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最终是在洞口寻了个避风之处打了地铺。/br/br风辞还在莫名其妙地着气,裴千越也没招惹他,主动翻遍整个洞『穴』深处找到的唯一一块草席让给了他,自己靠在路边的青石旁,打算就这就一晚。/br/br反倒弄得风辞睡不着了。/br/br这草席就铺在青石旁,风辞侧躺着,抬眼就能看见裴千越俊的侧影。/br/br他面容沉静,呼吸平稳,由于黑绸覆眼看不出是不是醒着,但风辞道他肯定没睡着。在风辞边时,裴千越永远不会比他先睡着。/br/br他一条腿曲起,手搭在膝盖上,随意垂下,指尖苍白得近乎透明。/br/br哪怕就这样静静坐着,也能看出裴千越的确与三百年前完全不同了。/br/br他的模样并无任何改变,可三百年前的他气质要温得多,不像现在,仿佛给自己包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冰冷,孤寂,遗世独立。/br/br好像只有在风辞边,那层外壳才会稍稍软化,才更像个……活人。/br/br可如果他不在了,这人该怎办呢。/br/br风辞在心不经意地。/br/br这念让风辞心口有点发闷,他没再继续下去,而是翻了个面向夜空,低声问:“小黑,你睡了吗?”/br/br“没有。”裴千越回答得很快,“主人睡不着吗?”/br/br他从方才开始心情就还不错,回答风辞的话时,声音都带着点愉悦。/br/br风辞轻轻应了声,道:“我们来聊聊天吧。”/br/br“好。”裴千越道,“主人聊什?”/br/br风辞了,问:“你觉得我三千年前相比,有什不一样吗?”/br/br裴千越:“有。”/br/br风辞:“哪不同?”/br/br裴千越没有立即回答。/br/br他略微偏,似乎是在思索用词。/br/br片刻后,裴千越道:“主人的『性』子,比过去平很多。”/br/br这个答案倒是让风辞有些惊讶。/br/br“我以前不够平吗?”风辞偏问。/br/br他如今恢复了原,修长的发丝在躺下时完全披散下来,裴千越垂下手,便抓了一缕在手。/br/br裴千越把玩着风辞的发丝,低声道:“换做以前,主人夜很难睡着,就算勉强睡着,也时常噩梦惊醒。”/br/br三千年前的风辞,刚刚结束那场旷日持久的可怕战役,浑都是从杀戮磨砺出的肃杀之气,睁眼闭眼,都是于剑下的魔族,以及倒在边的同伴。/br/br所以当年的小黑蛇才那喜欢黏着他。/br/br给他一些安抚,让他没那难受。/br/br“我都忘记了。”风辞轻笑,“你倒是记得很清楚。”/br/br只要是风辞有关的,裴千越总是记得比他熟。/br/br风辞并不避讳提及当年的,相反,他很喜欢把这些当做故讲给别人听,好像只要这样,那些早已逝去的人就能以这种方式继续存在于世间。/br/br这是他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br/br不过,他提起的大多是那些恢弘的战,这些细节,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br/br“忘记了,是件好。”裴千越指尖缠绕着风辞的发丝,低声道,“主人当年离开这,不就是为了忘记这些吗?”/br/br当初与风辞重逢时,裴千越说千秋圣尊是厌倦这世间的一切,无情抛下世人离开。/br/br这些都不过是一时的气话。/br/br就算当年的小黑蛇不明白风辞为何要走,经历了这些年,他也渐渐明白过来。战留给风辞的不仅仅是后世敬仰的殊荣,战后的创伤日夜折磨着他,让他无法解脱,不如。/br/br所以他离开了,去到一个又一个世界,以此逃避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br/br裴千越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如果我能得早一些,或者化形得再早一些,或许情便不会是这样。”/br/br如果他能更早陪在风辞边,他就能在风辞每次情绪不稳时抱住他,在他每次噩梦惊醒后安抚他,让他不必那痛苦。