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司佩环满是好奇的看着司祁,司祁摇摇头,说没什么,反问道:“小弟近日总不在家,姐姐可觉得烦闷?”
司佩环抿唇而笑:“家里多了这么多的丫鬟,姐姐有人说话,不会觉得烦闷。”
“那姐姐可想读书?”司祁问道。
司佩不解的说:“读书?姐姐读书有何用呢?还不如练习女红与厨艺。”
司祁略微沉默。
司佩环的想法,同样代表了这个时代大众们的想法。
以司祁如今在皇帝面前的地位,若是强行要求设立女学,让女子也可享受男子一般的权益,皇帝虽然为难,但或许也会勉强同意,就是过程绝对会遇到不少的阻力。
这个阻力有自外的,也有自内的。
女子们自己不自信,也不觉得自己读了书能做什么——总不可能和男子一样去参加科举、不可能当官吧?
谁会允许一名女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的,和一群外男们朝夕相处,她们自己接受的教育就让她们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读点书也不过是为了竖立才女形象,好让自己像四王妃那样嫁个好人家罢了。
想要让女性地位提升,像世界之女那样光靠嘴巴说是没用的,看她那特立独行被无数人暗自排挤的处境就知道了,能被她“精神”影响到的人很少,到最后痛快了的只有她自己,周围人都被她膈应的不行。她做的事情改变不了社会格局,只能被当做故事让后人们传唱,说她是古代女权意识的先锋。
可正因为这事儿被当做了故事,才更说明这是少数,是奇迹,是都需要被单独拿出来说的特殊事迹。
司祁心想,想要帮助女性地位提升,或许得从其他方面开始着手。
比如说,提高女性的社会价值。
能挣钱了,本领不比男性低了,别说别人会不会因此高看她们一眼,她们自己估计都受不了明明我比你们这群男人更牛逼,凭什么要被你们看不起。
那才是自发的、自内的,无需别人提醒就自我萌芽了的自强意志。
光靠嘴皮子功夫和强行灌输理念,可改变不了人们的思想,要靠就靠真本事。
司祁吃完饭,去书房里画了几张图。
咻咻甩了甩金色的小尾巴,好奇道:【主人,这是什么呀?看着怪眼熟的】
司祁微微一笑。
【珍妮纺织机】
因着司祁献上的那些利国利民的良策引得皇帝龙颜大悦,近月来,皇帝在朝堂上大肆赞扬太子、对太子一党青睐有加的表现,使得朝廷上下对于太子的日渐衰落的声望,逐渐出现了回暖的迹象。
四王爷一系因此开始感到了焦躁,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四王妃开始稳不住了,原本还游刃有余徐徐图之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锋芒毕露明显了起来。
她和司祁这段时间的隔空斗法,可谓是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
先是司祁拿出了一本震惊整个文人界、引得无数学子争相阅读的诗集,坐实了王妃的剽窃事实,盖章她就是个欺世盗名的无才之辈。
又弄出了什么据说是叫味精的东西,专门供应给飘香楼附近的几家酒馆,其烹饪出的菜色之鲜美,不出三天就抢走了飘香楼的所有客源,致使曾经想吃都得提前半月预约的飘香楼门可罗雀,一个客人也见不到。
还听说王妃商铺里之所以再也见不到香皂,就是因为司祁向陛下进言,戳穿香皂的原料是动物的油脂,致使陛下龙颜大怒,勒令四王妃不准再制造这种铺张奢靡的害人玩意儿售卖。
一时间不少王公贵族纷纷扔了家里的香皂,用都不敢再用,还不忘骂上几句都怪赵女蒙骗害我用了这种玩意儿,以撇清干系……
短短几天时间,就让那声势如日中天的四王妃,接二连三的被打脸,司举人的手腕不可谓不厉害。
还听说,太子殿下这段时间屡屡被陛下重用、夸赞,也是因为那司祁献计所致……
殿下这是得了一位了不得的能人做手下啊。
这日,王妃与四王爷进宫面圣,据说是王妃又想出了什么高瞻远瞩的政策来,想要进献给皇上。
怎料现场司祁竟然也在,赵兒脸色一僵,手里的奏折竟莫名觉得烫手起来。
眼前这人是知道,自己过去提出的所有良策,全都是自己从未来的司祁那里剽窃而来的。
当着受害者的面,用受害者的东西去大言不惭的说这是自己想出来的……饶是她这样的厚脸皮,也有点脸颊发烫了。
会不会又像上回诗会里一样被打脸……
皇帝看了赵兒几眼,不悦道:“说是来献上良策,站在那里作甚?”
