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第20章长睫若羽

林舒跟着梁进锡出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她脑子里不由得就闪过林美兰脑子里的那些龌蹉声音,晃了一下神,忙让自己打住。

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千万别再受林美兰影响……那就是个脑子有病的。

看到他在前面缓了步子,都快停下来了,明显是在等自己,林舒忙快走上几步,追上他,想着其实说话是最好的缓解尴尬的方式,就想了一下,道:“梁营长,昨天你有跟大娘说什么吗?如果你有说什么,还请麻烦你告诉我一声,这样我也好配合你。要是还没说什么,你想我怎么澄清,也可以。”

这罗里吧嗦的几句话,一般人怕是听不懂。

好在梁进锡一向会化繁变简。

他转头看她一会儿。

看得林舒好不容易鼓着的勇气又有点瘪下去,脸又热辣辣起来,脚都恨不得挠地了,才听到他在前面道,“说什么?不是我对象,需要我陪你去公社,再要我陪你去西州城?”

林舒:……

好在有上次的“我不是你对象吗”打底,林舒纵是有些受不住这语气这内容,也还是没惊疑什么的。

“对不起!”

她咬着牙道。

梁进锡都好像能听到她吸气的声音。

然后就看到她垂了眼,长长的睫毛卷了卷,就又抬起了雨后幽潭般的大眼睛,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道,“那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吗?我知道我不对,你放心,我也绝不会赖着你,只是想着要请你帮忙,总是我欠你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尽力!”

赖着他吗?

梁进锡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像是被什么刷了刷。

这可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梁进锡在部队里,上军校,再回部队。

年纪越来越大,领导们,或者领导的夫人们从来都十分热衷于给他介绍对象。

他不乐意。

因为他心思不在上头。

更觉得麻烦。

不如自己自在。

看战友们,军校的同学,或者手下的兵,他们处对象时,或者结婚了,然后身处于麻烦的漩涡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情绪万丈,那神经病似的样子,他就觉得脑壳疼。

可是有的麻烦他厌烦。

面前这个,他倒还好。

至少她自己也很会处理麻烦。

看她睁大眼睛说谎话,小嘴叭叭的,一套又一套,还有他妈稀罕她那样,他就觉得好笑。

然后石头柱子也喜欢她,他嫂子他二姐,甚至浑身都竖着钝刺,对人其实防备的珍珍都喜欢她,看她跟他们嘿嘿的相处,也很有意思。

这总比大过年回来他妈三句不离找媳妇强。

他手插着军大衣的腰袋,用一贯有些淡的语气道,“就这么着吧,做事会方便一些。还有,你也看见了,我妈一直急着给我找个媳妇,这回要不是你,估计我这个年都过得不消停了,所以暂时就先这样吧,以后再说。”

林舒愣了一会儿,就再说了一声,“谢谢。”

林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不敢尝试伸手去摸一摸他。

反正就这么接触几次,她已经知道这是一个虽然脾气不咋样,但却是十分值得信任的人。

这会儿他说先暂时这样,那一定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帮她。

明明很不耐烦她,但还是忍耐着帮她。

不然要是两个人现在澄清了关系,他肯定不能再陪她做任何事的,不然人家会怎么看他们?

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其实是自私的绑架了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哪怕他心里其实非常不愿意,可能烦死了她。

“走吧。”

他在前面叫她,林舒“嗯”了一声,忙低着头跟上去了。

两人一路踩着雪去了公社。

地上压实了的冰雪路面不好走,林舒小心翼翼走得慢,但他人高腿长,一脚踏在地面上也稳当,两人走上两步,距离就拉大一点点,他便等她半步,再继续往前走。

今天是年三十,村民们难得的清闲。

一路上都遇到去公社供销社门市部买东西或者买了东西回来拎着篮子的村民,他们总要热情的站一站,跟梁进锡打声招呼,笑着看一眼林舒,再跟梁进锡说上一句“进锡啊,开过年该结婚了吧?”

台词都一样的。

林舒起先还尴尬,后面看梁进锡倒是自在的很,好脾气的一个一个招呼,衬得自己真跟小媳妇似的,就不让自己尴尬了,就挂着有些腼腆的笑容就行。

等经历了几波,林舒已经有点习惯了,就想着找点事儿说,道:“村民们很热情,我听大娘说,你小时候可不讨村里叔伯们喜欢。”

打的人多,脾气坏,人憎鬼厌的。

现在看他和村民打招呼,可真是看不出来。

“我妈的话,”

梁进锡道,“就跟你说我是你对象一样,可以信几成?”

林舒:……

当然是一成也信不得。

但这能一样吗?

两人走上小半个钟头,总算是到了公社。

虽然是年三十,公社的人还挺多。

大家还是十分热情,和梁进锡聊上几句就当着林舒的面直接问梁进锡,道:“进锡,你跟林知青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这次回来是不是就要把婚事给办了?”