/br/br也就不必背井离乡,孤独这多年。/br/br风辞眸光微动。/br/br可他只是轻轻笑了下,别开视线:“哪有这多如果。”/br/br风辞没有再说什,裴千越便也不再说话。/br/br夜的灵雾山寂静无声,微凉的夜风吹动树梢传来沙沙声响。风辞仰望向苍穹,夜幕之上,漫天繁星月『色』近得仿佛触手可及。/br/br灵雾山地处昆仑山脉,地势极高,在此处观星,与在凡间的感觉全然不同。/br/br一片落叶恰好飘落在风辞发间,裴千越接住了。/br/br风辞偏看过去,裴千越微低下,那片落叶放在口边。/br/br一个婉转悠扬的曲调便从他口倾泻而出。/br/br那调子与先前听过的江南小调又有不同,如泣如诉,似悲似喜,与悠悠清风月『色』作伴,飘散在这空蒙山『色』间。/br/br风辞听着这曲子,心也跟着渐渐平静下来。/br/br平静下来之后,困意便紧跟着涌上来。/br/br风辞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曲调骤然停了。/br/br裴千越道:“主人休息了?”/br/br“没有。”风辞『揉』了『揉』眼睛,体有点困倦,但仍然不睡,“你继续吹,我喜欢听。”/br/br裴千越低笑:“睡就睡,我明日再吹给你听。”/br/br或许是从折剑山庄开始,风辞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体的疲惫终于打败了理智,风辞又打了个哈欠,道:“好吧,那你明天别忘了。”/br/br裴千越:“嗯,不会。”/br/br风辞侧躺在草席上,很快就困得眼睛也睁不开,口还含糊道:“你会的东西可真多,真好啊……”/br/br只是可惜,这好的人,怎就看上他了呢。/br/br风辞没把话说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br/br./br/br幻境的时间从裴千越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便停止了,因此,风辞醒来的时候,天边依旧明月高悬。/br/br斗转星移不再变化,他也不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体已经不再疲惫。/br/br体力恢复之后,他们还是得先去做正。/br/br——办法离开这幻灵鼎。/br/br寻常的幻境,只要陷入幻境之人清醒过来,幻境自然而然就会崩毁。因此,在风辞的认,并没有该如何对付这种已经停滞的幻境的经验。/br/br风辞朝前方挥出一剑,却一股无形的力道冲撞得后退数步,后方的裴千越接住了。/br/br“主人当心。”裴千越道。/br/br风辞手配剑散去,他体松了劲,倒进裴千越怀:“我不干了。”/br/br他们如今正在灵雾山脚下。/br/br这幻境是以裴千越的记忆为底塑造,整个幻境的范围也只有灵雾山附近。风辞原本着寻找到幻境的边缘,看能不能其打破。/br/br可他们尝试许久,眼前这面肉眼不可见的透明光墙依旧纹丝不动。/br/br风辞打得心态都崩了。/br/br裴千越扶着风辞走到一旁坐下,道:“主人先休息,我来试试。”/br/br“别试了。”风辞拉住他,“幻灵鼎以坚固无比着称,肯定不是外力能打破的,我们刚才试了那多次都没用,别白费力气了。”/br/br裴千越:“那我们该怎办?”/br/br风辞沉默下来。/br/br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眼前一亮。/br/br只见风辞指并起,划出一道剑气,不偏不倚击了顶上方一片树梢。/br/br击得树上野果簌簌落下。/br/br裴千越:“……”/br/br修真界那群后辈道他们敬重的千秋祖师私底下用剑气来摘果子?/br/br风辞快步跑过去,蹲在地上挑挑拣拣一会儿,挑出个最大最好看的,回扔给裴千越:“接着!”/br/br他自己又挑了个,在衣袖上擦了擦:“不出法子,不如先吃点东西。”