一旁四王爷扯了扯她的衣袖,赵兒回过神来。
她忽然想起,今天自己呈报上来的奏折,可不是司祁所著,而是历史上有名的利国之策,与司祁无关。
对于这种毋庸置疑、价值极高的瑰宝,就算是穿越者也无法反驳吧。
赵兒瞬间又自信了起来。
将手里的东西递交到走近来的太监手上,太监把她写的奏折呈到了御前。
皇帝垂眸看了看,面色如常,反应出乎意料的只是尔尔,这让原本很有信心的世界之女忽然又不确定起来。
难不成,皇帝连这政策的可贵之处都看不出来吗?
皇帝道:“爱卿看看吧。”
竟然是把奏折转交给了司祁。
司祁接过来看了几眼,不久后嗤笑一声。态度看得赵兒内心一阵火大。
她向来是骄傲的,来到这个世界无往不利的经历更是让她自以为天下无双的超然存在。她的出身、她的眼光、她的能力,哪一个是这群蠢笨的古人能比得了的?
所以,被司祁这么蔑视的一笑,自负的她恨不得杀了这家伙以泄心头之愤。
实在是太碍眼了。
司祁随手关上奏折,颔首说:“开凿运河,嗯,真是有远见卓识。”
世界之女听到吹捧,下意识的扬起下巴,露出理当如此的傲然神采来。
开通南北两方运河,打通南北商贸、文化的交流渠道,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这样南方的粮食、布匹可以很便捷的通过运河抵达北方,北方也方便往南方运兵运材递送物资。
纵使过了千年这条运河也能够使用,长此以往,所做出的的贡献绝对是足以载入史册的。
这下即便是司祁也没话说了吧。
司祁看她那洋洋得意的神情,又是一声冷笑,道:“你可知晓秦皇修筑长城,致使多少百姓民不聊生?”
世界之女愕然。
司祁:“修筑长城利在千秋,功大于过,自然无可指摘。然若你是秦民,你可能受得了?秦缘何灭亡,你可曾反思过?”
司祁看着眼前仍有些不以为意的女子,简直觉得可笑:“修筑运河,需得挖出多少土地,派遣多少人力?百姓们为了干活整日整夜把身体泡在江水里,把身体泡烂了才能用十年时间开凿出一条运河,你以为如今的楚国国力,能装得下那条大河吗?”
世界之女好不容易想出这条计策,又被司祁三言两语的驳回,新仇旧恨加一块,根本听不进去所谓的大道理,愤愤不平的反驳道,“你懂什么?那是于国家有利的大工程!就算是一时被那些短视之人诟病又有何妨?”
就好像那群人无法接受她那么多正常的行为举止一样,这个时代的人都是一群鼠目寸光,冥顽不灵的蠢货,完全不懂的她这样先进的思想究竟有多伟大。
司祁冷漠道:“这不仅仅是舆论的问题,你知道这会死多少人吗?”
世界之女立马说:“想要成就大业,哪能不死人?能为国牺牲那是他们的荣幸!”
“…………”
皇帝和四王爷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司祁冷笑道:“为国牺牲?我看是为你的名声牺牲吧!你觉得自己主张开凿运河,能够千古留名,很了不起很伟大是不是?你不妨‘设想’一下,那条运河开凿出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世界之女横眉冷眼的瞪着司祁,脑海中下意识回忆起当初开凿运河的那个朝代是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好像……
好像农民们不堪□□,起义谋反,直接促使了那个朝代迅速走向了灭亡。
对,那个朝代似乎是叫……隋朝来着?
世界之女越想越恼火,心道这该死的司祁,干什么非要指出这个毛病。发现问题解决就是了,区区民心而已,忽悠忽悠几句,让他们老老实实为自己卖命不就行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害她在皇帝与心上人面前出了丑。
司祁见世界之女仍有不忿之色,直接嘲讽道:“你的见识浅薄让我瞠目结舌。不光今次,你以前写的那些奏章,我全都看过了。想法不错,但我有几个疑虑,请你解答一下。”
解答?
世界之女直觉接下来会面对非常不妙的事情,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脸色铁青看着司祁。
“那些内容既然是你写的,想必不论我问什么问题,你都能回答的出吧?”
