞到身后,露出腰间携带的佩剑。
这是种无声且隐晦的威慑。
丸子头赶在白毛张嘴前一把捂住他:“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不如可丽饼就由我来买单吧?不过……您可以适当了解一下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
他刻意加重“咒术”二字,松开朋友,侧身对只露出一角袖子的小姑娘道:“我是夏油杰,高专一年级生。很抱歉吓到你了,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过了两三分钟也没有回应,他仍旧耐心等待。
“那么客气干嘛?将来在学校里碰面这小家伙自然就懂了。”白毛一看马上就能排到出餐窗口,对小朋友的兴趣瞬间消失:“你要吃哪种口味的?反正老子全都要。”
“清淡点,额外多加一个什锦的向小小姐道歉。”
很快三只可丽饼就从窗口递出来,丸子头少年顺手取过其中之一递给宫田日和:“如果独自遇上刚才见到的怪物,千万不要害怕,跑就是了。”
“还不如哭大点声,万一老子听见就顺路捞她一把。”白毛张开深渊巨口咬下一大块冰淇淋,脸颊鼓出一个包。
丸子头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悟,对女孩子要温柔些,小女孩更是。”
“哼!”白发少年又咬了一口可丽饼,抬手指指福泽谕吉:“她能看到你看不见的东西,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老子可不像杰,最讨厌正论了。”
“非术师不应该知道……”丸子头急了,挥拳向白毛脑袋上敲去,后者及时挡住:“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又没有说谎。”
他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吊儿郎当模样,故意又把墨镜拉低些,露出透蓝的大眼睛四下显摆。
四周泛起女士们压抑的惊呼,除了宫田日和。
她就像看木头看石头那样冷冷看了眼比自己高出太多的白发少年,扭头就着丸子头少年还在向外伸的手,上前咬了口可丽饼。
肯接受礼物,那就是原谅的意思。夏油杰大感有趣,上一个如此自在接受旁人服侍的家伙正站在他身边,短时间内竟然还能遇上第二个……
看在这小姑娘如此可爱的份儿上,倒也不是不能给她做一回可丽饼架子。
“嘿?她这是把你当成佣人了?”白毛大乐:“这么一看,除了眼睛大小外你们两个还挺像,难道是亲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福泽谕吉多看了始终挂着温和微笑的丸子头少年一眼:“请问……?”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独生子。”他小心调整可丽饼的角度好让小姑娘吃得更顺利,另一边大笑着否认好友的胡乱猜测:“虽说难免有些寂寞,不过确实没有兄弟姐妹。”
黑发紫眸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都有亲戚关系?
倒也是这个道理,社长先生收回疑问:“明白了,感谢二位对小女的关照。至于学校之事,我会去了解。告辞。”
他隐约知道这世上除异能力者外还存在着更古老的力量与职业,这两个少年怪异的谈吐举止并非无法解释。街头偶遇最忌交浅言深,既然已经得到关键信息,当然该回去自行查证。
——自家就是开侦探社的,这点事再查不出来,干脆关了回老家种地去。
目送那对既相似又一点也不像的“父女”消失在茫茫人海,丸子头少年收敛笑意,一胳膊勾住同伴脖子,猛然出手将另一只手里日和吃剩下不要的半个可丽饼塞进白发少年嘴里:“你对我的眼睛到底有什么意见?”
“呸呸呸呸呸!你想打架吗?要不要找个清净地方聊聊?!”白毛气急败坏的大力向外吐,眼睛瞪大了一圈。
出过恶气,丸子头老神在在:“自己去啦,你怕寂寞吗?”
身后少年们的打闹福泽社长和日和并不知道,沿着大路走回侦探社,刚推开办公室大门他们就看到安井警官坐在刚置办的会客室沙发上。
“哦!福泽社长,您终于回来了!”
安井一见福泽谕吉就从沙发上站起来鞠躬:“蒙江户川先生关照,上次的案子以最快速度真相大白,我是来到谢的。”
说完他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腼腆指指办公室深处:“新一无论如何都想跟来拜会江户川先生,与其放着他乱跑唐突诸位,不如一起带过来,请您谅解。”
福泽社长顺着他的手向窗下看,江户川乱步坐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鄙视“小朋友”:“怎么会想不到?怎么能想不到?你脑子里都是浆糊吗?那样明显的线索就放在鼻子底下,还要冥思苦想什么手法什么动机!”
这种可怕的训斥对于国中生来说也太过了,然而那个名叫“工藤新一”的少年眼睛里却逐渐放射出越来越灼热的崇拜之光。
“是啊!乱步先生您说得对!”
在不远处织田作之助瞠目结舌的目光中,他迎着斥责自我检讨:“我的思维太狭隘了!”
“哼!你知道就好,推理可不是模仿几本小说就能做到的事情。委托人信任我们,受害者仰赖我们,如果掂不清其中的份量,迟早有一天会迷失在周围人随随便便的恭维中。”
他难得有了回靠谱前辈的模样,很快又被摸汽水来喝的动作打破:“你还差得远呢!”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补充知识储备……”
工藤新一这才注意到侦探社门口进来了两个人:“福泽先生,日和小姐,你们回来了?冒昧来访实属失礼,还请海涵。”
福泽谕吉不讨厌怀抱理想的年轻人,点点头:“无妨。”
织田作之助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汇报工作:“乱步先生的工作圆满完成,只剩下报告。东西都带回来了,不知道该怎样保养……”
“课本放在旁边书柜低一些的位置上,方便日和取用。其他书放顶层,通风避光。”
他刚回答完这边,与谢野晶子也上前道:“今天又有一位应聘者来电咨询,面试时间安排在什么时间合适?”
福泽谕吉想了想:“如果他有空现在就可以过来,或者明天上午十点前。”
普通的日常安排就此告一段落,安井来侦探社绝对不止就为简单说声谢。他放了员工们去忙,拉开社长办公室大门:“安井先生,请。”
日和没有继续跟着他,小姑娘无比流畅丝滑的窝进织田作之助办工桌旁,像自动回到充电槽的扫地机器人那样,安静又迅速。
“日和,坐好。”红发少年从茶水间搬了张高脚小圆凳回来,双手抄着腋下举起小姑娘把她放在凳子上:“这个,是我买给你的。”
他从书桌偏柜里抽出一摞软装幼儿绘本:“有些小瑕疵,比较便宜,好在不影响阅读。”
封面上浓墨重彩的画着一个圆脸顽皮男孩,呲牙咧嘴正在坏笑。织田作之助指着标题一个字一个字念:“《大卫,不可以》,它会告诉你许多事。”
福泽社长买得课本几乎堆成一座小山,被他扔在杂物间还没来得及整理。
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