/br/br这种果子风辞以前见过,个不大,胜在皮薄,果肉汁水满满,酸酸甜甜,令人口齿津。/br/br他一口咬下去,却酸得整张脸都皱起来:“呸——”/br/br的。/br/br裴千越:“噗。”/br/br风辞把吃剩果子随手一丢,瞪他:“笑什笑。”/br/br“这种果子,不是长得好看就一定好吃。”裴千越走到他面前,在地上『摸』索片刻,挑出一颗外皮『摸』上去已经十分柔软的果子,递给风辞,“再试试。”/br/br风辞狐疑地看他一眼,凑上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br/br的确很甜。/br/br二人幻境没破成,反倒摘了满怀果子往回走。/br/br裴千越道:“东边山谷下有一片树林,了许多这种浆果,主人若是喜欢,我去替主人摘些回来。”/br/br起在灵雾山活,还是裴千越这个住了三千年的原住民更加熟悉。/br/br风辞正吃得津津有味,听言不到了什,“唔”了一声。/br/br裴千越偏问他:“怎?”/br/br风辞看了看自己手吃剩的果子,又看了看裴千越怀那些,笑了:“我刚刚就是觉得,我们好像真在这秘境过起日子了。”/br/br裴千越脚步一顿。/br/br当年创造出幻灵鼎那位前辈,如果道自己法宝还能有这种用途,恐怕也会觉得难以置信。/br/br可就是这个阴差阳错,让风辞裴千越钻了空子。/br/br“其实这样好像也不错。”风辞道,“你,如果连我们俩都找不到出去的法子,我那肉如今就是个只会杀人的傀儡,他更没办法出去。他出不去,也就不会再去祸害修真界。”/br/br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法很有道理:“你这幻境如今已经破,不会再有危险。我看这与真正的灵雾山没什区别,你能在这活三千年,现在有我们二人相伴,长长久久地住下去也不是什难。”/br/br裴千越轻声重复:“长长久久地住下去……”/br/br“就是可惜,这的时间已经停止,如果永远留在这幻境,可能就再也看不到天亮了。”风辞仰看向天空,星河依旧璀璨,“而且吃掉的果子也不会再出来,得省着点吃。”/br/br风辞说着,又咬了口果子。/br/br裴千越没有急着回答,风辞眯起眼睛看向他:“怎,你不愿意?”/br/br他还以为裴千越对这个提议会很开心。毕竟,从这些时日的相处来看,这人对外那些苍大义其实都没什兴趣,也并不关心。/br/br他从来都只跟在风辞边。/br/br风辞了,问:“你是不是还放心不下六门?”/br/br“没有。”裴千越摇,“主人能这说,我很开心。”/br/br风辞:“那你……”/br/br“我是真的很开心。”裴千越打断他,“只要能与主人在一起,无处何方,我都甘之如饴。只是……”/br/br裴千越顿了顿,平静道:“只是,长长久久地活在一片山林之,没有主人象的那容易,日子可能会很枯燥。”/br/br“那又如何。”风辞不以为意,“你自己一人独自活,几千年都过来了,难道我不吗?何况我现在边还有你呢。”/br/br“也对。”/br/br裴千越唇边泛起一点笑意:“个人的日子,的确比一个人有趣很多。”/br/br风辞听出了他话暗含的深意,连忙否认:“我不是那个意思!”/br/br“什意思?”裴千越含笑道,“我是说,个人在一起能互相说话解闷,总比一个人来得好……主人是到哪去了?”/br/br风辞:“……”/br/br他忽然很庆幸裴千越现在看不见,否则一定能看见他耳根又红了起来。/br/br风辞又气又恼,还不该怎回答,愤愤地转:“我要走了!”/br/br正离开,却又拉住了。/br/br裴千越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起来,他稍一用力便风辞拉近,低沉的声音紧贴着他耳旁响起:“不过主人若试着做些别的有趣的,我一定奉陪到底。”/br/br他抬起手,轻柔拭去风辞唇角沾染的一点浆果汁水,从动作到声音,都极其富有某种暗示意味。/br/br“——试一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