司祁看着表情逐渐变得僵硬的世界之女,似笑非笑道:“总不能那么巧,又是从谁那里偷来的玩意儿,所以一问三不知……呵呵呵,那就说不过去了。”
司祁把被划上了红线的奏章丢到世界之女面前,冷冷道:“请回答一下吧,四王妃。您亲手写的这些‘别具慧眼、深谋远虑’的政论,具体应该是怎么运行、怎么操作,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在皇帝与四王爷的注视中,四王妃赵兒额头渐渐冒出冷汗:“这,这,这是……”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政策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啊,她只是看了电视剧和一些史书,知道当时发生了这些事情而已,不要指望一个背下了参考答案的考生真的能解答出相关知识点的其他题目啊!
一直都相信王妃能力,心平气和默默等待着她回答的两位楚国当权者,在王妃越来越崩溃,甚至连一句话都无法好好说出的反应中,渐渐变了脸色。
难不成,她果然如司祁所说那般,是从旁人那里窃取来的政论?
可这偌大楚国,有谁能接触如此机密的事情,并想出这么多高瞻远瞩的政策……
四王爷脸色骤变,皇帝眼眸微动,二人很快想到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是大皇子!楚沨!
皇帝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这可恶的女人,抢走了他皇儿的东西不说,还一直落井下石离间他们的父子感情,简直该死!!
虽然前段时间司祁早就已经献上了更好的良策,皇帝已经用不上之前四王爷献上来的东西,但这件事如果不弄清楚,皇帝就心里难安。
他连忙让太监将东宫里的太子请来。
楚沨到来后,见到下方脸色难看的四王爷夫妇,又看了看那神情淡定自若的司祁,缓缓松了口气。
不是司祁遇到了麻烦就好。
皇帝取出四王爷呈上来的那些奏折,看着那些被司祁标红了的地方。那都是一些关于政策实施时无法避开的难关,是实施起来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写出这些奏折的四王妃一个也回答不出,甚至连个最基本的设想都听不懂,那么……太子呢?
皇帝将问题问给了下方的两位皇子,四王爷一脸懵懂,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让人大失所望。
太子楚则因为这些事情,都曾经是他与幕僚们反反复复商讨过许多遍的问题,因此无需做太多思考,就能回答的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将一二三四所有要点从头到尾叙述了个遍,方方面面、毫无破绽,说的一旁四王爷脸色苍白,说的上方皇帝不断点头,忍不住懊悔的说:“是朕错了,错了啊!”
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一直就误会了呢?怎么就因为四王爷先把奏折先一步献上来,就觉得这些功劳这些巧思都是四王爷想出的呢!
到底谁才是真正有才学的人,只要耐下心来好好问一问就能看穿。他却因为相信了四王爷表现出的所谓智慧与孝心,就这样弃大皇子而不顾。
怎么就相信那个沽名钓誉、欺世惑众的女人了呢!!
眼下朝堂之中,四王爷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手底下人才济济,各个部门都有他的人,声望早已压过了太子,就连他也不止一次考虑过是不是要换太子,转而选择四王爷。
若不是太子近期有司祁相助,重新取得了皇帝的信任。楚沨的太子之位,现在还是不是他的完全两说。
深感被蒙骗的皇帝越想越觉得愤怒,连带着看那获利最大的四王爷也跟着生厌起来。
若说四王爷无辜,全然不知情?怎么可能!
他只是装得温和善良,不喜争斗罢了!
真要是不在乎权势的人,怎么可能拉拢那么多的人效忠于他,而不是那更加正统、更加有能力的太子。
想想如今在他纵容下情况微妙的朝堂局势,皇帝就深感疲惫,挥挥手,让几人都离开。
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在场几人都已经感觉到了,皇帝对四王爷大感失望,对太子越发的信赖。
司祁临行前,看了一眼直到现在,仍强装风轻云淡,面色温和的四王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且看他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呢?
当天下午,四王爷府。
一个人在家里生着闷气,越想越觉得气愤的四王爷,叫来仆役问道:“王妃呢?”
仆役回答:“回王爷,王妃去与那些书生一同商讨议事了。”
议事,还议事,今天在御书房出了那么大的丑,在场谁不清楚那王妃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政治头脑,所谓的治国良策全都是她从太子手里偷来的!
这样的草包能和那群书生议论出什么东西来?不过就是出门寻欢作乐找的借口罢了!!
一想起这些年对王妃水性杨花积累下的不满,再想想父皇今日看他那失望的眼神,王爷一把将手里的茶盏愤怒的扔到地上,迁怒道:“王妃乃一女子,你们这些下人看着她成日与一群男人厮混在一起也不懂得阻拦,王府声誉可还在?!”