梁进锡就笑着扫了一眼林舒。

林舒耳朵红红的,看着屋子墙角的一盆盆栽当听不见。

梁进锡就笑道:“这事总还得先要我爸妈和舒舒的爸妈都同意才成吧,我先带她过来给她家里打个电话,成不赵书记?”

“成,成,成,”

赵书记笑,道,“这哪有不成的?去吧,记得结婚的时候请我们去喝酒就成了。”

公社几位领导就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不过进锡你可不小了,也该结婚了,我们家满子跟你同龄,我家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林舒就在这说笑声中去了收发室打电话。

她去到收发室的时候收发室大爷正收拾着东西,看到她就笑呵呵道:“哎哟是林知青啊,你来的正好,你们家又给你寄包裹来了,这回啊又是个大包裹。”

林舒才下乡一个多月,但就这一个多月,这边都已经收到她好几个大包袱了,林舒又懂事,每次过来拿包裹都会给公社的人拿上两盒点心,谁都不漏,所以收发室大爷自然认识她。

林舒听说又有包裹寄过来,就猜到应该是姚姨寄给自己的,谢过收发室大爷签收之后就去打电话了。

电话是宋伯父接的,他简单问了林舒几句在乡下的近况之后就把电话给了妻子姚从蕴。

林舒道:“姚姨,我听人说我大伯祖母他们那边有去你们家,说要带走丰丰,是吗?”

姚从蕴皱了皱眉。

这事的确是真的。

事实上,昨天林家就又来了人,说丰丰毕竟是他们老林家的孩子,要接丰丰去他们家过年,说让他们准备一下,今天就接他过去。

她本来并不想把这事告诉林舒,让她担忧的。

可是不用她说,她的沉默就已经告诉林舒答案了。

她道:“姚姨,等过了年我就把丰丰接到乡下来生活吧。”

她早上跟梁家说的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她知道林家人一向无赖,他们不起意还好,一旦起意,那她弟那里就有太多东西勾着他们了,最直接就是他们家的东西财产,甚至可以控制她弟,逼她嫁给周成志,要不然她那么讨厌周成志,那个林美兰念叨的什么剧情,她怎么会嫁给周成志呢?

反正为了把她弟握在手里,他们肯定会不择手段的。

而宋家,宋伯父虽然是在受保护名单里面,但姚姨却不是,他弟又是走资派的儿子,他们想要弄手段,肯定能搞出花样来,她不能害了他们。

“舒舒,你那边方便吗?”

姚从蕴道。

“嗯,没问题的,这边的亲戚很照顾我,人也很好,你放心好了。”

“舒舒……”

“过完年胡大娘说让梁营长一起陪我回西州城,到时候你见到他肯定也会放心的。”

姚从蕴跟林舒说了几句,就心情沉重地把电话给早伸了脖子在一旁的丰丰。

“姐,你要接我去乡下吗?”

“嗯,等初五汽车通了我就回去接你。”

“姐,那你可说好了。你要是不过来的话,我都打算去甘南了,我不想给宋伯伯家惹麻烦,上次在学校外面,我被一群人围住,然后李贵宝李福宝领了一群人救我,呸,什么救我,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他们安排好的吗?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他们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人脑子都跟他们一样蠢!不过姐你不用担心,现在过年呢,我都不出门。”

虽然丰丰说让她不用担心,但林舒怎么能不担心?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忙叮嘱了几句,让他这些天都不要出门,小心一点,等她去接他。

“嗯,我知道的。不过姐,大伯祖父家就借了那件事,昨天过来一定要带我走,说我是他们老林家的儿子,一定要去他们过年,说让姚姨他们准备一下,今天就接我过去……姐,我不想他们把姚姨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可能是要答应的,那到时你过来的话,真的能接走我吗?不行的话,我就在林家那边偷偷去甘南或者偷偷去找你也成,你就别过来了。”

林舒听得心“砰砰”跳,手紧紧握着话筒,安抚祐丰,道:“不要偷偷跑出来,你放心,过完年我就回去,不是我一个人,我会带人一起,是胡大娘家在部队里的那位大哥,到时候一定能把你接到乡下的,你就等着,不过这事你先别漏出风声,免得大伯祖母家防备着我们。”

“那我知道,姐你放心好了。”

林舒挂了电话之后,站在桌前,手捏着拳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那些所谓的亲戚真用这样的手段去害自己的弟弟又是另一回事。

这群恶心的人。

回去的路上林舒明显失去了原先松快的心情。

出门的时候梁进锡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

回去两人就没再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走在了雪地上。

偶尔她滑上一滑,他还会屈尊降贵地伸手把她拽上一拽。

林舒是会调节自己的人。

在沉默了一截路之后,决定还是得振作精神,问他:“包裹重不重?”

寄过来的包裹自然是背在了他的肩上。

“不重,”

他道,“是谁找你弟弟麻烦?你那个大伯祖父?”

