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之前,神宵派众弟子出声赶人,口气竟急得很,四师兄既已回绝,此事便无回转可能!是非之地,奉劝速速离开!
我说:诸位师兄,请问这降妖伏魔可是修道之人的责任?
弟子们呵斥,这是自然!
自然便好。
本仙姑满腔心事登时拨云见日。
那妖物若来,我便抱了儿子往里面冲,这班正气凛然的孩子们总不好见死不救吧?只盼届时他们别不太中用便好!
唉,本仙姑活了数不清的年头,这泼皮无赖之事,还是头一回做的,情势所迫、情势所迫哪!
待那众弟子隐匿个干净,天时暗了,这山分外冷清了些。风吹枝叶簌簌,无不萧瑟之意。本仙姑心底有些发虚,忍不住挨紧了儿子,问道:今日看这嵯峨山也并非那般平静,怕不怕?
我儿还在与我别扭,小皇帝似的坐在小石墩上,只抚了抚肚子,示意他饿了。
我不顾他一脸抗拒,左右各狠狠亲了一口。随后捡了些枯枝,生火略烤了些带的干粮,一边想,我儿细皮嫩肉,若有那妖怪来,看着也是他可口些。
事实证明,这想法大错特错。
正烤到一半,黑暗里传来咚咚、咚咚的怪响。
本仙姑寒毛直竖,护紧了儿子,朝那空旷问:什么人?
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手臂上抱了件物事,咚咚地敲。
好香!好香!
莫不是给食物香味引来的?
我登时松了口气。
倘若对这人间烟火之物感兴趣,倒应该不是什么极坏的东西。
我将手里烤的食物一扬,老伯如果不嫌弃,请坐过来一同吃罢你手里抱的是什么物事?
老汉一颠一颠拍着怀里的坛子,望着我双眼放光。
好香!好香!
一点粗粮馒头,竟把这老汉馋成这样。我给瞧得鸡皮疙瘩直冒,偏又说不出哪里怪。
阿姐。阿寒叫了一声,一愣间我身体已给他拽着往后移。坛妖!他喊。
老汉那腻味的声音一瞬近在咫尺,好香好久没闻到这般纯净的仙味了!
敢情本仙姑才是让这老汉流口水的食物!
这段时间,我给锻练得极好,一反应过来眼前的是妖,下意识便将儿子往后扫,耳边响起老汉嗬嗬的怪笑,似乎还能闻到他口里恶心的腥味儿!
一个坛子在我面前无限扩开,黑洞洞的坛口对准了我。
神宵派那班弟子姗姗来迟,我只来得及对他们叫了句救我儿子,身体已被吸了进去。
与被天机镜吸进的那次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这一次很快着陆,似乎是掉到了那坛子底部。
轰隆!乌云森罩的上空竟激起响雷,一个电掣险险击在我身后不远之处。
一击后,那片乌云翻涌舒卷,但久久没有其他动静。
我似乎是躺在冰川上,触骨冰凉。滴答、滴答的水声一直持续着。
胸口有一个东西在发光,待我睁开眼睛,会发光如同珠子一般的物事却极快地隐了去。
除了跌得有些头重脚轻,身上竟是没半点伤。
上空投来清凌凌的流光,所触之处竟真的是成片的冰山,只是冰体污黑,末端消融,滴着浊黑的冰水。
一错脚,便踢到一个骷髅头,咕咚咕咚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然后,我听到一个呻吟声。
说真的,本仙姑发自内心,有些害怕。
谁在那里?我扶住颤悠悠的心肝问。
隔了好半晌,才有一个粗嘎吃力的声音响起,你也是给那坛妖吸到这里的么?在下温玉渲不是什么坏人。
我很给面子地移近了几步,这才看清了隐在陰影里盘膝而坐的男人,一身眼熟的青衣,手里抓了柄剑我心里一动,莫不是神宵派的五师兄?
这一猜倒真给我猜了个正着。
你怎么知道?男人颤抖着似乎想起身,却跌在地上,又是一迭声痛苦呻吟,火好热
叫得本仙姑一头雾水。
这四周冰川,凉快得紧了,这火这热从何而来哪?
我说:你的师兄弟都在找你,我也是无意间撞到。你怎么样了?
这坛皿正是坛妖原身,吸食修行较高之人在坛内炼化我已进来好几个时辰,恐是不行了。
我也觉得,这位温玉渲五师兄恐要挂了。
便是站得远远的,都感觉似乎有一团火在这位五师兄体内烤,将他一对眸子烧得赤红,使得男人斯文俊秀的脸,如今看来有些狰狞恐怖。
也不知他还存几分理智。
我道:你把手里的剑扔了,我过去瞧瞧你实不瞒你,你觉得热,我却觉得甚凉快,这坛子实在古怪得很。
男人垂着头,竟听话地将剑放在了一旁。
待我摸上男人的脸颊,这位五师兄竟像被烫到一般,火速往后边一躲,嘶声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好么,世风日下,我竟成了冒犯非礼的那个了,真真应了好心遭雷劈那句老话。本仙姑这都气笑了。
我细声道:师兄莫要害怕,不摸便不摸。
男人愣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烧的,一张脸红个通透,结结巴巴道:我我
我问:师兄知道这坛子出口么?也不知道我那儿子现在如何了?
男人摇头。
这坛子想必是件久了成妖的古物,内有乾坤。但只要入得来,定然也应出得去。
四周尽是冰,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多难受,胸口暖烘烘的一团热气,也浑不似方才自那男人身上摸到的可怕炙热想来仙有仙根,不是这么个道行低浅的妖坛便损伤得了的。
没多久我便乐观不起来。
因为我转了个圈,又回到原地。早先还能盘腿打坐的男人,此时已半晕厥倒在地上。
我沾了点水,浇到他脸上,男人一边呻吟,一边半睁开了眼。
感觉如何?
男人烧得神志不清了,竟主动贴向我的手,舒服
唉,总不好见死不救罢。
本仙姑叹气,动手扒他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