仆役愕然看着忽然动怒的王爷,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连忙道:“可,可王妃习惯如此,我们也拦不住啊!”
习惯,习惯,是啊!那女人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都已经习惯了!却不允许他和一个丫鬟多说两句话,否则就对他使脸色耍脾性,他可是王爷!!
成婚三年未曾有子嗣,已经引得不少人在背后议论取笑,猜测他是否身患隐疾。实则是那女人说不想那么早要孩子,还当着他的面喝避胎药,向他委屈哭泣的说药苦,甚至让他不得不忍着怒火去安慰。
还不允许他纳妾,说一个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想想此女姿容不错又有才情,四王爷忍忍也就答应了,可那女的呢?嘴上说着这些话,自己却在外面和人厮混,全京城都知道四王爷娶了个妒妇回家,而且什么事都要听一个女人管制!
四王爷越想越觉得眼前发黑,屋内静谧的只能听到他的喘息声,针落可闻。
偏偏此时,屋外几位打扫的仆从说着话,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落入了四王爷的耳内。
一仆役说:“司大人备受陛下器重,为何如此针对王妃?”
另一人有意压低音量,仿若在说什么要紧的机密,神秘兮兮的说:“你不知道了吧?据说司大人声明不显、还没有投靠太子殿下之前,王妃便知晓了司大人的能力,撺掇户部侍郎大人想要弄死司大人!”
仆役疑惑道:“若说司大人投靠了太子殿下之后,王妃为了四王爷想要对付司大人,倒说得过去。为什么司大人什么也没做,无缘无故的,王妃就针对司大人呢?”
“嗨,你还不了解咱们王妃的心性?”那仆从无可奈何道:“王妃善妒,从来不会允许比她优秀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司大人就是因为太厉害了,王妃自觉这样的人若是出现在王爷面前,会压过她一头,让王爷不再像以前那般依赖王妃,所以才没有像拉拢其他大臣一样,为王爷拉拢司大人,而是打算直接杀了他!”
“嘶——你别说,这还真是王妃能做出的事情!诶,可惜了王爷因为王妃的缘故,错失了这么一位能人!这司大人的实力完全可以以一当百啊!竟生生被王妃逼迫的不得不倒向太子那头,连带着对王爷也结下了仇怨……”
“可不是吗!司大人当初并无功名,区区一白身,凭咱们王爷的滔天声望,若是有意接触对方,什么人拉拢不得?比起太子,当然是选择咱们王爷啊!”
“王妃嘴上说是替王爷收拢了不少的人脉,劳苦功高。可是实际上还是自己的利益大于一切,宁可断了王爷的前程,也要让王爷只能依赖自己……诶。”
“现在王妃屡屡被司大人打压,也算是自食其果了。可惜牵连了咱们王爷……让太子越来越受陛下器重。”
“你知道的挺多啊?”
“怎么不知道?王爷府中那么多大臣们来来往往,想不知道都难!”
“你说王爷他知道王妃这样吗?”
“还真难说!毕竟那些大臣比起王爷更怕王妃,许多话都不敢告诉王爷!我也是私底下偷听到的这些!何况……王爷如此依靠王妃,恐怕就算心里清楚,也只能装糊涂吧。”
“诶,说的也是……这王府里,还不是王妃说的算?”
书房中,同样听到这些对话的仆役吓得抖似筛糠,恨不得一头晕死过去,不用去面对眼前脸色黑沉如铁的王爷。
王爷气压极低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语气疲惫的说:“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仆从拼了命的磕头,额头撞击地面,一个字也不敢说。
四王爷怒喝:“说!”
一声怒吼传出屋外,屋外闲言碎语的两名仆从当即惊的手里扫帚掉在地上,面面相觑——王爷怎么在这里?!
那被迫接受问话的仆从眼中有泪,哆哆嗦嗦的回答:“回,回王爷……王妃,王妃确实在府中地位,地位极高……王爷饶命!!”
“…………”看对方吓成这个模样,四王爷哪还看不出对方的真实想法。王妃的余威,竟是让对方连一句违心的“王爷才是王府主人”都说不出。
他,到底还是太纵容那个女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好多好多的祝福啊,我好开心,开心到转圈!!谢谢小天使们的祝福,谢谢南枝和余洛的地雷手榴弹!我会继续努力写文的!!!!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