林舒咬了咬唇。

他可真的很敏锐。

刚刚他并没有听到她说电话,就看她的样子就猜出来了。

又要请他帮忙,该说的总是要说的。

她“嗯”了一声,道:“我大伯祖母一家想接我弟弟去他们家,就背后使了手段,找人围他,再让我几个堂弟领人去救他,我弟弟寄住的那个世伯家现在也被人贴大字报……然后昨天我大伯祖父和大伯祖父就去了世伯家,说要接我弟去他们家过年,估计去了之后就不会放他走了。”

“过完年你能陪我去西州城一趟吗?我想把他接到乡下来。”

她问他。

虽然之前胡大娘已经开了口,他好像也没有不同意。

但现在她却是在郑重的请求他。

弟弟在林家,没有他,她还真不一定能带走他。

有时候面对那样的人家,不仅要脑子,还要蛮力。

“这事之前我妈不是说过了吗?”

他道,“这段时间我在家也没什么事,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林舒“嗯”了声,再说了声“谢谢”。

气氛有些沉郁。

大概是为了缓解气氛,他问她道:“你倒是防备他们防备得很深,是以前就不喜欢他们,还是在你家出事之后因为他们算计你的婚事,你才这么防备他们?”

林舒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些算计婚事还有家里的事都跟他说了,以前的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她道:“不知道大娘知不知道,其实我并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是一个冬天,我妈在雪地里捡着的。”

她说着往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指着前面路边一个伸出来的小晒谷场上被雪覆盖的一个草垛子,道,“就是这样的天气,也是在乡下,我爸妈回老家的路上,在这样一个草垛子下面捡到的。我妈说当时我裹着一个薄薄的包被,瞅着倒是好料子,就是很薄,我的脸都已经冻紫了。”

那事在亲戚里并不是秘密,她爸老家离这里也不算特别远,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乡下亲戚又喜欢说这些,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事胡大娘知不知道。

要是再晚一点被她妈捡到,肯定就冻死了。

这得是多狠的心,把女儿裹个薄包被,扔在雪地里?

所以林舒听到林美兰说什么她亲妈什么的,她心里除了一点凉凉的涟漪,没半点其他心绪。

“那时候我爸妈已经结婚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妈妈捡了我就说要养着,可老家的太爷爷太奶奶大伯祖父三叔祖父什么的全部反对,说一个丫头片子,看着可怜养在乡下给口饭吃就好了,他们要养孩子,也该从老家里挑个男孩子养着,好在我爸妈不是会受别人影响的人,爷爷奶奶也支持,我才能在爸妈身边养着。”

“但这件事并没这么算了,我爷爷奶奶还没去世的时候,我没少听我大伯祖父大伯祖母劝我爷爷奶奶,让我爸妈从他们家的孙子里面挑一个,说想养闺女也成啊,就昨天来的那个林美兰,又乖巧又听话,没得便宜了我这个外人。每次我回老家,这样的闲话也没少听,所以,”

她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以前就不喜欢他们。但自从我们家从部队里搬回西州城,他们每次见到我都特别慈爱,那些什么堂伯堂叔堂婶堂兄堂弟堂姐们也明明并不怎么喜欢我,却都是一副比亲哥哥亲姐姐都还要友好的样子,我爸是很重亲情的人,所以那时候就算我心里并不喜欢他们,我也要把那些不喜欢压下去,跟他们亲亲热热,不然我就是白眼狼,不知恩,不知好歹。所以,”

“你看,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其实要真说惊讶,我也没有太惊讶,我甚至还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再也不用跟他们装作亲亲热热了。”

她的嘴角还挂着笑,不过衬着雪景,单薄又脆弱。

“为什么他们坚持要把你弟接到他们家去?”

他道。

他有自己的判断,但还是会直接问她,听她的答案。

“最直接的就是为了我家的钱和东西吧。我爸妈去了甘南,把我弟和家里的东西都放在了宋家,他们肯定还会觉得,我爸妈肯定还留了不少钱和粮票在宋家,只要他们接走了我弟,连同着那些东西,宋家当然也没有理由不给他们。”

“另外,也或者有抓着我弟控制我的意思。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一直都恨我,就觉着我爸妈养我是用了他们老林家的资源来养我,早就肉痛到骨子里了,这会儿我爸妈不在,可不就逮着机会好好把我从头到脚从头发丝都要好好换个价钱,好把我吃了他们老林家的,用了他们老林家的东西都给扒回去……”

说到这里林舒猛地住了口。

这话是不该随便说的。

她都不敢相信她说出了这种话,还是对着昨天才见第一次面,就算是不全然,也几乎还是陌生的他。

这些话,隐藏在心底,被她盖着,就是对着最爱她的爸妈她都说不出口啊。

一个正直,道德感高的人大概是听不得这些话的。

她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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